谢落梧睡得极好。
她了却一件心事,顿觉心情大好,连心头的郁结好似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惜,今日一早起来,便见天色阴沉,不合此时心情,想来是有一场大雨。
近来温度逐渐升高,天气变化倒是合理。
谢落梧睡得不知时间,身边又不见人,便随便套了件薄纱,拉开房门左右看了看。
她一扭头,便见小灵靠着墙站着打瞌睡。
“小灵?”谢落梧轻轻喊出声,见小灵猛地回过神来,她这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打瞌睡?困的话回房好了。”
小灵轻轻晃了晃脑袋,含糊不清的回道:“我昨夜回府时太晚,便想着干脆不睡了,以免姑娘找不到我。”
谢落梧连忙将她拉进房间,捧着她的脸细细一看,果然一双圆眼睛里满是血丝。
她口气嗔怪,“你回来这么晚便去休息,何苦在我门口熬着啊。”
小灵一顿,立刻想起她来此处的目的,“姑娘,昨夜你让我跟李公公一起去内务府,奴婢想着先把这件事告诉你,可姑娘好不容易睡这么熟,奴婢实在是不忍心。”
谢落梧心疼又无奈,她一边给小灵拆下头上的发钗,一边应道:“我睡觉有什么打紧,不过你去了内务府,可打听到什么事了?”
小灵道:“李公公让我在门前候着,我便藏在角落里。没多时,我便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将军走了出去,隔了一个多时辰,那将军又回来了。”
谢落梧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林行远,他昨夜已来了我们这里,说是去拿圣旨,可到现在也未曾回来。”
“林……林行远?”小灵眼睛骤然瞪大,方才的睡意好似也消失了,她不可置信的压低声音问:“莫不是,太子妃的大哥吧?”
见谢落梧点头,小灵拍了拍胸口,“天老爷,幸好我昨天出来了,我自小便怕他。不过……他应该不会再来了,昨夜他回去后没多久,李公公便出来告诉奴婢,王爷已经没事了,让我回去先谢谢姑娘你,他们午时后便能赶回王府。”
谢落梧忙问:“午时……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约莫一个时辰王爷便能回来。”
她一顿,没想到今日竟睡了这么久,算起来离楚流璟回来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她差点误了大事。
谢落梧连忙将小灵按在床上,又扯过薄被盖在她身上,“我现在要求你做一件事。”
小灵被捂在被子里,一脸茫然,“姑……姑娘如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哪怕是死了,小灵也愿意。”
谢落梧忙道:“别死不死的,你现在只需要好好躺着,我不让你起床,你便不许起床,听到了吗?”
见小灵点了点头,她这起身,从床边离开,快步走到梳妆桌旁,对着铜镜打量起自己的脸。
只见那张脸白里透红,神态更是精神无比,哪里有半分病色。
谢落梧叹了口气,从桌子上找到几个简易的化妆工具,便给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底,尔后又在眼窝和唇周打上阴影。
她忙完这一切,凑近镜子左右打量了一番,很是满意。
她如此尊荣,完全是社畜加了整整三个月班,离猝死只差一口老血。
谢落梧满意的点了点头。
……
午时还未到时,便听得一声闷雷,大雨滂沱而至。
谢落梧躺在医馆里,侧头看着廊檐下的雨滴,庆幸自己提前来了此处,不然那半小时的妆,怕是白画了。
如今她这副模样,璟王府上下看了皆觉得悚然,又想到这谢姑娘咳血时模样,当即都明白了。
谢姑娘怕是要死了,当真是红颜薄命。
李姑姑更是一副愁容,她将手搭在谢落梧手腕上,却怎么都摸不出病因。
既像是中毒,又像是先天不足。可再三诊断之下,又觉得是普通小病。
“哗啦——”雨下的更大,屋檐下的已经形成了一片雨帘。地面上的无数细小水流,不断汇集,尔后沿着低洼处奔流。
谢落梧抬头望向被打的蔫耷耷的树叶,终于望见前院的门被推开。
她心头一跳,开始了,终于可以开始表演了。
她探着头,眼巴巴的望着医馆的院门。
便在这时,她看见楚流璟撑着一把黑色雨伞,身后跟了一群人,朝着这里走来。
一群心绪不宁的仆人,平日里虽害怕楚流璟,可到了此时此刻,竟都觉得劫后余生。
“王爷……多亏了谢姑娘救了奴才的命,只是谢姑娘的身体——”
“可惜谢姑娘红颜薄命!”
诸多感叹之下,只听得楚流璟浑身冰凉,心里再也没了算计和思量,只觉得这雨声喧嚣恼人。
他最先想到的,竟不是又要陷入循环,而是一股针刺般的愧疚。
待见到谢落梧那副形容枯槁的模样时,楚流璟先是松了口气,尔后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脸色苍白。
李四见楚流璟身形一顿,连忙冲跟过来的仆从喝道:“都聚过来干什么!还不快去做事!”
谢落梧闻声看过去,只望见一把黑色雨伞缓缓被丢在大雨中,楚流璟跌跌撞撞的走进门来。
她定了定思绪,今天定要拿出毕生演技,好让整个璟王府都认为她活不久了。
为了今天,谢落梧算是铺垫许久,不知道研了多少个番茄才做出像血液的番茄酱。
她本意是为了套出楚流璟和长公主之间的阴谋,继而威胁他放了钟期。可计划铺展到现在,钟期已经自由,眼下便要进行下一步计划——洗脱嫌疑。
“你……你这是怎了……”
楚流璟忽然单膝跪在床边,将谢落梧搂在怀里。这动作熟练至极,倒是让谢落梧演技有一瞬间卡顿。她下意识想将人推开,可随即想到,她现在病入膏肓,哪来的力气。
虽是无奈,却只能被楚流璟抱着。
雨气和楚流璟身上的温热一起将她包裹,有那样一瞬间,谢落梧觉得一阵安逸的困倦,竟从心里开始愿意被他这般抱着。
楚流璟慢慢放开她,扶着她的肩膀,由低处深深仰视着她,“你……你不是想回家吗,怎么……怎么会帮我?”
谢落梧一怔,“我什么时候和你说我想回家了?”
他的手轻轻拖出她的脸颊,声音放的更低,好似怕吓到她,“你那日从长公主府回来,同我说,剧情不推动,你便只能留在这里。你……不愿意留在这里?”
谢落梧自然是此想法,一直如此,斩钉截铁。
可她望见楚流璟这般小心翼翼的提问,竟无法说出决绝的话来。原来剧情突然启动,是楚流璟的原因,可他不是想摆脱必死的结局吗,现在为何又要帮着她走完剧情?
可她不愿深想,便将话题岔开了。
“王爷,我昨日在书房,遇到了奇怪的事。我刚进书房,便看到一个影子一闪而过,朝着王爷的卧室走去。我心中十分焦急,便喊人救命。可惜我还是是乱了阵脚,不小心把手里的蜡烛打翻,起了大火。”
“好在门外的侍卫赶了过来,可我们没看到黑影,只看到王爷卧房里有一间……一间地牢。”
楚流璟的神情肃然,他抬起眸子,定定的望着谢落梧。
“你没有受伤变好。”
谢落梧觉得自己的演技备受考验,她完全预测不到,楚流璟的下一句台词是什么。可他不追问,谢落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排:
“不过那密室里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那刺客躲哪里去了。应该是太子的人,他也开始行动。”
楚流璟点了点头,“只能是他,难道他背后之人,连我地牢里关着的人都知道?书里有这些记载吗?”
书中自然没有,可谢落梧为了将这些事嫁祸给太子,果断点头,“有,只是很不起眼,没想到会被太子知道。”
她在心底松了口气,只要把楚流璟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太子身上,那钟期和五王爷便有足够的时间,逃出京城。
眼见第一阶段如此顺利,谢落梧便开始推进第二步。
“咳咳——”她捂着嘴巴猛咳两声,再摊开手时,便将鲜血淋漓。
楚流璟猛地抓住谢落梧的手,只觉得她力气大的惊人,竟毫不费力的手抽了出去,又藏在被子下。
他心中了然,定是谢落梧不想他担心。
“你……”他心头一阵钝痛,眼睛虽看着谢落梧,可却控制不住的想起了婵妃——他的生母。
那份被他刻意藏起的痛苦和无奈,如今又因眼前的谢落梧,生生被撕开,鲜血淋漓的被他记起。
谢落梧直接了当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我这是怎么了?王爷,我这是如何,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清楚?”楚流璟觉得茫然。
谢落梧解开衣口,白皙的脖颈上,系着一根红绳。她猛力拉住红绳,将红绳摘下来,连同红绳上吊着的镂空玉牌一起摘了下来。
她的力气过大,扯着脖颈处丝丝红痕。在楚流璟诧异的眼神里,谢落梧举高那块玉牌,狠狠的将那块玉牌摔在地上。
玉牌四分五裂,其中藏着的一块红色木片也崩裂出来。
楚流璟眉头微微皱起,他捻起那块木片,不解的问谢落梧:“这是什么?”
“这是太子妃给我特制的花牌,只是被小灵换到了宋晚禾身上。而我上次去长公主府时,她却把这木片放在玉牌里,赠还于我?”
楚流璟道:“你是说,长公主要害你?”
谢落梧只当他不见棺材不掉泪,便冷笑一声,“不止长公主,是你和长公主,或许……那嘉亲王,也在其中助力了吧?”
医馆里骤然安静下来,只听得雨声喧哗,拍打在树叶上,毫无章法的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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