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悠扬的乐声从轻颤的琴弦上飘出来,如同织就而成的轻纱,顺着风的方向拂动,顺着耳道滑入,在脑海中回荡。
就像带着清甜的泉水,在胸口漾出柔波。
克里斯汀听着路西法演奏,一时间忘记了刚才发生的种种不愉快。
这是她第一次看路西法演奏乐器,和他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他修长的身材挺立,笔直的腿在剪裁精巧的裤筒里,时不时绕着克里斯汀走一圈,那双湛蓝的眼睛,藏在浓密的金色睫毛下,直勾勾看着她。
有时候他歪着头,完全陶醉在琴声里,随着乐曲的旋律变换表情,整个人都是深情的。
过了好长时间,这首曲子才停止。
克里斯汀难以相信这是他今天刚作出来的曲子,虽然她对乐理一窍不通,也没怎么学过乐器,但是她也知道,要想创作这样长的曲子,即便是当世最顶尖的大师,也要花上几个月,甚至几年时间。
“不要把我和凡人相比。”路西法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一边将小提琴放下来,一边说道,“他们可不配和我比较。”
“可你的小提琴是凡人做的。”克里斯汀有胆量和他辩一辩了。
路西法抬眼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琴,“谁说的?啊,我是不是从没带你去过我的音乐厅?”
“你还有音乐厅?”克里斯汀难以置信。
路西法轻车熟路揽住她的腰:“不知道这位夫人愿不愿意赏光?”
“当然,快带我去看看!”克里斯汀两眼放光,仰头看着他。
路西法却没有急着动身,而是垂下眼帘仔细观察她现在的表情,仿佛要永远清晰地印刻在脑海里。
直到克里斯汀轻轻锤了他一下,他才低下头,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时空斗转。
克里斯汀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色后,整个人都惊呆了。空旷、巨大的巴洛克风格音乐厅,金碧辉煌,四五层楼的挑高,中央是宽敞、巨大的舞台。
原本应该属于观众的席位,看不见几张座椅,而是各式各样的乐器,钢琴、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长笛、军鼓,还有各种不同大小的号。
这样巨大的音乐厅,竟然被成千上万的乐器堆满。
克里斯汀看得眼花缭乱,直到她在角落看到一个房间,门口放着几个没有弦的竖琴,还有刚刚绷上鼓皮的大鼓。
她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路西法手里的小提琴。那确实不像她印象当中的小提琴,虽然她对小提琴的印象不深,但是能察觉到一些违和感。
“所以这把琴是你自己做的?那些都是?”
路西法对她得意地眨了下眼,当做回答。
怪不得他能在一天之内作出曲子,原来他在音乐上的造诣也高得离谱……
“早知道就让你一天作两首曲子了。”克里斯汀撇撇嘴。
路西法笑道:“作十首都可以。”
“那我一天不干别的了,只听你演奏了。”
“不好么?”路西法俯下身凑近,眼神认真地问道。
“我还得干点别的事情。”克里斯汀看向别处。
克里斯汀一直很想尝试乐器,她以前学过一点吉他,直到手指开始长出茧子,她就决定放弃了。
后来还在学校里学习过一点竖笛——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但她还是很喜欢乐器的。
她走到一架三角钢琴旁边,琴盖是掀开的,她伸出手指在上面弹了两个音,在站的位置在高音部,因此声音纤细嘹亮。
“不如你教教我弹钢琴?”克里斯汀看向路西法。
“好啊。”路西法微笑着走到她旁边,把一只攥紧了拳的手伸向她,“把你的手握在我的手上。”
克里斯汀不明所以,不是要教她吗?
但她还是犹豫着照做了。
她的个子在凡人当中不算很矮,手也不小,可是路西法实在太过高大,显得她整个人很娇小,手张开了,也只是稍稍盖住了路西法的手背。
“记住这个感觉。”路西法掀起自己浓密的睫毛,看向她,“记住了吗?”
“嗯……差不多。”克里斯汀回答。
他轻轻把她的手拿下来,引导着她将指尖点在琴键上,“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然后用你的食指,敲一下琴键。”
克里斯汀敲了一下琴键,发出软绵绵的声响。
“就是这样。”路西法对她笑,“现在,试试其他手指。”
克里斯汀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手这样僵硬无力过,费力地保持着握路西法拳头的姿势弹完了五个手指。
“好了,我放弃了,这个乐器不适合我。”克里斯汀甩了甩手。
路西法低低地笑了两声,拿着她的两只手,逐个亲了她的手指。
克里斯汀觉得痒,想要抽回来,“我另一只手又没弹过。”
“我又不是因为你弹了琴才想亲你。”路西法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撤回去,“你能碰我制作的乐器,我很高兴。”
克里斯汀脸上发烫,挣扎的力气也松了。
“当!”
一声巨响,钢琴胡乱地弹了几声,把克里斯汀的惊呼几乎压下去。
“你的琴会被压坏的!”
路西法伸出一只海鸥,把她脚上的鞋子取下来,扔到一边,声音已经变得喑哑,“那就压坏。”
温存的热度消散在宽敞空阔的音乐厅里,钢琴的琴键时不常发出一声轻响,胡乱地、仓促地,又迅速消失。
……
克里斯汀想要自己把衣服穿好,但是路西法再次抢先做了这件事,替她套上内衬,提上裤子、袜子、鞋子,甚至连她的项链都要摆正。
然后,在她手里塞了一个金属杯子。
是那盏圣杯!
克里斯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双手捧住杯子,左看右看,确认是那天她受封时喝过的杯子,满脸震惊。
“你真的弄来了?”
“我说话还有假吗?”
——反正有时候不是真话。
但克里斯汀现在能说出口的只有赞叹了,她扑上去,搂住路西法的脖颈,用力地亲了他一口。
“我真的好爱你!”
路西法拥住她,“对我说了,以后就不能对别人说了。”
“小气鬼。”克里斯汀捏了捏他的鼻子。
路西法皱了一下鼻梁,“就小气。”
克里斯汀坐在钢琴的架子上,拿着圣杯左看右看,忽然对路西法说:“可这样,我就真的要走了。”
“假的要走也可以,在这一点上,我允许你骗我。”
“我是说真的,我会走。”克里斯汀依依不舍。幸福来得太突然,离别也来得太突然了。她不是不想回去,只是她在这里也有了许多牵绊。
路西法抓着她的手,“如果可以,我会跟你一起走。”
“那要不要试试?我带着你,看看会怎么样。”
以前她总是一个人穿越时空,没有试过带别人,但是她身上穿的、手里拿的,那些东西都会跟着她走。
万一只要她想,人也可以一起带走呢?
“可如果我真的带你走了,回不来了,你的手下,还有这些乐器,该怎么办?”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路西法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抛下。”
虽然是十分动听的情话,克里斯汀听了,却皱着眉摇头,“我不希望你牺牲任何东西,来和我在一起。我希望你完完整整地和我在一起,就像我也想要完完整整地和你在一起一样。”
“但我还是想试一试,看你能不能把我也带走。”
克里斯汀有些犹豫。
“我愿意。”路西法盯着她。
克里斯汀终于叹了口气,“好吧,那就试一试。我收集到的其他材料都放在紫鸢尾修道院了,你带我回去,就能进行这个仪式了。”
路西法将她带回到紫鸢尾修道院,她所居住的房间。
克里斯汀从卧室的床下拉出来那个大箱子,打开,里面放了许多魔法书,旁边码放整齐的就是她收集到的材料。
路西法看着这些东西,从里面捏出一片龙鳞,对着烛光翻转两下,“这该不会是从我身上……”
克里斯汀一把抢回来,放到圣杯当中,“不要乱动,很贵重的!”
路西法失笑,“多贵重?你要是觉得不够,还可以从我身上拔。”
他伸出手臂,拦在克里斯汀面前,把袖子往上一撩,竟然密密麻麻长出了一层漆黑泛光的鳞甲。
克里斯汀有些无语。
但这些鳞片确实不是他身上拔下来的,而是他身上掉下来的,她只是看见了,就捡回去了。
那些长在他身上的鳞片,质地坚硬,而且连着血肉,她怎么能拔?怎么敢拔呢?巨龙形态的路西法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意识,就这样贸然拔下来,万一他翻脸不认人了该怎么办?
她还想活命呢。
“确定不拔吗?刚拔下来的新鲜,说不定效果更好。”路西法还在缠着克里斯汀兜售他的龙鳞。
克里斯汀绕过他,将材料按照次序放入到圣杯当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惶恐地提醒他:“现在可以举行仪式了。”
路西法闻言,收起刚才的无赖笑容,来到她身边,轻轻拉住她的手。
克里斯汀把装满了魔法书和一堆纪念品的箱子放在自己脚边,确认一切就绪,转头深深地看向路西法。
她不敢相信,这一刻真的到来了,她马上就可以回家了,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我要开始了。”
路西法轻吻了一下她的额角,“开始吧。”
“闭上眼。”
两个人都闭上眼。
克里斯汀一手拉着路西法,一手拿着圣杯,低声颂咒,胸前的贤者之石亮出白光。
这白光逐渐扩大,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
路西法感受到魔法流动,睁开眼睛,看着身旁近在咫尺的人被光芒吞噬,握在掌心的那只手也变成了白光,却没有波及到他。
他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白光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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