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
刘秀英回来就掀开水缸用舀子咕噜咕噜的喝水,她可是说了不少话,调和的嘴边都要起火星子了,也没调和好,那两口子说什么要分,就是那什么,要离婚。
虽说现在已经天天号召婚姻自由了,但碰到离婚的还是能劝诫就劝诫的,再加上那户人家还有点特殊。
那户人家也姓沈,这村里姓沈的不多,所以也能说是本家,但关系离得就八百丈远了,不过沈妙真也管那男的叫二叔,那女的叫二婶,一个村的,多多少少都能攀出点亲戚来。那个二婶来历有点特殊,她以前是跑江湖的,就是耍把戏的,跟着戏团子到处串,戏团子里有人牵着会变戏法的小猴子,有人会吐火有人能吞针。二婶不知姓什么,旁人都叫她秋月,秋月长得不算漂亮,但胜在年轻,有着一副好嗓子,唱个小调,打段快板,都不在话下,她还会唱戏,唱得特别好,以前人都爱听戏。
班子串到核桃沟时候正好遇到那个事儿,叫什么,破四旧,她们这属于旧文化旧思想旧风俗旧习惯,是要被打倒的,反正班子是不能有了,就地解散了,有家的都被遣送回家去,找不着家的政府的人帮着找家,实在找不着的,就像秋月这样的,只能先在原地待着,她就在村口那个庙里住了挺长时间的。
她为什么找不着家呢,有人说她是被拐卖的,还拐卖了两手才给到戏团子的,说她最开始家是在北京的,话还说不全,逛庙会时候让人用一块芝麻糖给骗走了,因为她京剧唱的特别好,一张嘴一瞪眼一挽手就是那个调。还有人说她就是普通老百姓家里头养不活的小孩儿给到戏班子的,想让她有口饭吃,也有人说是老戏班团长在河边一个木桶里捡来的……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就是找不出来她哪儿来的,最开始把她领回来的老团长也死了,表演绝活时候。就是摞着好几把椅子在上头表演倒立跳来跳去什么的,一不小心脚底打滑摔死了。还好死时候没受什么苦,脖子嘎吱一下断了就没气儿了,旁边围着看热闹的老百姓还以为这也是杂技的一环,都拍手叫好,那回儿收到打赏的粮食钱币是最多的,这么多年都没收着过那么多。
为什么说这样的死法儿好呢,团里以前有个耍大缸的,上场正碰上他生了病,身体不爽利,不小心缸就掉下来了,砸他身上,肋骨骨折了,还把不知道什么内脏给戳破了,总之一直流血,流了好几天才死,说是活活疼死的。
秋月就在庙里住着,光看外形看不出她多大,脸显老,身子又瘦小,这些年她吃了不少苦,但好歹还活着,还有口饭吃。这时候沈九臣就说,沈九臣就是沈妙真叫二叔的那个。
你要是不嫌弃我,那就咱俩过,反正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沈九臣出生时候胎位不好,一条腿被接生婆拉扯断了,也没看养好,走路一瘸一拐的,快三十了也找不着媳妇儿,再加上他因为身体缺陷性格也有点不好,还有个爱喝酒的坏毛病,更没人愿意嫁给他,好在他是老小,爹妈把这房子留给他,也算是有住处。
秋月不嫌弃他腿,她觉得自己也不是多好的人,这么多年各个地方乱跑,没想到有天自己能有个家,落了户,有房子,还有地能种。
她们俩的日子就算过下来了,沈九臣有家了人也上进不少,酒戒了,人也勤快了,房子漏雨的地方都补上了,院子里的菜也种的行是行码是码的,秋月是过日子的人,她在团里能做那么一大团人的饭,连小猴子都能安置的稳稳帖帖,侍弄一个小家自然不在话下。
沈妙真很喜欢秋月婶子,因为那时候她上初中,秋月婶子经常让她帮忙捎带花样儿,就是一种农村妇女做的绣花营生,去公社里领活儿,做完了再交上去,一年下来换的钱购买点油盐洋火的,贴补家用。
看着简单,其实这钱还挺难赚的,公社要求高,好多妇女的花样儿都不合格,不合格就得返工,不少人嫌麻烦就不干了,主要因为常年碰冷水干重活,不少妇女手指关节都有点问题,干不了这种太精细的活。
秋月婶子这活儿干的就好,每回人家收都很利索,沈妙真帮秋月婶子去领,等秋月婶子做完了再去交,公社在县城里,公社底下有十几个生产大队,大队又细分成生产小队,核桃沟人家多,算是一个生产大队里的,年底分粮食都在一起。
这事儿对沈妙真来说挺方便的,她有时候还拿去班级里炫耀让同学开开眼,秋月婶子手可巧,沈妙真针线活做得也好,但远赶不上秋月婶子。
秋月婶子每回都给沈妙真点儿好处,要不塞几块糖,要不用剩下的边角料给沈妙真绣个零钱包,沈妙真最喜欢的是她给她绣的一个铅笔盒,她现在还用呢。
刘秀英管家很抠门儿,沈妙真学生时代过得有点可怜兮兮,再加上跟沈妙娥又是同学,她总不开心,可以说那时候秋月婶子给了她不少少女微妙的惊喜。
当然也不是说刘秀英不好,她要是不抠门儿,也不能说盖就盖起来这堂堂亮亮的两间大房子,村里多少有儿子的还盖不起房子呢。
“所以呢?所以就真离了?”
“呸,要不能怎着呢?有人等着就要住进来呢!”
刘秀英冲着北边呸了一声,她说的是村尾住着的那个寡妇,她男人死了她就开始全村的招引,那沈九臣就上了套了。
他跟秋月最开始是过了几年好日子,但没多久他就又犯酒瘾了,后来他爹摔一跤死了,他酒瘾就更大了,那之后就老跟秋月吵架,但吵吵闹闹的,日子也能过下去。
“还不是没个孩子,我估计呀,他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那咋知道问题不是出在他自己身上呢?”
“你说得对,也没准儿。”
刘秀英又喝了一口水。
秋月跟沈九臣这么多年一直没孩子,听说还偷偷喝过不少中药偏方,也没什么动静。
“那秋月婶子怎么办?她连个娘家都没有,她被撵出去能住哪儿?”
“缺死德的烧三玩意儿他们老沈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刘秀英想起来年轻没分家时候受的气了,索性连着一起骂了。
“妈,我呢……”
“你什么你!你也不是好东西,我哪回骂你冤枉你了!好好的塑料布,你非撕出来个大口子,就等着用着遮雨呢,大半夜你跑出去干吗!……”
“谁又惹你了?”
贾亦方正对着挂在墙上那块儿有点模糊的镜子整理衣服,今天他们吃饭很早,还没到出工时候,沈妙真出门时候还兴致勃勃的呢,回来就蔫头耷脑的。
“你呗!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搞清楚好不好,我一早上连门都没出过。”
贾亦方转过身,靠着柜子,长长的腿闲闲支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妙真,他真是受够了,沈妙真哪来的气都要往他身上撒,他今天一定要好好掰扯掰扯。
“哎呀!我想到了!别说这个了,你就能解决呀,你那房子!”
沈妙真激动地靠过来,鲜亮透红的脸就杵到贾亦方眼皮子底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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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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