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何灿的事,肖革去赶赴一场应酬,结束时已经十点了。
司机问他:“回家吗?”
肖革想了想:“去九云山。”
九云山别墅区是港城较为古早的富人聚集地,亦可看作为是身份的象征,肖家主宅也在这里。
车行至别墅前,肖革下了车,独自顺着台阶向前走去。
夜间的庄园别墅灯光昏暗,灰白相间的主楼隐在夜色里,影影绰绰,周围的密林随着山风乍起,树叶晃动,声涛如浪,让人不自觉烦躁起来。
他走到门口,向前来迎他的佣人问道:“爷爷呢?”
佣人立即回答:“在书房。”
肖革“嗯”了一声,转身往书房方向走去。
途中经过一楼佛堂,听到熟悉的佛号与木鱼声——他的养母,肖家太太白慧琴又在念经了。
肖革脚步没停,只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肖长基此时正在书房里边听粤剧边写书法。
字写到一半,管家推门进来。
“革少爷来了。”
帖子没临完,肖长基不动声色继续往下写,等这一页写完了,他才搁了笔,示意陈管家让肖革进来。
而此时已经过去十分钟有余。
肖革进来站在书桌边,朝肖长基恭恭敬敬喊了一声:“爷爷。”
“嗯。”肖长基应了一声,低头仔细审视自己刚刚临的字,边问肖革:“警署那边摆平了?”
肖革眼睫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事情发生不过几个小时,还未见报,但肖长基已经知道了。
“处理好了。”
肖长基看了他一眼:“你不满意这桩婚事?”
肖革罕见地沉默不言,似乎在变相地默认。
“你不喜欢是因为这结婚对象不好,还是因为这结婚对象是你母亲给你挑的?”
“不敢让太太为我的事操劳。”肖革回答。
“你母亲是操之过急了些,不过这些日子你确实锋芒太盛。”
只这一句话,肖革便明白了肖长基的态度。
“我知道何小姐名声是差些,但胜在活泼,你向来死气沉沉,正好相配。你也别觉得不满,你这身世,何家小姐嫁你绰绰有余了。”
这话怎么听都不太对,且不说何灿是如何的“恶名在外”,单看何家与破产只差临门一脚,就绝对算不上什么好亲事。
更别提这还是亲爷爷说的话。
肖革心觉荒唐,但嘴上还是回道:“都凭爷爷做主。”
听他这么说,肖长基满意不少,便提起另一桩事来:“今天会上的事我都知道了,澳洲那边的项目,你既然做了,就没有收手的道理。”
听到“澳洲”两字,肖革抬了抬眼。
像是看出了他的在意,肖长基话锋一转:“这项目就转给子明吧,他之前做过好几个海外项目,比你有经验。”
话音落定,意味着这事没转圜,也意味着肖革近年来的谋划全部失败。
他做得隐秘又小心谨慎,却没想到还是被肖长基发现了,随即便被抓住了把柄,一路被玩弄于股掌之上,包括这桩婚事。
想到这,肖革不免抬头看了肖长基一眼。
四目相对,竟是肖长基率先将视线挪开,随即浑浊的眼珠中闪过一抹嫌弃。
肖革知道,他是在嫌弃自己的眼睛,蓝灰瞳色,来自于肖革生母——一位上不了台面的混血坐台女。
本是风月场的玩物,只是她运气极好,搭上了肖革的生父肖孝文,怀孕后偷偷生下肖革,又利用这个儿子、这则桃色绯闻来问肖孝文要钱,最后干脆大敲一笔,将肖革丢给了肖家。
就因为这点,肖长基十分看不上肖革,认为他身体里留着属于他母亲“贪婪”“虚荣”“下流”的肮脏基因。
这份厌弃双方都心知肚明,但碍于肖家的颜面声望,肖长基偏偏又必须掩饰,对外只说肖革是肖孝文在国外留学时与初恋情人生下的孩子,丝毫不提他生母的真实身份,反正现在肖孝文也因意外去世,死无对证。
但也因着这层原因,导致即便肖家有那么多人看不惯肖革,却也没人敢拿他的身世做文章,以至于肖革的真实身世,在圈子里一直都还是个迷。
“你创立寰宇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做人别太贪心,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知道了,爷爷。”
肖长基似是乏了,开始逐客:“不早了,今天要是睡这里,就让管家给你准备房间。”
“不用了,司机在门口等。”
“那行,去吧。”
返程途中,肖革一直默默望着窗外,明明庄园别墅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可是那座房屋、那阴暗压抑的氛围,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捆绑着他,令他呼吸困难。
刚想开窗透透气,行动电话就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他大致知道是谁。
“喂?肖少爷,被发现了?”
对方抄着蹩脚的粤语,语气嘲讽,但意外的是肖革并未动气,反倒随着对方的尾音轻松了几分,用同样蹩脚的普通话回复道:“是啊,被发现了,韩少有何指教?”
“呵,我能怎么指教你?”韩玉山笑了起来,“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还指望肖少爷能拉我一把呢。”说着,他话锋一转:“这次怎么被发现的?明明做得很隐秘。”
肖革知道他说的是澳洲那边的事,便也如实交代:“老头在我身边插了人。”
“查出来了吗?”
肖革低声应道:“有眉目了,不过要干净地做掉有点麻烦。”
“这我不担心,肖少爷自有手段。”随即话锋又转:“我怎么听说你要结婚?我在内地都知道你这位未婚妻口碑不怎么样啊。怎么,肖家是要倒了吗?给你寻了这样一门亲事,肖长基不嫌丢人?还是她白慧琴面上有光?”
韩玉山颇有些替他打抱不平的意思,但对此肖革倒是很看得开,一来他对婚姻本就没什么期待,他甚至对人生都没什么期待,二来,他也习惯了。
“无所谓,我正好也确实需要这样的一桩婚姻来遮掩一二。”
肖革知道,在肖长基眼里,他就是一条肖家豢养的恶犬,而何灿就是肖家为防止他咬人而给他拴上的口枷,现在还不是拿掉它的时候。
他们希望他能一直被拴着,而他也想让他们看见自己被拴着的样子。
韩玉山不置可否地冷哼:“他们就是想借用这位何小姐给你泼脏水,弄臭你的名声。你看着吧,接下来媒体恐怕会全天候无死角地盯着何灿,要把一个人从天堂拉到地狱真的很简单。”
这个道理肖革自然明白,堕落永远是大家爱看的戏码,有观众,媒体就愿意写。
“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说到这,这个话题就截止了。随后,韩玉山又将自己所得知的一些消息同步给了肖革,两人便结束了此次通话。
韩玉山来自内地的韩家,背景成分颇为复杂,也正因这份复杂,导致他难有出头之日,这才寻到肖革,想要联手另起炉灶,而且他在内地消息灵通,这点对肖革很重要。
其实肖革同韩玉山的合作一直隐秘且顺利地推进着,只不过因为这次澳洲的事,着实给了他一记警示。
想到这,肖革不觉有些烦躁,下意识伸手想去摸烟,却意外摸到一个文件袋,他拿起来一看,隐约记起里面装着他的秘书薛文替他查到的关于何灿的资料。
犹豫两秒,他还是将资料拿了出来,开了车灯粗略翻看。
和他了解到的差不多。
幼年时的何灿还算天真可爱,但自从她母亲过世之后,她行事便越发乖张起来,比如衣着大胆、染发、浓妆、与狗仔对骂,还被拍到身上有淤青,疑似自残。
这些倒还其次,主要是她十四岁那年当街打架斗殴,使用高温喷枪致残一人,因为年龄尚小,没有受到法律制裁,受伤家属也没再追究,但大众对此却不买账,认为是何家用钱权摆平了一切,因此对何灿进行了长达数年的口诛笔伐。
标准的问题少女,也是实打实的恶名在外。
肖革看了两眼,就将资料扔回座位上。
然而此时电话却又再度响起。他以为还是韩玉山,但号码却显示是警署打来的。
“喂,肖革先生,我这里是——”
“喂,肖革,我是何灿,我找你有事,你能不能来一下涉水铺警署!”
……
时隔四个小时,肖革再度出现在警署门口。
他看着玻璃门内盘腿坐在地上的身影,眉头跳了跳。
看见他来,何灿立即站了起来,许是坐得有点久,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随即就见她朝门内的警官说了句什么,然后推开门就朝他跑了过来,一头酒红色长发在夜色里跳跃。
“你来啦!”
路灯下,何灿眼睛亮亮地望着他,像是见到了救星。
肖革怔了一瞬,问:“何小姐不会又和人打架了吧。”
“没有没有。”何灿连连摆手,“我没有你的电话,只能又找到警署来,拜托警官帮我打给你。”
“什么事?”
“呃……”何灿拘谨地搓了搓手,“想问你借钱。”
“一万不够?”
“不是不是,是另外的事要问你借钱……”
“要多少?”
“五千万……”
肖革几乎被气笑了。
他掏出烟,走到下风处点燃抽了一口。
“何小姐,你是把我当冤大头?”
肖革要笑不笑地说着,然后眼睫微抬,蓝灰色的双眸透过白色烟雾朝何灿看来,何灿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
“不,不行吗?”
我们小火山超可爱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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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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