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广思从纸袋里倒出药来：“我该怎么吃？”
周昀晋琢磨了一下，撕下一张便签写下了医嘱：“我也会提醒您吃药的。”
孟广思笑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把他说的话当真。
但对方一笑，周昀晋就忍不住心绪浮动。只有笑起来才能看见孟广思嘴角那个小小的酒窝，叫他意犹未尽。
接下来的时间，周昀晋的确如自己所说的，按照时间提醒孟广思吃药。
也许是没想过他会这么较真，有几次孟广思甚至想装没听见糊弄过去，也因为他把药配好送到嘴边妥协了。
然而到了下班的时候，孟广思的病情还没有改善，脸看上去还是泛红。
“我送您回去吧。药里有安眠成分，您开车回去也是不安全的。”
“你是计算好的么？”
周昀晋听不出孟广思是在开玩笑还是指责，但他想的是，不论有没有其它关系，他都会对一个病人负责。
“我的驾驶技术还可以。”
孟广思拗不过他，两人一起到了地下停车场。
周昀晋本以为孟广思会为不知道他的驾驶水平而紧张，却没想到一上车，孟广思就合上眼打起了盹，似乎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
从车内后视镜里，周昀晋瞟见了孟广思的睡颜。
孟广思的睡颜看上去，神情比他平日里要舒展得多。他的嘴角甚至自然地微微上扬，含着一点笑意。
如果他平时就像这样笑，一定会招来更多人的爱慕。
周昀晋收回注意力，认真把车开回了孟广思住处的停车场。
驶入地下车场，他不得不把孟广思叫醒：“孟哥，你的车位在哪？”
这里的车位都有车牌号，恐怕不是可以随意停放的。
孟广思慢慢睁开眼，显得有点迷茫。他愣了几秒钟，才开口报了区域。
周昀晋按照分区把车开了过去停好。
他才熄了火，孟广思就像是接到了指令一样把安全带打开了。还没等他说什么，对方就已经下了车，似乎意识已经不在线了，只是本能在驱使他行动。
周昀晋连忙下了车，按下车把的锁车键后追上去：“孟哥，我送你上去吧。”
孟广思回头看了他一眼，难得犹豫了几秒钟，就像是在确认他的身份，而后才回复到：“谢谢，你先回去吧。”
和孟广思商量，倒不如先做了再说。周昀晋没管对方客气的婉拒，直接跟了上去。
他扶着孟广思，对方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生硬地拒绝，反而在他扶住对方之后，孟广思竟真的渐渐把重量移到了他的身上。
孟广思的身上有一股柔顺剂的香味……一路上，周昀晋都难免紧张，生怕自己掉链子，又被香气搅得心猿意马。
送到电梯门口，孟广思自己掏出了门卡刷了电梯权限。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其实他应该在这时候和孟广思告别的，偏偏又有些放不下心。
“孟哥，我送你上去吧。”
孟广思侧过脸瞧了他一眼，本该一如往常冷淡的眼神，却因为生病变得柔和了许多。
没有肯定也没有拒绝，但对于周昀晋来说，这就是沉默的认可。
于是他把孟广思送回了卧室里。
“你先走吧，待会传染给你了。”孟广思似乎有点意识模糊，他没像他们第一次在公寓里见面那样讲究，把衣服悬挂在衣架上，而是随手脱下就躺下休息了。
孟广思还没吃晚饭，但药是伤胃的。把对方的衣服整理好后，周昀晋还是去了趟厨房。
他用有的食材勉强做了一份意面给孟广思捎去了，被叫醒的时候，孟广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迷茫。
“没什么食材，但我想生病还是吃点熟食好。找了一下，厨房里只有意面。”
孟广思张了张嘴，好像想要拒绝。可周昀晋甚至从床边找到了床上桌还给他撑好了，于是他不得不悉听尊便。
孟广思连吃饭的姿态都很优雅，要不是因为生病躺在床上，周昀晋想，恐怕对方是那种绝不会在床上或是沙发上放松用餐的人，一定会坐得笔直，就像是参加一场宴席。
孟广思吃完东西便随手放在了桌上，似乎已经没有处理的力气。周昀晋适时地撤走了餐盘和桌子，还抽了一张纸给他。他擦了擦嘴，将纸团扔进了床边的垃圾桶，而后再次劝到：“你回去吧，我自己会处理。”
孟广思躺下去就合上了眼，没再管周昀晋。
周昀晋站了一会儿，见对方似乎渐渐睡熟了，便拿起餐盘去了厨房。
他控制着水流清洗餐盘和筷子，尽可能让声音小一些。
把餐盘放置在沥水架后，周昀晋还是不放心地又回了孟广思的卧室一趟。
药似乎渐渐起效了，孟广思没有醒过来。
周昀晋站着看了孟广思一会儿，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本想挂断，又看到了联系人的名字，是昨晚不知道去哪儿了的姚修杰的来电。
不会又出去喝酒了吧？周昀晋有些头疼，他调小了音量，还是接通了对方的电话。
“你怎么不在家啊？”
对面传来姚修杰中气十足的质问，周昀晋松了口气，好歹今天不是出去喝酒，又要让他去捞人了。
孟广思的脸看上去还是绯红，怎么感觉比先前还要严重？周昀晋用手背去触碰孟广思的脸颊，发觉温度似乎比早上还要高了。
“可能晚一点回来，公司有事。”想起姚修杰对于孟广思的偏见，周昀晋找了个恰当的借口。
“你家怎么这样啊？”姚修杰大声抱怨道，“有这样对人的吗！”
从姚修杰嘴里，又或者说，从别人口中听到“你家”这个词汇，都会让周昀晋有些恍惚。
他的心里没有家这个概念，却还是因为“家”和自己的纽带放弃学业回国。那么在旁人看来，是不是也会觉得，他和“家”的感情很好？也不过是不知道该去哪里……
“别的公司也会加班吧。”周昀晋笑着找补到自己敷衍的谎言，心里想，应不应该带孟广思去医院。如果再烧下去的话，还是去一趟医院吊水比较妥当。回到国内，就应该享受方便的基础医疗才是。
姚修杰唉了一声，有点烦躁：“那有机会就摸摸鱼呗，哪有把你当长工用的。”
“嘘，待会被听去了怎么办。”周昀晋故意逗他，“修杰，你先吃。要是我回来得晚，你就睡吧，不用管我。”
“你不要管他们啦，找个理由跑了就好了啊？反正他们又不是真心想让你回来的，你也就是一个背锅的。”
姚修杰连珠炮似的话蹦了出来，周昀晋默默地把手机拿远了一些：“是啦，我会看情况的。”和姚修杰相处，顺毛摸是最好的方式，周昀晋顺着姚修杰的话讲到，“要是晚回来我给你发消息。”
“要不然我去你们公司？”
“去学校告班主任吗？”周昀晋调侃道。
姚修杰很快反应过来周昀晋在调侃自己，他哼了一声：“好吧，那你自己看着办。”
“嗯。”周昀晋应了一声，尾音却因为手上突然传来的力量上扬。
孟广思突然握住了他的手，眼神有点迷蒙。
“咋了？”姚修杰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人要过来了，就先挂了，有什么发我消息哈。”周昀晋少见地先挂掉了姚修杰的电话。
“孟总……”也许是刚才和姚修杰的对话中，他给自己设置的情境还在公司，以至于下意识喊出的称呼，还是被孟广思不满的那一个。周昀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认知，小声问到，“孟哥，怎么了？”
孟广思的手没有松开，甚至比先前还要用力。
“为什么……明明说好的，为什么会那样……”孟广思的眼角有眼泪混合汗水滴落，淌进他的鬓角。
他呼唤起一个词汇来，是周昀晋不太理解的发音。周昀晋把孟广思的发音和自己现有的词库对比，没有找到相符的内容，听上去倒像是一个名字。
孟广思把他认错成别人了吗？周昀晋想起对方手腕上的伤痕，情不自禁地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不知道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但孟广思流露出的这点脆弱，叫他感觉心疼。
即便周昀晋也明白，他这样的怜爱在孟广思看来，恐怕是一种被视为弱者的羞辱。要让他们这些站在高位上的人、坦荡地接受这种感情不是件容易的事，反倒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反驳孟广思喊错名字。而是静静地听着，任由孟广思呼唤着那个陌生的名字，在对方喊累了睡着之后，才抽出自己的手掌。
孟广思的手心都是汗，不知道是梦魇的痛苦，还是身体为了恢复健康发热的结果。周昀晋把孟广思的手放回被子里，又起身去给孟广思倒水。
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周昀晋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应该留下来或是回去。
孟广思才给他下过几次逐客令，不应该会为他留下来感到高兴，但抛下生病的对方离开，他又于心不忍。
再稍稍等一会儿吧……
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周昀晋坐在昏黑中，意识有点模糊。他缓了一会儿，才猛然想起自己忘记回复姚修杰了，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冲动之下去公司抓他。
他连忙打开手机，瞧见对方发了好几条信息，被顶到最上头的那条是不管你了，心里不免有点生出抱歉的愧疚。
现在回复的话，说不定姚修杰又会被他吵醒。周昀晋思索了一阵，还是删掉了已经输入文字框的内容。
他伸出手，又摸了摸孟广思的额头。
虽然还在出汗，温度却下去了不少。看来药物终于起效了，他也差不多应该走了。要不等早上孟广思醒来，恐怕会觉得很尴尬。
孟广思似乎很是不愿意被他照顾……那就当昨天的事都没有发生过吧。
周昀晋站了起来，打算悄悄溜回自己的住处。
“你要去哪？”
寂静中忽然响起了孟广思的声音，周昀晋吓了一跳，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困了产生了幻听，直到孟广思又喊了他一声：“周昀晋。”他才确定是对方醒了过来。
“我吵醒您了吗？”周昀晋带着一点歉意问到，“我现在就走。”
“我让你走的时候不走，现在几点了。”孟广思的声线沙哑，带着浓浓的困意和疲倦。
“抱歉……”
“过来。”
因为生病，孟广思的语气有些虚弱，却还是不容置噱。
周昀晋听话地坐了下来，又忍不住关心到：“渴吗？”
“有人和你说过，你喜欢多管闲事吗。”
TBC.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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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窥探他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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