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她去不太合适吧?
许梚仪被许知昀一把拉出了寝屋,拒绝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她塞在屏风后藏好。左右看看,她还不忘把许梚仪身边跟着的心乔和心榆也藏好。
嘘——
许知昀朝她们比了个手势,示意好后走出来,坐在屏风前的圈椅上。
一会,刘嬷嬷领着崔镒廷来了。茶水已上,许知昀神色淡淡,也不开口说话,只小口啜饮着热茶。
崔镒廷第一次见许知昀这副打扮。粉黛未施,头无金缀,毫不像个大家闺秀。
他愣神后讪讪笑了笑,又见刘嬷嬷候在许知昀身后,心知侯夫人不在,自己撞对了,正巧来得不是时候。
刘嬷嬷冷冷瞅了他几眼,看得崔镒廷额角生汗。他想想自己的计划,犹豫几瞬,还是咬牙在椅子上坐下了。
他清清嗓子,说:“贸然前来,未递拜帖,叨扰了。昀儿,你身体好些了吗?我寻了些补气活血的药材,入食做药膳也是很好的。”
厅中仍是一片安静,崔镒廷都有些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软语告罪的话,在太傅府就已私下说过了,他还能怎么说?
有他亲自登门,按以往的经验,本想着许知昀会摆摆架子不见他,而许梚仪一向关心许知昀,他便正好寻机与许梚仪见一面。
许知昀对自己有意,已经哄的差不多了,可许梚仪态度如何还不知道呢。落水的事,被许知昀嚷嚷的,说不准许梚仪心里对自己也有了点疙瘩。
他还得仔细和许梚仪说说,安散她的疑虑。左右不过是守礼啊,怕衣衫不整啊,坏许知昀名声啊……
此类种种,既能推诿,又能在她面前重显他的规矩。
这事要与许家长辈避开,故而没递拜帖。结果后院还是留了个心腹嬷嬷在。
崔镒廷看了冷脸嬷嬷一眼,柔柔笑道:“昀儿,那日落水,无论如何,确有我之责。守着礼数,没想到反叫你受难了。”
“这几日,我心中难捱,可转念一想,又怜你必比我不安、浑噩百倍千倍。镒廷情思恳切,只想着见你一面……”
他殷殷望着许知昀,眸光潋潋。
“掌珠落难蒙尘,就算是对上伯父伯母,我也是万死难辞其咎的……昀儿,你在我心……”
“噗——”
“咳咳咳!咳咳!”
许知昀一开始还优哉游哉的,准备看他还有什么话术可说,结果越听越离谱,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口茶没咽下去,把自己呛个半死。
重整旗鼓后,她旁若无事般开腔了:“崔公子句句为难,句句推诿。事后诸葛亮,事前鼠彷徨……”
后面再说了什么,崔镒廷已经听不见了,他盯着许知昀飞红的眼角,含水的明眸,仿若心驰于旷野无拘。
冷香幽然馥郁如冰似冻,心火却烈烈不休。
丽冶张扬之姿改头换面后,掩余一丝隐约痕迹,和着半面琵琶的尾音,显得活色生香起来。
美人灵动生智,钩的野欲疯长,命人俯首帖耳为妙。
崔镒廷浑然顾不上刘嬷嬷了,应着许知昀的声声斥怪,小心告罪,唇边浅笑不停。
见许知昀不耐烦了,又献宝似的呈开礼物。安神助眠的熏香、日夜把玩的暖玉、温药养性的纹金瓷盏……鸡零狗碎的,恨不得许知昀日日夜夜不忘他。
一两个掩饰不住的白眼也成了高高在上的娇纵。
可谁人不知呢?
自己最是知道,也是最能消受的了。
许知昀她一向脾气大,捧着些,哄着些也是应该的。
见许知昀命刘嬷嬷收了礼,崔镒廷心里不自觉喜出点蜜意,他起身靠近许知昀,“昀儿,此事虽由长辈们做主,可我实在心焦……”
“你我真情相依……可知伯父伯母是如何想纳征摆席一事的?”
许知昀端着趾高气扬的架子,和他虚与委蛇,“是啊。可你知道的,母亲近日没空。”
他能知道什么?这是许府的内务事啊。
崔镒廷张张嘴想再问问,许知昀却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刘嬷嬷也不动声色地挡在圈椅旁,虎视眈眈。
送客之意不言而喻,待崔镒廷皱着眉头,依依不舍地走了。许梚仪才慢慢从屏风后走出来。
屋内,许知昀坐在床榻边侯着许梚仪。左看看,右望望,终于等来了许梚仪。
拉踩劝说的腹稿打了一百遍,刚拉上许梚仪的手,就被她扑通一跪给吓没了。
许知昀愣愣地,也跟着蹲了下来。
“姐姐……我对不起你!”
“梚仪自知卑劣,却依旧放纵自己沉溺其中。姐姐,我之前确对崔镒廷有过不齿的念头。他温文和煦,又几次相帮,我便心有摇曳,难以推拒。”
“自你落水,降头好像被收了似的。崔镒廷几番作态,一眼可知,梚仪见了作呕,可又还是忍不住回想……他以前明明……”
许梚仪泪流满面,抖着身子哽咽。
“旧事今朝,不论如何,都是我害得姐姐被禁足,也是我不要脸面,推着崔镒廷毁了姐姐的姻缘!”
她躲在花厅屏风后面都看见、听见了!
冷眼看他眼神色咪,嬉笑告罪。恼恨恶他无脸无皮,催促婚事。
她至今日才看明白,往日,姐姐又该有如何多的不能说的委屈?!
跪着哭着,却消减不了分毫疼痛,心口颤巍着,许梚仪这几日连自己也一并恶心上了。
“等等,等等。”
叫她去看,为的可不是让许梚仪审判、苛责自己啊!
许知昀抓住许梚仪的双肩,用力晃了晃,说:
“许梚仪,别哭了!你看着我!”
“崔镒廷是个贱人,这关你什么事?!非要把他的脏事揽在自己身上干嘛?!”
“他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心中又盘算着其他的勾结,我们又能如何得知?你若是自怜自艾,岂不是上了他的当?”
许梚仪吸了吸鼻子,望着许知昀,泪眼婆娑,好像望着自己的全部。
少不更事,大多如此。许梚仪她今年几岁来着?
十四岁?还是十五岁?
这个年纪,才刚刚上高中吧!
为这种懵懂的情愫战战兢兢,终日惶惑,像个发现自己早恋的乖小孩,刹那间,天都塌了。
哪怕早慧开窍,也不是个个都能坦然自肆的。
许知昀受不了她的眼神,用力将她一把拉入怀,紧紧环抱住。
“许梚仪,你是个很好的人。秀外慧中,德仪兼备。我从前是嫉妒你,才贬低你,谗害你。”
“梚儿,我后悔了。你知道娘的,禁足是我心甘情愿的,有你这样念着我,我在家也会开心的。”
“崔镒廷他心思龌蹉,这婚约不要也罢。”
颈边被许梚仪蹭了蹭,背上环上了臂膀,许知昀摸着许梚仪的后脑袋,心里酸酸的,混着压抑不住的疼软。
她就是个有点缺爱敏感的小孩啊。
许梚仪微微抬起头,闷闷道:“嗯。姐姐,我不怨你。”
姐姐比她大了两岁,若是突然有一个人平白无故的分走了父母对自己的关心、呵护,纵是她也难免怨怼的。
从前的口舌之快,真性情而已,如今这样不也很好吗?
许梚仪给自己想舒服了,再记起崔镒廷,只觉奇怪。
自家在京中确实炙手可热,可崔镒廷也是个锦绣堆里的公子,什么没见过,何至于这样处心积虑,像个跳梁小丑般左右逢迎。
她这样想着,也就这样说了。
可原身外祖领兵征战,已两年未曾见面了。太子这等龙子贵胄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许知昀没有证据,现在就直接告诉许梚仪,说自己知道了崔镒廷是太子党,说他为了谋算外祖的支持而设计婚事,来讨好主子,以换从龙之功。
许梚仪能信吗?
若她信了,自己又如何不能告诉原身父母呢?
到时候,全家上下如临大敌,叫太子看出来了,又该如何脱身呢?
许知昀咬咬牙,干脆胡言乱语,三句假话混两句真话,知道的人被唬一跳,不知道的人也能蒙混过去。
聪明的人,就算此时不解,日后见多了,也自然会明白。
“梚儿!我们母子被人算计了!啊不……我是说,我们被人算计了!”
她愤愤叫道,用力拍了下床沿。
许梚仪没听明白,但并不妨碍她跟着生气,看着床沿,俨然将它当做了崔镒廷,抬手也是一拳,大声说:
“姐姐!你放心,我都懂!”
许知昀点点头,眼神坚毅。
今日击床为盟,在很近的某天,自己迟早要崔镒廷和太子美梦作碎!
她扶着许梚仪的肩,许梚仪扶着她的手臂,两人沉浸在自己的脑补世界中,已然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两位多大了?敢问这是,玩家家酒呢?”
两人齐齐侧脸,就看见扈夫人自门外走近,满脸不解。
两人再对视一眼,看见对方的装扮,齐齐沉默了。
许知昀着劲装,许梚仪着裙裳,一跪一蹲,猛地一看,不像是拜把子,倒像是夫妻对拜。
哈哈着尴尬笑笑,两人忍着腿麻,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叫了声“娘”。
扈夫人摆摆手,回身关上屋门,只留母女三人在屋中。
她刚检查完田庄进项回来,就听说崔镒廷来了的事,正巧俩孩子都在一处,便来屋中看看。
许知昀和许梚仪一左一右在她身边坐下,老老实实听她训话。
“昀儿,你落水一事可大可小,单从这一事上看,就能明白他崔镒廷是个黑心肝的。你若自轻自贱,谁人都能哄骗,那将来不论什么婆母、妯娌、姨娘都能仗势踩你一头。”
“梚儿也在,我这话是对你们俩一起说的。都是我的孩子,如今在家要和气的好。日后成婚,最紧要的是挑个品行端正、家宅和睦的。
“说上十分,都不如做了一分。他们崔家汲汲营营,少不了算计。你们来日……”
扈夫人搭着许知昀和许梚仪的手,从里到外都摊开说了个清楚,可按原身的性子,不OOC的话,就要为了崔镒廷和扈夫人大吵一架。
许知昀哪里舍得这时发癫,她握紧扈夫人的手,一脸认真地闭紧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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