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
小和尚的身影重新出现，站在杜白方身边道：“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你爷爷已经死了。”
“哎！你和人小孩说这些干嘛，维护祖国花朵健康成长你懂不懂啊！死秃驴！”
杜白方愣怔道：“那他是谁？”
小和尚：“幽冥九界有一种炼制灵魂容器的方法，在噬魂水中将灵魂泡至完全消融，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从我的经验来看，这具身体应该在十多年之前就已经被炼成容器了。”
不知是不是应激反应，杜白方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段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起来的模糊记忆，黑暗中的幽蓝眼睛，将他抱起护在怀中的那双大手，上面是干枯的皮肤。杜白方以一个虚空中的视角看到小时候的他躺在病床上打点滴，他的父母在旁边看着高烧不退的他心急如焚。
可能是这段记忆太过久远，又或者是这件事对当时只有四五岁的杜白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所以导致在往后的十几年里，这段记忆逐渐模糊，被封存在记忆的深处。
空气仿佛凝滞了，杜白方死死盯着地上躺着的身影一动不动，直到小和尚慢慢走过来，冷漠地扯住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那具身体的一条胳膊，转身往回走，无力垂下的胳膊和双腿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一道沟壑，像一具真正的尸体一样拖拽着。
“忘了警告你，一直在你耳边蛊惑你的那个声音也不是什么好人，叶子代表着你的七魄，那口诀是你的五感，一旦全部融合完成，他就能完全取代你。”
小和尚的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了仿佛要爆炸的声音：“死邮戳，我去你大爷的！我怎么可能那么恶毒，我顶多是借这人类小子的身体一用办件事而已，被你说的这么十恶不赦。”
对方似是懒得回答，自顾自拖拽着那具身体往前走：“黑玉放回白马寺，自会有人去毁掉，他就能回到他该回的地方，一个凡人以后还是别掺和进这种事情的好。”
杜白方：“他说的是真的吗？”
良久，那人回答道：“是真的，不过我心思真的没那么恶毒...”
“你能打得过他吗？”杜白方看着前方。
“那肯定的，和我打架他还不够格。”
杜白方俯身将淤泥里的黑玉手串翻出来，拿在手上，擦了擦上面的淤泥。
“招仙，还不跟我走？”
“算老子今天运气不好，碰上这个煞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给我等着死邮戳。”
一直存在的那道声音消失了，林子幽暗，剩下杜白方自己一人忽然陷入了极度的寂静中，吹拂的风夹杂着雨丝落在地面的沟壑上，逐渐集起浅浅一条水痕。
杜白方又想到那具已经不属于自己亲人的身体，内心情绪混杂说不出是怨恨还是遗憾，但却确定不能让他就这么离开了。
“阴阳契成，感同身受。”
眼皮上落了两滴雨丝，四周气息如旧，似乎什么也没发生，杜白方凝眸反思，难道是间隔时间太长不起效果了？
忽然远出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终于自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个声音怒道：“招仙！你敢！”
招仙：“我去你大爷的，今时不同往日，死邮戳，看招。”
一道黑色的巨大身躯遮天蔽日般遮盖了天上的雨丝和光亮，杜白方抬头看过去，面前粗壮的黑色皮肤表面布满了坚硬的鳞片，幽幽闪着光亮。
“去死吧！”
地面猛地震动了一下，小和尚淹没在一片刺眼的光晕之中，待震动平息，由远及近缓缓显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蛇头，暗绿色的瞳孔与杜白方相对，他轻轻躬身，将杜慎汝的身体放在了地上。
杜白方侧头向他身后看去：“那个和尚呢？”
蛇尾轻甩，小和尚的身体承抛物线被甩在了杜白方面前。
“他在幽冥有职务在身不能随便出现在人界，这个只是他用来寄身的，刚才我已经把他连带着那头黑牛精一起送回去了。”
杜白方还没来得及开口，原本安详躺在地上的小和尚忽然动了起来，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不停惊呼道：“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
招仙被这小东西突然的扭动吓了一大跳：“我靠！居然是活的！这死邮戳，还好意思说我。”
杜白方相比他显得冷静得多，他蹲下身道：“你是白马寺的吗？”
小和尚疼得龇牙咧嘴：“对啊，我师傅叫净原，我叫明桐，你是谁？！”他又一扭头看见面前一个巨大的蛇头，又是一阵吱哇乱叫，登时吓昏了过去。
杜白方：“你能变回来吗？，这个样子也太显眼了，会引起骚乱吧。”
招仙哦了一声，黑色蛇身便消失了，但声音依旧出现在他耳边：“把他带回去吧。”
他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擦干净上面的水艰难开机：“幸好还能用。”杜白方摁下备注为宋女士的电话号码，忙音过后，对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
*****
杜白方请了假陪父母回洛临处理丧事，晚了一周回学校。稀奇的是坐车走的那天洛临的雨罕见的停了，杜爸爸抱着骨灰盒一言不发，宋女士拉开窗帘向外看，话语中感慨道：“真稀奇，是个大晴天，也让老爷子看看。”
“哎？你爸妈为什么要把骨灰盒带回去，洛临不是他家吗？”
“有亲人的地方才是家。”
招仙哦了一声，闲不住般道：“我不然给你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招仙。”
杜白方侧身趴在窗户上点点头道：“知道，昨天那和尚叫你招仙，你叫他邮戳，你是一条黑蛇，哎？你不是只鬼来着吗？我还以为只有凡人才会变成鬼魂。”
“人类死后魂魄都会进入幽冥九界，那里有掌管凡人往生的司魂殿，不过神妖鬼三界相通，准确来说我并不是明确属于恶鬼的范畴，只不过近百年来大家都这么叫我而已。”
“你是哪一界的？”
招仙迟疑道：“现在的话，哪一界应该都不太想要我，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属于无边界......”
杜白方哼笑一声道：“的确没有边界，上人身也不打声招呼。”
招仙：“这你真是冤枉我了，你卷入我，死邮戳和黑牛精这件事完全就是因为你手腕上那块黑玉，这东西天生带着邪气，通常不会认凡人为主，它会出现在你身边一定是因为你身边出现了居心不良的人，比如那头黑牛精，又比如给了你这块黑玉的人。”
杜白方：“那你呢，也是为了这块玉？”
招仙：“幽冥九界逃出来的恶鬼想逃脱禅官的追捕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凡人的躯壳掩盖踪迹，但恶鬼一类的生物在凡人躯体里呆久了会对自己造成反噬，这块玉可以恰好可以缓解这一点。”
杜白方：“你可以仅靠口诀和几片叶子就能和我融为一体，为什么那头黑牛精当初没有选择这种方法？”
招仙：“最根本的一点，被选择的人是否心甘情愿，本来我是想着先随便编个理由给你骗过去，但没想到被死邮戳给拆穿了，我还以为这次计划已经失败了，我都准备好再等上几百年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成功了，所以请让我采访你一下，为什么最后关头同意了呢？”
杜白方：“我得把我爷爷的遗体带回老家安葬，我爸常年不在家，不能让他连自己父亲的遗体都见不到，但当时那种情况我是绝对打不过他的，并且我猜测他应该也不会听我一个凡人的意见，所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招仙：“猜的倒是不错，这种情况一般是要带回去做登记的，而且你的确打不过他，我就说信我准没错。”
杜白方：“呵，你就没有私心？”
招仙讪讪道：“我是有那么一丢丢的私心没错，但我也是不忍心看你小小年纪就被你手腕上这东西害得一命呜呼，我怎么说也算是帮了你对吧。”
说到底，就算招仙没出现，杜白方也会被另外两个人盯上，最后的归宿不是噬魂水，就是幽冥九界，到时候杜先生和宋女士同时失去两位亲人，着实太惨了点儿。
“小方？你和谁说话呢？”
杜白方转过头，宋女士面露好奇：“怎么叫你不理我？”
“啊，没，我自言自语呢。”
宋女士：“明天就开学了吧，别想那么多，家里有我和你爸爸。”
杜白方点点头，继续转身回去趴着。
“你只能待在我身体里吗？能出来到处走动吗？”
半天没什么说话声，杜白方正疑惑，转头一看，却见大巴车窗外探出一个小小的蛇头，费力地想要从窗户缝里挤进来。杜白方将窗户来开了一条小缝，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毫不费力便将身体盘进他手掌心的黑色小蛇。
“这是你？”
“对啊，是不是还蛮漂亮的？以前我小的时候我妈说我是家族里长得最好看的一条蛇了。”
杜白方看不出招仙和普通蛇的区别，无非就是他从前从没见过皮肤这么黑的蛇，“嗯...看起来像无毒的。”
“我刚从被关押的地方出来，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想恢复人身还得再休养一段时间。”
杜白方手里盘着一条蛇，怎么看怎么惊悚，“你在我口袋里睡会吧，不然我直接拿着怪瘆人的。”
“口袋这么大，万一我睡着了掉出来了怎么办，我在这里举目无亲的，就认识你一个人，你忍心吗？”
杜白方唰地一下将口袋上的拉链拉上，无语道：“有拉链，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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