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前,灰烬之城。
容倾整理完浩瀚的卷宗,陡然摁住了头,谢折销迷茫看着他,打了个哈欠,“容倾,没必要吧,谢添之死,本就是恶魔所为,你再怎么找恶魔的资料也是无济于事,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添堵吗?”
容倾用手盖住冰蓝色的眼眸,随意用发圈扎起头发,无意道:“不行,我觉得我老师的死不明不白,就算是医者过来检查,说他是自然死亡,我也并不太相信。”
谢折销叹气:“你就是疑神疑鬼惯了。”
容倾不以为意,他转身,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落到桌面上的舞会邀请函后,叹气声更重了,“帮我回绝永宁乡迟家的邀请,鬼王登基大典,我不便去了。”
谢折销哈欠连天,“哎,就你能,多少人讨鬼王欢心都讨不到,你倒是好,直截了当拒绝人家,你让审判庭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容倾:“我不关心,凭何是我亲自去?不是他主动来审判庭求我?”
谢折销:“……所以,你们关系到底如何啊?”
容倾不想回答,游行要登王位,与他自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然而这狗东西也没放过自己,容倾衣领束得整齐,可是完好的衣领之下,是游行用手挠的印子。
游行故意制造暧昧的痕迹,让容倾无法松散神经,只能一味防备。
容倾:“没什么关系。”
谢折销刚走出门,他便看到皮肤细白的谢知节甩着性子上来了,后面还跟着戈雅,甚至于还有容致书。
谢知节撅蹄子,“来人,把这间办公室给我锁起来,所有我爹的资料都烧掉,以绝后患。”
容倾与谢知节有嫌隙,面对恩师旧物被烧,他焉能不理?
容倾拦住谢知节,阻止他,“这都是你父亲奋斗了上百年的心血,你竟然这么做?你是疯了?”
谢知节不以为意,站他身旁的戈雅更加漫不经心,“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心血,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尽管我们谢添增加了如此多研究恶魔的东西,但是在我看来,这些东西丝毫无用,不如烧了。”
容倾对戈雅道:“一辈子的心血被你说成是垃圾,老师勤勤恳恳为灰烬之城工作数十年,你就这么对他吗?老师的死,你为什么不查?”
容致书面容威严肃穆,他警告容倾,“容倾,谁允许你这么跟女王说话?”
容倾呼吸一沉,心头是满满的胀气。
容致书,永远对他怒目相向,对这个戈雅,拍马屁!
可他今天就不想忍了!
“我老师死了,你们没有一个去查他真相,难道也要剥夺别人追求真相的资格?”容倾看向容致书:“我老师的死,我一定会查清楚。你们不给他一个说法,我给——”
可是,一大盆圣水泼到了容倾身上,不一会儿,容倾的眼睛突然幻作血红。
谢知节的手下拿着盆,害怕地说:“我只是,我只是消毒——”
戈雅大吃一惊,“你变恶魔了?你背叛灰烬之城了?来人啊!抓起来,关进水牢!”
“让审判庭的人过来,让他们好好看看这个天使长,是如何沦为恶魔的!”
“快快快,有贼人进来了!”
谢折销拦住谢知节,他劝阻谢知节道:“你干什么?”
谢知节无语地看向谢折销:“就是看他不惯,所以帮你一把,你不喜欢吗?”
“我没有说过让你这么做。”
“可是我想做。”谢知节主动挽住谢折销的手臂:“谢哥哥,我很好呀,所有人都喜欢我,你没必要巴结容倾了吧?”
容倾愣神,可是这一瞬间,他竟然无法说话。
容致书揣着怒气走到他面前,他身为容倾的父亲,毫无顾忌地重重抽了容倾一个巴掌,说:“孽障!”
容倾哑然失声,他想解释,但上审判庭后,他如同失语的幼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梵天审问他:“容倾,本来走这个公堂就是个过场,你不解释,那就是默认了?”
容倾捏住自己的喉咙,眼眶暴涨!
戈雅道:“那就请天使长大人亲自惩罚自己的儿子,以儆效尤吧——”
容倾被架到十字架上,他双手缠缚着荆棘。荆棘上生长的刺插入他的皮肤,他抬起沉重的头颅看向父亲,打算张嘴问,下一刻容致书抬起刀,砍掉了他的翅膀。
容倾抿唇,牙根咬紧,不发一言
他的脸色苍白万分,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容倾的颈口发烫,耳边不断回荡着游行对他说的话:“你终有一日,只会忠诚于我,你看不清楚灰烬之城的人那些人,其实容纳不下你这么纯粹的人吗?我游行拿得起放得下,可你,我就算死,也不会放手。做人行得端,做得正,若我有心将你变为我的奴仆,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容倾闭上眼,眼睫都是泪。
容致书望着地上一片血淋淋,吩咐说:“送到极北深渊去,派专人看着他,给鬼王游行送消息,让他跟我谈话,他一日不回到神谕大殿,灰烬之城与永宁乡的恩怨,就没有结束。”
容倾趴到地上,粗喘着气,他疼到失智,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他银白色的长发沁血,变作了粉红。
他不愿,他不愿去骗那个人,可是,最终还是沦为了让他来的工具。
容倾眼角泛泪,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父亲时,他给父亲献了一束花,可是下午的时候,他却看到父亲把他的花扔到了垃圾桶。
游行,却一次又一次哄他,给他带五颜六色的花朵,说你比花还好看,别不理我啊。
……
往事浮现脑海,容倾从漫长的回忆中脱身,他手小心地捏出游行,掌心张开。
游行呼吸轻慢,容倾戳他脸,他回忆起极北深渊游行来救他的事。
当时游行的魔力被双胞胎吞了个七七八八,他砍掉栅栏,薅他头发,骂他:“你走不走!狗东西,我被你害死了!我怎么会怀孕的!你滚,我再也不理你了!”
他骂他,骂得很凶。
那是他第一次随心所欲地吻他,他对他说,你对我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游行却只能对他说对不起,我需要魔力,带你脱身,杀出极北深渊。
至少,我父亲还在等我。
他吻他,他咬他。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游行逞能。
容倾突然很好奇,特别想笑,他等不及游行的脸,弄醒他,说:“乖宝,你说你啥时候还能威风一下子啊?
游行满脸的怨气,翻了个身,他揪紧人干小姐给他做的花瓣小被子,说:“滚你爹的,别吵我睡觉,威风个毛,都家徒四壁了还威风凛凛,有个屁用,还不如给自己找个男人依靠呢,你中看不中用。”
容倾:“…………”
“你是不是特别嫌弃我没骨气呢?”容倾耐心解释:“我只是不愿意面对过去审判庭的事,心里头,有些发怵呢。”
游行:“你看我像是会安慰人的样子?除了弄死他们,还有什么好法子?”
“要不是你爹,要不是灰烬之城,我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游行烦躁:“我一辈子都搭你身上了,你委实不够厉害,可你细心负责,对我好,体贴,活好,我有吃有喝,当然你要是能回归灰烬之城我将会更加爽,但我不想成为神谕大殿的傀儡,所以,你能把这件事给我解决了,我谢谢你,不能解决,在这人间能过一天算一天,你要是把我扔掉呢,我倒是想过,可你有一碗饭,肯定给我全吃掉,所以,我还是会待在你身后。”
“我只会耍刀,整点血腥的,”游行送后脑勺给容倾:“文戏,算了。”
“我口干舌燥,不说了!!”
容倾:“能不能不要无差别噎死所有人?”
游行:“你知道我会给你添麻烦还问我?给你脸了?”
容倾心头小小怨气。
这人听话在什么时候,只有□□·傻了,受不了了,人黏糊糊要他亲才说软话撒娇求他,他怎么这样呢!
容倾:“上审判庭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你一点都不体贴!”容倾冷笑:“你跟谢知节有区别吗?!”
游行闭眼:“你也知道体贴啊,□□操到飞起,恨不能直接弄死我,我求你都没用,如果我不是魅魔,直接下不来床了。”
“你体贴?滚!”
容倾气得干瞪眼,恶狠狠地盯着游行,“到底有没有二胎!你告诉我啊!”
“没用了!”游行盖小被子,软乎乎盖住自己:“你问我这个问题没用了!二胎,做你的春秋大梦!还想买一送一,做美梦吧你,你这个大倭瓜,想当年,阿迟上永宁乡的审判庭,比你可厉害多了。”
容倾直接拿手掐游行身体,塞到心口,冷笑说:“宝宝,你给我等着。”
游行一个激灵,木直睁开双眼,“今晚你又要弄我?你……”
容倾塞他到心口:“做你的春秋大梦,我以后碰你,我是猪。”
“你憋得住吗?”游行探出脑袋,“你好像,对我有瘾。”
容倾:“那当然憋不住,可是迟言允,要如何呢?”
“那就看你了,”游行爬出胸前口袋,他憋不住地幻作人形,让容倾抱小孩似的抱起他,他说:“我不会,真的回神谕大殿吧?你不会,不要我吧?我的天,你……”
容倾:“你不是送走洛九夜了吗?开空头支票,不是很有用?”
游行手搭在他脖子上,抿紧唇,微微蹙起眉:“哥哥,灰烬之城的审判庭,到底多吓人?”
容倾:“上审判庭的,永远不会是你。”
游行听了,甜甜蜜蜜去亲容倾侧脸,“那敢情好,我喜欢你这样子。”
容倾耳根子红红的,“你吃啥苦呢?你吃哪种苦了?”
游行去堵他的嘴,“你闭嘴,亲死你算了。”
容倾心情突然美了,他重重亲了下游行的唇,搂紧他。
他想,他不会让游行失望的,只是到底如何,他还真不能保证。
他从不信赖陆明曜,可是污染一事的解决,如果能让陆天舟加入,那大有裨益。
他实在是舍不得让游行动手再解决污染物了。
艾什,厄洛斯,舒泷霜,舒清澄,他已经够累了。
不过最近看游行心情很好,所以,他也还算开心。
容倾掂着他,温柔哄他:“你先睡,以后想睡就睡,不行就去吃糖,好么?”
游行真睡了,他埋到容倾颈窝处,说:“哥哥你真好,我想休息就能休息,这就够了。”
容倾心头酸涩,这到底之前是多累啊。
这么些年,一大半时间,要窝他怀里睡觉,有时候睡着睡着,还会哭醒。
容倾亲游行额头,他突然不愿与游行再发生任何龃龉。
容倾说:“要回你妈妈哪里去看看吗?”
游行:“你话真多呀。”
容倾:“你看,我还是有用的。”
游行:“哼,就想这点福了。”
容倾:“有时候想好好跟你说话,但只想狠狠抽你屁股了。”
“我怎么不堪托付了?”容倾抱怨,反问:“我如何不堪托付了?你提迟言允,你就这么怀疑我?”
“难道,我不能允许有自己的情绪?”
容倾大为光火:“就你小心眼,容淮南更加小心眼,迟言允更加小心眼,解逢花就喜欢公报私仇,容致书是个屁,他怎么不去死?”
“戈雅是谁,她就是个祸害,她凭什么让你回神谕大殿,我让了吗?”容倾把游行变小,到审判庭还在絮叨:“梵天算是个屁,靠他妈上位,一点能力都没有,容致书自己无法忍受人类的诱惑,是他先背叛天使长的职责,嫌我是个耻辱罢了!”
“我为灰烬之城的事情做了那么多,有谁为我考虑过?”
“谢知节就是嫉妒我!除了嫉妒,一事无成!”
容倾:@%¥#DFGDGDSG
游行:我不听,我不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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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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