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辞墨尚不知更大的麻烦事接踵而来,她此刻全部心神都还挂在对面那个厚颜无耻的女人身上。
“……是不是师妹身上带了什么招狗稀罕的‘肉骨头’味儿?毕竟,这狗鼻子啊,最是灵光,专挑‘特别’的人咬。”
听着对方这表面无异,暗地里全是挤兑的话,师辞墨袖中的手悄然握紧。
宋澈的伶牙俐齿她不是第一次领教,但这番四两拨千斤又反戈一击的论调,还有对方在这酷寒中该死的从容自在,让她心头那股无名火腾地烧得更旺。
寒冰涧的冷冻得她指尖发麻,更冻的她戾气翻涌,仿佛连天道也会嘲笑她自不量力对抗天命之子。
她费尽心机把宋澈弄到破格处罚,结果冷千秋这个被万人迷光环糊了眼睛的舔狗轻飘飘一句,就把宋澈弄到这修炼宝地,宋澈更是,她在外面被对方的狗腿子围攻,宋澈在里面居然过得如此清净自在!
心中怒火中烧,她面上反而是愈发冰封千里,连那点讥诮的弧度都彻底抹平,只剩下纯粹的、冻彻心扉的冰冷:“……师姐说笑了,野狗不通人性,追着人咬,只是畜性难改罢了。”
她目光扫过石几上笔墨工整的玉简,又落回宋澈冻得发紫却依旧带笑的唇上,声音更加是冷的掉冰渣,还带着股说不出的阴阳怪气:“寒泉淬体五个时辰,看来于师姐而言,也不过是……区区而已?师姐耐寒,确是与清寂峰相得益彰……也难怪师姐,幼时偏爱上清寂峰寻我师尊了。”
最后一句话,她咬得极重,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幼时宋澈经常偷跑来静寂峰执法殿里瞎逛溜达,既折腾自己又折腾她。冷千秋这个千刀煞,根本坐视不理,说不定还乐的见成来着。
宋澈甚至还有一次瞎逛到她院子翻了进来,师辞墨现在回想起也觉得火大!
这句话不知为什么,反倒让宋澈脸上的笑容难得淡了几分,她身体微微前倾,靠近石几对面的师辞墨。
师辞墨皱眉,一股混合着墨香与寒气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虽然不喜靠这么近,但她也没有退后。
因为会显得她很没气势。
师辞墨冷冷抬眼,想看看宋澈狗嘴又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师师妹这话,听着……怎么像是替我不平?”
她尾音拖长,带着钩子似的,“寒泉蚀骨,峰风如刀,滋味如何,师姐我自然清楚得很。只不过嘛……”
她顿了顿,目光在师辞墨重重衣物包裹下却依旧显得单薄身形、不在寒冰涧却比她更苍白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意有所指地轻笑起来:
“寒冰涧与清寂峰啊,比起某些地方某些人带来的‘寒意’,倒都冷得纯粹可爱,至少冻的是皮肉,不伤及肺腑心脉,你说是不是,师师妹?”
师辞墨:“……”
句句都往师辞墨的肺管子上戳,师辞墨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简直要气晕过去。
跟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多待一刻都是折磨!
师辞墨眼神控制不住的暗沉下来,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的女人。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临界点——
师辞墨周身那骇人的冷冽气息,如同潮水般倏然退去。快得让宋澈脸上的玩味笑容都凝滞了一瞬。
“师姐说得是。”
师辞墨的声音奇异地缓和了下来,脸上甚至带了点柔和笑意:“只是师妹,一时回忆起往昔颇为怀念了……宗门法度森严,师尊设寒冰涧罚,福祸相依,师姐能在此处安然静修,本也是福缘……只是寒冰涧酷寒,师妹多有忧虑……”
师辞墨甚至微微侧身,仿佛不堪忍受寒气般,拢了拢身上的墨绿大氅,动作间流露出一种罕见的、近乎脆弱的姿态。
宋澈:“?”
宋澈脸上的玩味笑容僵住了半秒,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错愕和茫然。
她微微歪头,探究地看向师辞墨,试图从那张苍白冰冷、此刻却平静得过分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
师辞墨依旧仿佛没看见对方警惕而狐疑的眼神,依旧温和轻笑着,眼里甚至带了一丝“愧疚”:
“师姐,辞墨也是依律行事。师尊闭关,师姐病着,执法殿上下都在看着……辞墨不敢有丝毫徇私懈怠,唯恐辜负了师尊和暮师姐的信任……”
宋澈彻底懵了。师辞墨这突如其来的态度大转弯,纵是她有玲珑七窍心,也摸不着头脑。
这唱的是哪一出?
她是被被寒风吹傻了?还是被自己气过头疯了?这简直比直接骂她一顿还让人毛骨悚然!
看着眼前仿佛被夺舍的师辞墨,宋澈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干巴巴地看着对方。
“辞墨年纪小,资历浅,不如师姐您入门早,做事稳重,是天衍宗年轻一辈的楷模。”
师辞墨却没有放过宋澈。她微微咬了下淡色的下唇,那动作透着的青涩感,这才让人注意她平时冰冷成熟表情下,被忽视的尚且年轻面容,“这些日子,只为尽职尽责,抓了师姐,并非是有意与师姐为难,让师姐受此苦楚,辞墨也是十分愧疚……”
“还好,师尊将五大惩戒改成寒冰涧。”
师辞墨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然后眼睛弯弯,“寒冰涧淬骨,如此机缘,师姐说不定能在万法归宗前步入金丹后期,冲击元婴呢。”
“虽然寒冰涧淬骨是不可多得的好事,可是,淬骨之痛,想必也不好受……”
师辞墨皱起眉,看上去很懊恼。
但只片刻沉思,她抬起眼。露出一个透着信赖的微笑,眼神真挚:
“但我相信以师姐的‘坚毅心性’,这点磋磨肯定不足为惧。只是,师姐不会怪罪辞墨……太过认真了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
宋澈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换了个人一般,语气温软眼神无辜,却句句暗藏玄机拉踩暗讽她的“好师妹”,表情控制不住的带了一丝错愕,像是今天才第一次真正认识到眼前这个人。
这还是那个冷冰冰、硬邦邦、油盐不进、看人都像看垃圾的师辞墨吗?
师辞墨仿佛没看到一瞬间宋澈精彩纷呈的脸色,她保持着淡淡微笑,歪歪头,眼神无辜又真挚,看着对方。
宋澈:“……”
她能说什么?说“我就是怪你太认真”?那岂不是承认自己目无法纪、该被重罚,年纪比她大还不如她尽责。
说“我不怪你”?那简直就是吞了苍蝇还要笑着说好吃,还得承认这套“公事公办、情非得已”的说辞,吃下这个哑巴亏。
她看着师辞墨那双,因为她长久沉默渐渐变得“泫然欲泣”、写满了“我很努力很惶恐”的黑色眼眸。心里一股从未有过的淡淡郁闷感飘过。
“……呵。”宋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只是那笑容怎么听透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笑着,慢慢开口:“师妹说笑了。你依律办事,何错之有?师姐……怎会怪你?”
“如此,辞墨便放心了。”师辞墨朝她微微一笑,下一秒,脸上的“委屈柔弱”和“诚惶诚恐”一瞬间退去,重新恢复了那副清冷疏离、公事公办的模样,速度快到让宋澈都一时震惊了。
她微微颔首,仿佛刚才那段令人瞠目结舌的表演从未发生过。
“既已检查完毕,辞墨便先行告退。希望师姐潜心抄写,好好淬骨,不负师尊的一番‘好心’。” 师辞墨的声音恢复了平淡无波,她利落地收起那个食盒,“对了,点心已冷,我看师姐在谷内似乎也不愁吃穿消遣……”
她眼神有意无意扫过那石几一角堆放的一些来历不明的话本,淡淡道,“那辞墨就将食盒带走了……”
她对着宋澈,理解性的敷衍笑笑,然后转身,脸上表情一下垮下,冷着脸毫不留恋地朝外走去,准备离开这个让她生理心理双重不适的地方。
那边,师辞墨走远。
宋澈站在后面,没有动作。盯着她挺直却略显单薄的背影,双臂环胸,然后摸了摸下巴,出神,若有所思。
“啧……”
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嫌弃的咂舌声,裹在呼啸的寒风中,从师辞墨快步逃离的方向隐约飘来。
宋澈的指尖顿住,却勾唇。
—
而此刻,正快步走出寒冰涧范围的师辞墨,脸上那点虚假的平静温软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
清静?自在?
师辞墨心中冷笑。
宋澈,既然这寒冰涧的罡风寒潭奈何不了你,让你还有闲心敢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
那我便亲自来给你找点“事”做。
“死装货……”
她低低骂了一句,握紧了袖中玉佩,又拢了拢氅衣,身影渐渐消失在灰白冰雾与刺骨寒风之中。
一个清晰的计划,已混着冰冷的恶意中成形。
只待,今夜子时。
亲亲女主们要开打了[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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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当装货遇见装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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