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前面是延萃园。我们去延萃园旁边找个空厢房坐坐吧?您的脸好烫,我们寻点水擦擦脸,歇一会吧?”
心榆摸了摸许梚仪手上半干的锦帕,眸光闪动。
“大小姐素来喜爱名卉奇葩,她要是来寻您定会先往延萃园去的。”
可是……延萃园离正在开宴的庆晖殿远啊……
还没有值守的宫人,连巡逻的侍卫也会小心避让赏景的贵人。
找水,去延萃园的湖边打湿帕子也行……
只是小姐看起来确实很不舒服,要是在园子里撞上别人,只怕会失礼……
心乔也犹豫了,见许梚仪点点头,便没开口。
许梚仪浑身滚烫,草草想了想便应了心榆,三人就一同往延萃园走去。
其外有琼兰殿,进了它的东厢房,却见桌案上的茶壶肚里空空。许梚仪皱眉坐下,看看屋内,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却无从细究。
心乔转了一圈,跑进屋里说:“小姐,不知怎的,这殿里各处都没有水!让婢子去延萃园的湖中舀点来吧?”
只能这样了。
身上越发热得难受,明明自己向来怕冷了,这会竟连衣裳都嫌多。
许梚仪看着心乔独自去了,就让心榆守在自己身旁扇风。
过了一会,心乔还没回来,许梚仪靠着心榆站起身,想去门外看看。还没打开门却听见庭中响起一男声分外耳熟。
“父母之命,甚是难为!想她勤安侯府的大小姐,威远将军的外孙女,呵,是何等的荣耀倨傲啊……”
“我崔镒廷扪心自问,无愧无惭,她却骄横跋扈,总疑心我与其他女子无礼勾联。”
居然是崔镒廷!
哼,听这语气,竟还颇为自怜。
“只怨我当初囿于尊长孝道,不得不同意……不得不咬牙忍辱,勉力维持那一丁点的家门体面!日夜苦痛、多年难眠,不求来生……何时何日才能解脱呢……”
声音一会大,一会小,装得还挺委屈。许梚仪侧耳凝神细听,嫌恶地拧紧眉头。
姐姐她当初年少不懂事,如今都改了,对我也很好……
从前当局者迷,夜蛙观井,如今细细一想,便可发觉你数数次次皆是举止失踏。
若不疑心你崔镒廷,那还能疑心谁?
说是“痛苦折磨多年”,可你在府内府外仍是情意切切之态,近日还屡屡催促纳征。
此番种种,心口不一,反倒是让姐姐不义!
许梚仪越听越恼火,便直接拉开门冲了出去,正想厉声质问崔镒廷,却感到一阵虚软燥热从腹中袭来,脚步微顿,险些跪到地上去给崔镒廷磕个响头。
天旋地转间,许梚仪再回神时就发现自己被崔镒廷半搂半抱在怀中。
那张脸,离得那么近!
霎时,她恶心得恨不得直接扇开这头猪,可手腕脱劲,连用力挣脱开他的臂膀,都叫她憋红了脸。
崔镒廷见了却是心中窃喜,以为她是慌乱羞恼了,便扶住她的小臂,待她站稳似要甩开他时,才慢慢收回手,低声关心起来。
“小心些。梚儿,你……气息紊乱,面颊潮红,应是被人……下药了。”
下药……
许梚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天子赐宴,君恩浩浩,谁敢在这时搞这种见不得光的肮脏手段!
而且,他竟然懂得这些……
许梚仪看着站在阴影里的崔镒廷,浑身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回身拉上心榆就想朝大门外跑去,可手却没能碰上人。
心中一跳,只见心榆冲她柔柔一笑,行了个礼,状似体贴,轻声道:“小姐,您此时情动乱礼,若贸然出去寻人只怕会举止不当……”
崔镒廷上前一步接话,“是呀。梚儿,家母体弱,我略通些岐黄之术,若你放心的下,可让心榆去寻心乔和值守太医,由我在此处照看一二。”
“宫中毕竟人多眼杂,若是……终究会于闺名有损啊……”
温言细语,看着和往日别无二致。那么,隐匿蛰伏的意图也应是与往日别无二致的吧?
许梚仪面上热得发疼,鼻间也热滚酸痛如溺洋。
崔镒廷言语相间她与许知昀,盼她听了之后暗自神伤,和他崔镒廷同病相怜,好助他行事吗?!
心腔饱胀传来咚咚咚的声响,数着数让脚下像生根了似的,不敢挪动分毫。
待心下轰然一惊时,东厢房的门闩,已然不可撼动了。
几乎是前后脚,紧赶慢赶的,许知昀先行冲至东厢房门口了。顺着冲劲用力推门,门没推开却险些把手给折疼。
许知昀看着紧闭着的木门,惶乱不安。转头寻扈谙,一看,她也是眉头紧锁。
这琼兰殿,这崔镒廷,当真是古怪至极。
扈谙摆手示意许知昀闪开,命李嬷嬷和苏叶围起厢房四周,自己一甩裙摆正要撞门,那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四目相对,那门瞬间就要被人再度合上,扈谙眼神凌厉,一脚就将那人踹飞。
许知昀和扈谙闯进去一看,倒在地上的那人居然是心榆!
看样子是准备出门去。
那梚儿呢?!
许知昀心头一紧,赶忙朝里间冲去,就见许梚仪与崔镒廷相对而立,躲在落地烛台后。
窗扇严合,许知昀推开后探头叫了声李嬷嬷和苏叶,就一把撞开崔镒廷,奔向许梚仪。
“梚儿别怕!我和娘都在!”
许知昀刚一触手扶她,就觉热意非凡,便一手过膝,一手托颈,将她拦腰抱起,向前屋扈谙处跑去。
前屋中,李嬷嬷和苏叶应了许知昀的声进屋,李嬷嬷正扭压着心榆,让她伏跪在地上。
扈谙和苏叶搀扶着许梚仪,许知昀便腾出手来,冷脸看着地上的心榆。
“背主的东西,是谁指使你将小姐带到这里来的?罔顾小姐性命,视外男于无物,挑衅宫规……桩桩件件,是何居心?!”
心榆挣扎着抬头,大呼冤枉,断断续续地将她与崔镒廷架逼许梚仪的虚伪说辞,又讲了一遍。
匆匆跟出来的崔镒廷也对着扈谙拱手行礼,恳切道:“夫人、昀儿,镒廷敢发誓,刚刚我与梚小姐,绝无半分逾礼之举!”
“扈夫人,还请容禀,情形确如心榆所言。实是形势迫人,不得已才……”
又开始编!又开始装!
许知昀不耐烦道:“呵呵,我竟不知,崔公子何时擅岐黄之术了?”
她这时竟会反唇相讥?!
以往不都是只顾着骂许梚仪脸皮厚吗?
崔镒廷愣了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心榆,莫名有点惊慌失措,但他随即又镇定下来,佯装不解,说:
“昀儿,你说什么呢……我自是学艺不精的,方才正是命心榆去寻你们呢。没想到事出突然,反倒叫你们误会了我与……”
当务之急是带回许梚仪,没空陪这SB啰嗦半天。
许知昀不待他说完就径直打断他,“是!你崔镒廷向来光明磊落,我都知道的!我就知道,你会……”
她哽咽起来,拿出手帕抹抹眼睛,登时,眼眶更红了,眼泪也欲落不落的。
崔镒廷看着她,还欲再说些什么,就见许知昀变脸似的瞪着自己哼了一声,扭头就再抱起许梚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扈谙没说什么,上下打量了崔镒廷几眼,就跟着许知昀身后走了。李嬷嬷和苏叶也堵上了心榆的嘴,一左一右挟制着她走了。
一切都发生地猝不及防,他刚刚甚至还没来得及和许梚仪独自说说话……
自己的计划明明是天衣无缝的啊!
东厢房空空荡荡,四下阒静无声。崔镒廷愣在原地,想了半天都不知是何处出了差错。
转头看看里间的烛台,许知昀通红的眼眶,悄然浮现在脑海中。崔镒廷不自觉攥紧了袖口,第一次生出些不忍和心疼来,压得胸中心烦意乱。
他摇摇头,呆呆地往殿外大门走去,一出去,就撞见了卫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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