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张叔儿子极力压抑的哽咽，断断续续地描述出昨夜那场灾难。
南风沉默地听着，指关节捏得发白。
他昨夜登机飞返首都的同一时刻，鞋厂着火了。
张叔与李娟娟恰好在一处商议事情，听了张婶的转述。两人心急如焚，当即赶往现场。
可谁都没有想到，等待他们刚去没多久，鞋厂就发生了爆炸。
整个工厂被烈焰浓烟吞噬，进去的人一个都没能出来。
吴意因为晚到了那关键的七八分钟，才得以幸免于难。
初步调查已指向人为纵火。
监控摄像头记录下了一个蒙面黑影，自外墙翻入，在仓库外的角落处撒上易燃物，然后点燃。
“……厂里的事情，我爸和吴意一向最是谨慎，安全从不马虎……发生这种事……”张叔儿子难以抑制的哽咽，父亲骤然离世，他还能强撑着把整件事情目前的情况叙述清楚，已经是极限了。
南风没有催促，只是握着手机，等待对方平复心绪。
“小风，”张叔儿子就连吐气的时候都是颤抖的，他极力控制颤抖的声音说道：“你哥他……今天早上直接晕过去了，现在人在医院……”
“张哥，我知道了……麻烦您……”南风的喉咙干涩得发紧，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
“嗯，你不用担心，我先在前头顶着。”张叔儿子在电话那头说道。
张叔一家人是看着吴意和南风长大的，算是一家人，他们之间不会相互怀疑只会相互帮助。
挂断电话，郑寻立刻迎了上来，神色凝重：“问过林羽了，人暂时没事，但是……”
南风缓缓点头，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郑寻想说的是——吴意的精神垮了。
*
临近正午，南风与郑寻才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
郑寻默契地将林羽拉到一旁询问详情，南风则径直推开了病房的门。
轻微的响声惊动了病床上的人。
吴意缓缓转过头，空洞的双眼看向门口，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此时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雾。
“小风吗？”吴意的声音嘶哑，他支撑着身体，动作迟缓地试图坐起。
南风心头一紧，疾步上前，伸出手臂托住吴意摇摇欲坠的身体，他轻声回应：“哥，是我。”
“我有件事想问你。”
吴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泪痕，没有愤怒，只有死寂一般的平静。
南风知道，吴意的心彻底碎了，碎了的心是无法掀起任何情感波澜的。
看着这样的吴意，疼痛像钝刀子割肉般蔓延在心里绵延，他心疼到了极限，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他手足无措又惶恐。
他只能讷讷地点头：“哥，你问。”
“南风，”吴意的目光落在南风脸上，眼神却很呆滞迟缓，“你家里……是不是很有钱？”
南风点头。
“那你是不是认识好多人啊？ ”吴意眉头微微皱起，好像在想着合适的词语。
南风觉得吴意整个人的动作和思维都变慢了。
他想让吴意躺下休息，可是又不敢打断他，只好由着吴意继续问下去。
“啊，就是那种特别厉害的人......”吴意想起了该怎么形容，接着道：“南风，我不求别的，就想把那个放火的人找出来......”
吴意的手指猛地抓住南风的手腕，南风被他抓得微微一疼。
吴意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情绪——令人心碎的哀求：“南风，只要你能找出那个人，除了永久标记，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行不行？”
“七个人啊……七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小风……求求你……帮帮我……行吗？”
滚烫的泪珠像硕大的珍珠，争先恐后地从他通红的眼眶中滚落，顺着吴意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
他剧烈地喘息着，如同濒死的动物，每一次抽吸像是绝望的悲鸣。
“吴意，哥，吴意啊......”南风一把把人抱在怀里，浑身颤抖，仿佛他怀抱着易碎的琉璃，又像是拥抱着即将熄灭的火焰，南风的心生疼到了极点。
吴意死死攥紧南风的衣服，缩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小风啊……除了永久标记……我什么都给你！什么都行！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抓到人……一定要……”
“除了永久标记，什么都给你……”
听到这句话，南风的心疼得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要卷缩起来了。
心疼、绝望和疑惑撕扯着南风的神经。
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说这样话？
什么叫做除了永久标记，什么都给他？
就算吴意不说，这件事情他也会查清楚的，吴意不会不知道啊？
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什么！
吴意不是那么容易就蹦快的人，他一定还遇到了别的事情。
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吴意哭得浑身脱力，几乎要背过气去。
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会受不了的，一直守在门外的林羽当机立断推门而入，手中拿着准备好的镇静剂。
药剂被缓慢推入点滴管中，带着面罩的林羽朝南使了眼色，南风把吴意抱得更紧，开始释放安抚性的信息素。
五分钟后，药物和信息素共同作用下，吴意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在南风怀里沉沉睡去，只是眼角还挂着泪。
南风小心翼翼地把吴意放回病床，细致地给掖好被角，这才走出病房。
门外，郑寻看着外甥瞬间憔悴下去的脸庞和布满血丝的双眼，心里不是滋味。
就算南风心智远超同龄人，就算这孩子是强大的Enigma，但他半年前才刚成年啊......他当舅舅的心疼。
不过病房里那个孩子更令人心疼，揉了揉脖子，郑寻问道：“吴意……怎么样了？”
南风双眉皱起，想了会，他决定这次毫不隐瞒地把事情说出来：“他让我一定要抓住放火的人。”
郑寻点点头，无论是因为吴家对南风的救命大恩，还是因为吴意是外甥认定的人，这件事他们都责无旁贷。
……他说，”南风的喉结艰难地滚动，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只要能抓住那个人……除了永久标记……他什么都能给我。”
郑寻猛地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刚想追问，却被身旁的林羽冷静地打断了。
“让他休息一天，明天给他做系统的心理评估。”林羽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医生特有的冷静。
南风和郑寻同的视线同时落到了他脸上。
“我……担心他……”林羽深吸一口气，迎上两人迫切的视线，林羽咬咬牙，还是把话说完了：“……我担心他潜意识里……已经不想活了。”
嘶——”郑寻倒抽一口凉气。
南风则是被这句话抽走了所有力气，背猛地撞上墙壁发出沉闷的声响，整个人颓然地向下滑了几分，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
“我就知道我说出这话来，你俩得是这个反应。”林羽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转向郑寻说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个医生的样子吗？”
随即，他又看向失魂落魄的南风，语气更缓和：“这只是我的猜测，而且遇到这样的事情，出现短暂的心理问题也是正常，我们先做测试再说。”
他沉吟片刻，走到南风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而清晰地快速说道：“如果他的情况很严重且不能好转，常规治疗手段效果有限，到时候你就永久标记他。你是Enigma，永久标记后，即使……即使无法让他真心爱上你，你强大的信息素也能在很大程度上稳定和疏导他的情绪，加上你们之间有印刻，你们两人会比普通人更紧密，这样最起码能让保住他的性命和健康。”
南风猛地转头看向林羽，眼底充满了震惊和巨大的困惑。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糟，我也厌恶被控制的感觉……”林羽扯出自嘲笑，目光扫过不远处的郑寻：“但你舅舅他……”
南风眉梢微动，瞬间领悟了什么，看向郑寻，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永久标记你了？”
林羽垂下眼帘，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嗯，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了......”
“喂！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郑寻见到外甥看他的眼神变得复杂怪异，立刻走走到两人的身边问。
“和你没关系。”林羽迅速收敛情绪，将手中的诊疗记录本往郑寻怀里一塞，指挥道：“跟我去办公室，讨论下后续方案。”
林羽拍了拍南风紧绷的肩膀，说道：“等后天的检查结果出来再说，现在担心过度也没用，该来的……躲不过。” 说完，便拉着郑寻离开了。
南风靠在病床门口的墙上，抬头看着医院里特有的冷白灯光，陷入思考。
从这天之后，吴意每次睡醒睁开眼睛，就会对南风说一遍：“小风啊，除了永久标记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求你一定要帮我抓到放火的人。”
形成了一个绝望怪异的循环。
南风也从开始时的慌乱逐渐平静下来。
只是心疼得难受。
这样的心疼，几乎成了他呼吸的一部分。
还有两章，我一边改，一边发。让宝子们久等了。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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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除了永久标记，什么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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