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沿着石板小径走向码头,海风比想象中更烈,吹得人衣袂翻飞。
远远地,就看见那艘略显陈旧的公家补给船已靠岸,几个船员正忙碌地从船上卸下物资。
而码头上,早已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郑秀和郑雅。
郑秀依旧穿着朴素但整洁的衣服,斯文俊秀的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正帮忙清点物品。郑雅则站在稍远的地方,冷若冰霜,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却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对我们的到来视若无睹。
陆星儿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了靠,低声嘟囔:“怎么又碰上他们了!”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回话,从补给船的船舱里,弯腰钻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杨sir?”我几乎是脱口而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竟然是杨占东?!
杨占东闻声抬头,看到我们,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他那张略显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个爽朗却也有些意外的笑容:“嚯,袁小姐?这可真是巧了!”他大步从跳板上走过来见了我依旧是戏谑的表情:“我怪不说哪里来的这么漂亮电影明星呢,原来是你,你怎么也来这个岛上玩?”
“我——”我一时不知该如何简短说明这复杂的缘由。
倒是霍御,坐在轮椅上由马叔推着,冷静地开口解释道:“杨警官,我来这里养伤。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他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杨占东拍了拍手上的灰,爽快地说:“别叫我警官了,这会儿是私人时间。我舅舅是这岛上的护林员,我趁休假替他打两个班,周六就回去了。”
原来如此!护林员老张竟然是杨占东的舅舅。
看来这个世界真够巧的,可是——
我想起了黑乌木,他无声无息仿佛和我失去了联系,这个现实的世界我们会再次相遇吗?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年纪,他的样貌,甚至他真实的性别,这个世界上亿万人,我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会叫住我吗?
就在我伤感的时候,郑秀也走上前,礼貌地叫了一声:“杨哥,东西卸好了。”杨占东捞起一个背包背在后背道:“接下来几天就拜托你们了,我还是第一次来鹅弯呢。”
郑秀腼腆道:“我总听张叔说过,他那个英勇神武的警司外甥。”
杨占东大咧咧的笑着,指了指我和霍御道:“这都是我的老朋友。”
所有人都在应和着缘分缘分,陆星儿听说杨占东是警察面容也轻松了不少,倒是只有郑雅,在看到杨占东和我们熟络地交谈时,冰冷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她迅速低下头,将脸侧向一边,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我站在码头上,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心里却比这波涛暗涌的海面更加无法平静。
这一天倒还算风平浪静,没有再出现奇怪的黑影,也没再听到郑家人的动静。我甚至忍不住怀疑,那天在郑家窗口看到的黑纱影子,是不是真的是我的错觉?又或者,是我初到孤岛水土不服,不小心冲撞了什么,才产生了那样的幻觉?连“鬼打墙”之类的念头,都忍不住冒了出来。
傍晚时分,夕阳把海面染成了橘红色,海风也变得温柔起来。我和陆星儿结伴去海边散步,沙滩上静悄悄的,除了我们俩,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影,连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片海、这片沙滩,还有天边的落日,静谧得像世界的尽头。
陆星儿显然也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逸,她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空气,脸上露出放松的笑容。走着走着,她突然脱掉脚上的鞋子,拎在手里,像个孩子似的在沙滩上撒欢儿地跑起来,橘红色的夕阳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看起来自在又惬意。
我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着她奔跑的背影,此刻心情很宁静。
可下一秒,陆星儿却突然停了下来,飞快地脱掉外面的薄外套,只穿着里面一件单薄的浅色小衫,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她似乎想和这夕阳、大海合影,正摆着姿势,脸上还带着笑意。
突然,一声尖锐的惊叫突然划破了沙滩的宁静!
陆星儿猛地蹲下身,双手紧紧抓着外套捂在胸口,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我心里一紧,连忙朝着她的方向冲过去,跑到她身边时,才发现她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连牙齿都在打颤,眼神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丛林,满是恐惧。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蹲下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急切的追问。
陆星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有,有个怪人在看我!就在那边的树林里!”
“怪人?”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瞬间炸得我头皮发麻,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片茂密的丛林,树木长得郁郁葱葱,枝叶交错,在夕阳下投下斑驳的阴影。
“什么怪人?长什么样?”
陆星儿颤抖着抬起手,指尖指向丛林深处,语气里满是惊恐:“就,就在那儿!刚才我看到他了!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还在盯着我看!绝对错不了!”
我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咽了口干涩的口水,鼓起勇气,顺着她指的方向仔细看去,树叶轻轻晃动,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沙滩上显得格外诡异。
“姐姐,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勉强稳住心神,轻声安慰她,“那儿什么都没有啊,会不会是树影晃到你了?”
“不是!我没有看错!”陆星儿几乎要哭出来了,她疯狂地摇着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清清楚楚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个黑色的相机!他就是在偷看我!绝对错不了!”
看着她这副濒临崩溃的样子,我知道她不是在说谎。我连忙扶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语气尽量平静:“好,好,我信你。咱们先回去吧,这地方太偏了,确实不安全,等回去跟霍御说一声,让他派人来看看。”
陆星儿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全靠我扶着才能站稳,她的手冰凉得像块石头,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我的肉里。
我们快步朝着别墅的方向走,身后的海浪还在拍打着沙滩,可那声音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温柔,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像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恐惧伴奏。
回到霍家别墅时,马叔和马婶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一看到陆星儿这副惨白如纸浑身发抖的样子,两个人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上来。
“星儿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吓成这样?”马婶伸手想扶她,却被陆星儿下意识地躲开了。
霍御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听到外面的动静,抬起头,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当看到陆星儿的模样时,他合上书,满脸的担忧皱着眉看向我:“你们去海边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吓成这样??”
我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凝重:“我没看到人,但星儿说她在海边的丛林里看到一个戴口罩的怪人,脖子上还挂着相机,一直在偷看她。”
霍御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烦,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指责:“这才刚上岛两天,怎么就出了这么多事?”
马婶一听,连忙上前解释,语气里带着几分慌乱:“少爷,我们真的不知道啊!平时岛上安安静静的,从来没出过这种事。今天不是周二吗?公船来送补给,会不会是有游客跟着一起上岛了?挂着相机,说不定是来拍照的游客,只是躲在树林里,让星儿小姐误会了?”
马叔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眉头也皱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为难:“不对啊,公船一般下午四点多就会离开,现在都五点半了,就算有游客上岛,也该跟着船走了,怎么会还留在岛上?”
客厅里瞬间陷入了沉默,气氛变得越发紧张。
那个戴口罩的怪人是谁?他为什么会留在岛上?他真的是游客,还是?
一个个疑问在我脑子里盘旋,让我越发觉得,这座看似宁静的孤岛,藏着越来越多让人不安的秘密。
陆星儿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双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进我的肉里:“对了!警察!袁园,我们应该去找那个警察杨占东!你不是认识他吗?你快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
她的眼神里满是急切,甚至带着几分慌乱,显然被刚才的“怪人”吓得彻底没了安全感,只能寄希望于熟悉的人。
我被她晃得胳膊生疼,却也理解她的恐惧,刚想开口安慰,霍御已经先一步上前,轻轻扶住陆星儿的肩膀,语气放得格外柔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姐,你别激动,先坐下来缓一缓。这里是霍家的别墅,有马叔马婶和王妈在,还有我,很安全的!不会有事,没必要这么紧张。”
陆星儿却还是紧绷着身体,嘴唇哆嗦着,显然没那么容易放下心来。就在这时,王妈端着一杯温水从厨房走出来,脚步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眉头微微蹙起,压低声音说道:“外面好像起风了,看这架势,怕是要下暴雨了。”
她的话音刚落,客厅里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窗外,原本还残留着一丝橘红色余晖的天空,此刻已经被厚厚的乌云彻底覆盖,那些阴郁的云朵层层叠叠,像是被墨汁反复浓描淡抹过的山水画,沉甸甸地压在海平面上,连空气都变得沉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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