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朝华吟疑惑道:“既如此,你们为何不走?”
老头没有说话,可一旁的老妇却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只鞋子,自顾自地道:“我苦命的女儿啊,你究竟去了何处,为何要丢下我......”
朝华吟瞧着这老妇,顿时明白了缘由。
老头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你随我来吧。”
朝华吟跟在他身后。
只见老头寻了一处房屋,随即一把推开门扉,道:“这是这间客栈最好的屋子了,姑娘且将就一晚吧。”
老头点亮一根蜡烛,朝华吟这才看清屋子里的全貌,比她想象中还要破败得多,糊窗的纸破了好几个洞,风裹着雾钻进来,吹得桌上的烛火明明灭灭。
这样的屋子,她可从未住过,如今身重剧毒,她不得已只能将就一晚。
待她进去之后,老头便离去了,约莫过了一会儿,屋子外又有人敲门。
朝华吟瞧了一眼那道熟悉的男子身影,道:“你还真是个正人君子,进来吧。”
施清绝似是顿了顿,随即推门而入。
他如芝兰玉树一般站着,像是一副浸透了霜雪的古画,虽面色冷然,可却也好看得很,若非她和施清绝是命中注定的宿敌,她定是舍不得杀他的。
朝华吟瞧了他一会儿,这才道:“方才人有点多,因此我才唤你过来。”
如此,她也不再废话了,伸手便捞起衣袖,只见先前还在手肘处的毒素,如今已然扩散到了手臂上方。
“湘江路途遥远,饶是我骑着红鸾鸟也花了足足三日,如今距离尸魁之毒发作还剩下四日,你我二人需得尽快找到解药才好。”朝华吟将衣袖放了下去。
话刚说完,她便不由想到施清绝。
她日夜兼程骑着红鸾鸟都花了三日,施清绝竟然比她还要更早来到此处,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
这话,朝华吟终是没有问出口。
施清绝也只是道:“郭潇乃是郭家家主之子,尸魁之毒又是天下至毒,非常人所能炼制,因此解药定然就在郭家。”
朝华吟点了点头,又道:“为了解药,我们必须潜入郭家。”
两人对视着彼此。
几乎没有一句废话,两人便明白了彼此所想,连朝华吟也觉得不可思议。
“总之,明日你我乔装打扮潜入郭家,无论用什么法子,只要能夺得尸魁之毒的解药。”朝华吟冷眼看他。
施清绝不作言语,可沉默也是一种赞同。
待他走后,朝华吟便吹灭蜡烛躺在床上。
可床板便吱呀作响,被褥上的潮湿味扑面而来,她连忙起身坐起,一把将被褥丢了下去,终是坐在了凳子上打算将就一夜。
朝华吟随之闭目养神。
她听着窗外狂风大作,院外传来雾水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间或夹杂着几声不知从哪来的虫鸣。
饶是如此,外头竟是又有人要住店。
那老头又不肯,同外头的人说了好一番,还是将人给放了进来,如此外面便只有吹风的声响了。
又过了片刻,窗外一道敲锣声响起,只听那老头吆喝了几声,随即便熄灭了庭院中的蜡烛,如此便只有灰蒙蒙的月光能照物了。
朝华吟仍旧闭目养神,可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被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惊醒。
那声音像有人拖着脚步走在青石板上,一步一顿,带着黏腻的湿意,先是在庭院里转悠,随即又慢慢挪到了她的房门口......
朝华吟睁开眼睛,手指已然摸索到了腰间的惊鸿鞭,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月光,她看见门板上渐渐映出一个瘦长的影子。
那影子没有头,两只胳膊垂在身侧,指节分明的手在门板上轻轻蹭着,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敲门。
风突然大了些,破窗纸哗啦作响,那影子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门板上随即传来一阵极轻的、像是布料拖地的声响......
朝华吟顿时攥紧了惊鸿鞭。
她看见那影子的手,正慢慢抬起来,朝着门栓的方向,一点点靠近......
门板上的手刚触到门栓,朝华吟便猛地掀被起身。
手中的惊鸿鞭蜿蜒入蛇,刹那间便将门扉尽数掀飞,冷雾瞬间涌进房内,裹着湿冷的寒气扑在她的脸上。
外头的尸傀似是吓了一大跳,竟然头也不回地逃了。
朝华吟此生唯有一样害怕的东西,可却不是什么怪力乱神之物,如今有人敢装神弄鬼吓唬她,她便要让这居心不良之人好看!
于是她手持惊鸿鞭,气势汹汹地追着那道影子跑!
院中的影子闻声一颤,竟像被风吹散般,猛地朝柴房方向窜去,那拖沓的脚步声变得急促,却仍带着诡异的黏腻感,仿佛鞋底沾了什么重物。
可不知为何,朝华吟一把将柴房的门扉踹开,可却什么都没找到。
她又手持惊鸿鞭在庭院里转了一圈,石板上的雾水被她踩得溅起,她突然瞥见地板上的几缕棉絮,可她刚将其捡起来,一道尖叫声便从前院响起。
又过了一会儿,庭院里的蜡烛被人点亮。
待朝华吟匆匆赶到之时,她才瞧见雷无劫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尸身被毁得满目全非,似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的模样。
姚轻铃吓得不轻,腿软得站不起身来,她本就胆小懦弱,方才瞧见门槛处的血迹之时更是险些昏了过去。
朝华吟走进屋中,瞧着床榻上的尸身。
她用手指试探了一下雷无劫的脖颈,竟是一点脉搏也无了,于是她道:“刚死不久,尸身还是热的。”
施清绝眉头微蹙,道:“一刻钟之前,人还活着。”
此事,朝华吟也是知道的。
一刻钟之前,施清绝和她在屋中交谈了片刻,待施清绝转身离去之时,她分明听见了门外传来雷无劫的声音,好巧不巧还正是说的她,只不过不是什么好话罢了。
白面书生匆匆赶来,待瞧见屋子里的尸体之后顿时愣在原地。
他蹲下身拨弄了一下雷无劫的手腕,瞧见了这人手腕处的陈年疤痕,随即道:“这尸体当真是雷兄的!”
话刚说完,他又抬眸看向朝华吟,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又道:“敢问朝姑娘方才去了何处?”
朝华吟的袖口还沾着点泥点,惊鸿鞭握在手中,显然刚经历过一场追逐。
她瞧着白面书生,眉梢挑了挑,却没半分惊慌,道:“我不过是在院子里追个乱窜的尸傀罢了,怎么?雷无劫死了,你怀疑是我下的手?”
“尸傀?!”众人惊呼一声。
施清绝眉头一拧,瞧着她道:“你在何处瞧见了尸傀?”
朝华吟面色如常,又道:“尸傀就在我的房门外面,我本不想出去,谁知道那东西非要来撬我房门,于是我便挥舞着惊鸿鞭出去了。”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尸傀来了不躲起来,还敢冲出门去与之较量,论这天下的女流也只有朝华吟一人罢了。
白面书生冷哼一声,又道:“方才我瞧见姑娘往后院方向追人,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雷无劫便没了性命。”
他站起身来,折扇在掌心敲了敲,眼神阴冷至极,道:“恕小生多嘴,雷无劫的眼睛是姑娘弄瞎的,他几次三番要找你报仇,可如今他却先死了,这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吧!”
“巧合?”朝华吟嗤笑一声。
她往前走了两步,冷冷地瞧着白面书生,又道:“我若是要杀他,绝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藏着掖着作甚?不若在众人面前一刀砍下他的狗头!”
“你!”白面书生气愤不已。
他还想说什么,可是施清绝却道:“不是她杀的人,她也不屑于此。”
此言一出,众人都愣了。
饶是朝华吟也不由惊愕地看向施清绝,可随即便想明白了。
施清绝与她虽是宿敌,可如今他们二人皆身中尸傀之毒,在湘江这等地方唯有齐心协力才能摆脱困局,如此施清绝又怎会不帮她?
白面书生冷哼一声,道:“施公子同朝姑娘之间如何,小生在外游历之时略有耳闻,试问彼此厌恶之人突然变得亲近,其中定然不可言说之事啊......”
姚轻铃面色白了白,道:“公子误会了,施公子不是这样的人,朝姑娘也......”
可她的声音细若蚊鸣,她这个人也少有人在意,只见白面书生嘴角微微上扬,一双眼珠子更是如同淬了毒一般看着朝华吟和施清绝,又道:“方才席间,你们二人为何同时离去?”
“莫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白面书生冷哼一声。
朝华吟已然怒火中烧,手指不住地摩挲着惊鸿鞭。
若是在湘江之外,她定然给这混球一鞭子!可如今在湘江之内,此人又是湘江人,她不得已忍上一忍,待她得到尸魁之毒的解药,看她怎么收拾此人!
施清绝眉头紧蹙,俨然也不太高兴,他道:“我同她先前多有误会,如今不过冰释前嫌罢了,未曾有过什么勾当。”
白面书生却笑出声来。
他刚要说什么,却迎面撞来一道凌厉的鞭子,吓得他侧身躲开。
朝华吟冷眼看他,道:“你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便打烂你的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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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尸傀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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