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榆猛然抬眼,看向崔镒廷,惊惧不定后,乍然笑开,捏上他的指尖,说:“我何必在你面前强装。”
指尖轻晃,顺着她亲昵相依的手臂往上,心榆唇角微翘,下巴也恃宠而骄地扬了起来。
软刺的瑰丽,姣好的容貌,浅薄的心眼,竟有这么多相似。崔镒廷看着她白皙的下颌,晃神后,难得生出点意兴阑珊。
这种傲气的倚仗与自己同源,重新见识过更理所当然的了,如今再细看,倒有点可笑了。
无根无基,终归是只会讨宠乞恩的跳梁小丑。
崔镒廷轻轻抚去心榆拉扯他的手,无奈一笑,说:“这几年,知根知底,你不安心?”
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独有她知的精明面目,心榆自然安心,便背着手轻声道:“心动则疑,还请公子为心榆解惑。”
即便是对她,有些话也是分能说、不能说的。
“京中公子王孙多的是,有了许知昀的前车之鉴,许家最后未必肯答应让许梚仪嫁入崔家。就是你不陪嫁,等你放出府能婚配时,只怕我已与他人生死相盟、儿孙满堂了。”
崔镒廷睨她一眼,不再多添歪风邪火,继续说道:
“她不知自己中药,待我点破后假托略通岐黄之术,提出让你去寻人,我来照应她,与她独处于厢房,经此一事,她对我,必与她对其他男子不同。”
“虽然我帮过她,但她始终与我保持距离。之前若非有你相帮,我还真寻不到一点机会……如今,我看得出她对我有意,可我仍是许知昀的未婚夫,她未改口的姐夫,心防重重,岂非碍着你我大事啊!”
崔镒廷愁眉甩袖,对着心榆认真道:“只有引得许梚仪疑心许知昀,让她看清她那好姐姐的真面目,如此,她才不会对我多加推拒。你我日后见面也能方便许多。”
心榆点点头,若有所思,一一记下细节后,便恋恋不舍地与崔镒廷分别了。
待她回了许府,许知昀和许梚仪已在前厅一齐用完了晚饭,正和父亲、母亲闲叙几句,就准备回院了。
前几日,许知昀和许梚仪同床而眠,总有些没七没八的话,聊上半宿都聊不完,扈谙担心明日宫宴上她们犯困失礼,便嘱咐两人各自回自个院中早些休息。
是该好好休息,明天就是“剧情二宫宴醉酒”了,许知昀去厨房看了看泡制辣椒水的坛子,洗漱完毕便老老实实睡了。
秋蝉催夜急,昼日也来的快。好容易等到了晌午,许知昀就蹲在装辣椒水的坛子边,静候许梚仪。
先拉着她看了眼坛子,再嬉笑着去用午饭,吃得心满意足了,就回屋中,鬼鬼祟祟地,在自己的妆奁中拿出贴着边缝藏好的小小瓷瓶。
瓶身净白圆润,瓶塞一入,严严实实的,两人捧了几个,围着坛子席地而坐,一连装了七八个小瓶,才罢手。
点着数分了分,许知昀心里才稍稍有底一点。
今早她又再次把剧情二所有的资料都看了一遍,背了两遍,宫内的地图也提前让系统帮忙下载、标注好了。现在,辣椒水也装备齐全了。只等着时辰一到,换好衣饰,就能出发了。
许知昀坐回圆凳上,看着无知无觉的许梚仪,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书中崔镒廷的算盘,恶心的够呛。偏偏他巧言令色,工于情场心计,之前就暗地设计了好几次,让许梚仪被他所救,留个好印象后潜移默化地逐步经营二人联系。
那日崔镒廷上门来,许梚仪虽和自己说看清了他的本性,可情散难收,她这几日看得出,许梚仪心中还在忧伤。
不是为了这段朦胧该亡的情由,而是许梚仪她自己,曾真心感到动容、惊喜的过去。
婚嫁利益的隐约一角来得猝不及防,半吊子的理想主义,不可避免地倾向了唯心。
可这些坡坡坎坎多说无益,顺其自然反而更值得青睐。
有些人有些事,总要经历一遭,一味护着、拦着,反倒是替她做主了。
为了完成任务,许知昀当然可以顺从现代生活下的责任感,直截了当地处理干净这些乌七八糟的蛆虫。
可许梚仪的思想是独立的啊。这个世界、这些人物、这些事件,一切都发生的清清楚楚,一丝一角都是牵连缠绕的、环结相扣的。
无比真实。
哪怕许知昀清醒地知道,这只是一本书。
还是一本烂书。
许知昀又叹了口气。
她攥拳用力撞了撞自己的胸膛,震醒不甘,站起身努力振奋起来。
不管剧情如何安排,人毕竟是活的,难道还能被它给为难死吗?崔镒廷这种宵小,更是不用多说,难道还值得自己战战兢兢,为之日夜难眠吗?
许知昀已暗下决心了。事到如今,无论如何都绝不能便宜了崔镒廷,这种货色就是要狠狠一击才能让他痛得刻骨铭心,不敢多缠。
既是为了知己知彼,也是为了给许梚仪做备用手段,等剧情开始了,自己还是要远远跟着才行,哪怕运气不好,真有万一,也能及时出手,不至于事后悔恨自责。
望着晴空朗云、凡鸟高翱,许知昀想着,热血激荡在四肢百骸,把刚走进院门口的李嬷嬷给吓了一跳。
“大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这样红呀?”
扈谙知道许知昀和许梚仪肯定又凑在一处叽叽咕咕的,担心她们玩闹忘了时间,便遣身边的李嬷嬷来看看,叫她们提前收拾妥当。
结果李嬷嬷一进门就看见许知昀仰面站在院中,面上红彤一片,心里一惊也顾不上礼数,急急跑到许知昀身边扶着她。
“啊?李嬷嬷啊,没有啊。很红吗?可能有点热吧……”许知昀看着李嬷嬷,愣愣的,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不知道怎么回事。
两面夹击,受了许梚仪和李嬷嬷三遭反反复复的嘘寒问暖,许知昀才被放去屋里换衣饰。
远远瞧着许梚仪和李嬷嬷一同离去了,许知昀才慢慢吞吞地坐回妆台前,扯下脑袋上的发带。
这几日为了图方便,她都只用发带捆个马尾了事,今日要进宫赴宴,且是剧情点,许知昀不敢胡来,生怕显眼显到皇权面前,便安安分分的,任由苏木、苏叶对着铜镜给她编梳发髻、簪金缀珠。
口脂、敷粉、描眉、戴镯,鞋履锦绣,曳枝缠金的衣领还缂了一圈圆玑,许知昀看着苏木和苏叶忙忙碌碌,再看着镜中改头换面的自己,一时瞠目结舌,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了,只眼珠转来转去,身子却一动也不敢动。
苏叶整理好她的衣袖,笑道:“小姐别忧心。虽有几日未曾出府了,可京中谁人不知,这第一等的贵女,您属头名!”
“如今打扮一番,更是光冶夺目,让人移不开眼呢!”
呃呃呃……
原身好像是挺喜欢攀比这些来着。
许知昀被这无脑的吹捧给尬得无地自容,转头看向心乔,结果一向稳重干练的她,竟也眼睛亮亮的。
这下真是一点话也说不出口了。许知昀在她俩殷切的注视下,缓缓挤出一个微笑。
没事,她俩劳动一番,成果能得她们满意就好。
挺好挺好:()
许知昀胡乱避开她俩无声赞叹的目光,拿出一瓶瓶早已备好的辣椒水,往腰封塞了两个,又翻开层层叠叠的袖口,给左边藏了一个,再往右边放一个。
很好,众所周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许知昀满意极了,拍拍自己的腰,拍拍自己的左袖、右袖,浑然忘了自己就是一个大篮子。
辣椒水也带上了,许知昀还多备了两件厚绒披风让苏木带上。秋霜冽日的风是越来越冻了,为防再有剧情一的幺蛾子,两件披风正好留着应急。
一切妥帖,许知昀环视一圈屋中,想不出有什么遗漏的了,就气昂昂地出发去许府大门与许梚仪汇合了。
人都到齐了,许知昀听着扈谙的安排,拉着许梚仪一起,裹着暖手汤婆子进了马车。
穿来了几日,现在再坐马车,已是驾轻就熟,靠着软枕闻着幽香,摇摇晃晃的,许知昀都有点犯困了。
给许梚仪把领口豁风的地方围好披风后,许知昀掀开车帘一角,漏点冷风到脸上醒醒神。
半眯着眼靠上车窗的窗棂,眼皮缝隙间突然见一截紫黑衣诀翩翩奔策而过。
什么鬼,像个大扑棱蛾子一样。
许知昀半困半醒之中吃了一惊,恍惚间差点以为它要窜到自己脸上来了,连忙“唰”地一声,丢开帘子。
“怎么了?”许梚仪听了声响,侧脸看来。
许知昀摇摇头,“没事,有点困傻了,犯病呢。”
又说这种嘴上没把门的话,许梚仪日日夜夜听,每次听了都忍不住好笑。
再坐了几息,就到宫门口了。许知昀跟着许梚仪走下马车,仰头望着巍峨紧闭的宫门,后知后觉,原来许府离皇宫这么近。
那她还坐什么马车啊,早知道,她也跟那扑棱蛾子一样,直接骑马好了,就是自己走路,也比坐马车便捷、舒坦啊。
颠得浑身发软,脑子也晕晕的。许知昀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看着由远及近的一匹快马,默默发现自己应该还不会骑马。
兀自神游着,视线慢慢上移,就见那马背上的人,也有着随风翻飞的紫黑衣诀。
紫晕的外袍望而生辉,墨黑底衫绣着银纹闪闪……
骏马奔势渐缓,几步开外,马蹄轻叩砖石,哒哒作响,一步一步踏至宫道中央。
“许侯爷、扈夫人。”
不是心声,而是真的有人在说话!
许知昀听了这熟悉的声音,猝然一惊,直接就抬眼去寻,刹那,毫无预料的,对上了马背上那人的眼珠。
睥睨而下。
黑压压一片,似乌月磅礴。
这大扑棱蛾子竟然是卫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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