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依山而建,巨大的主体结构如同盘绕在古树上的钢铁藤蔓,一梯一户独立的户型,通过透明的封闭式空中廊桥连接。
夜色下的树屋灯火通明,如同悬浮在森林上空的星辰。
踏入分配给他们的高层套房,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才如同潮水般淹没了虞今。
套房的落地窗外是深不见底的森林幽谷,只有远处几盏探照灯的光柱刺破黑暗,带来一丝不真实的安全感。
“滴。”
房间内的全息投影仪自动启动。温和的电子女声伴随着清晰的三维文字悬浮在客厅中央:
树冠酒店入住须知:
1.园区宵禁时间:22:00 - 06:00。请所有游客在此时间段内返回酒店客房并锁好房门。
2.安全腕带是您在园区的唯一身份标识及生命保障,请勿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自行解除或损坏。
3.请勿向窗外或阳台投掷任何物品,禁止投喂任何野生动物(包括鸟类)。
冰冷的规则文字悬浮在空中,无声地强调着这个“乐园”表象下的森严秩序和潜在危险。
尤其第三条,“禁止投喂任何野生动物”,联想到白天翼龙馆的惊魂和竞技场的意外更添一层寒意。
虞今看完后,径直走向浴室。她需要热水冲刷掉一身疲惫。
浴室门关闭,隔绝了全息投影的冷光。温热的水流冲击着疲惫的身体,右肩的淤青在热水下隐隐作痛。
虞今闭着眼,任由水流冲刷着脸颊,棕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光洁的背上。
竞技场穹顶崩断的钢缆、那精准狠辣的锁喉……裴予珩伪装下那双骤然变得冰冷凶戾的眼眸……如同慢镜头般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疑问从未如此尖锐。
远超常人的力量、速度、反应,对杀戮的精准掌控……这绝不是普通人类,甚至不是普通基因强化者能达到的程度。
还是……他就是某种“产品”?
烦躁和巨大的疲惫感如同藤蔓缠绕上来。虞今关掉水,扯过宽大的白色浴袍裹住身体,带着一身水汽和未散的硝烟味,赤脚走出浴室。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柔和的落地灯。全息投影的规则早已消失。
她把自己重重摔进宽大的床里,身体陷进柔软的靠垫,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
湿漉漉的长发披散着,水珠沿着发梢滴落在浴袍领口,洇开深色的痕迹。
她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挺直的鼻梁在昏暗光线下投下疲惫的阴影,纤长的睫毛覆盖着眼下的青影。
左手腕上的蓝色安全腕带紧贴着皮肤,冰凉坚硬。
“咔哒。”
轻微的开门声。
虞今没有睁眼。她知道是谁。
一阵带着儿童沐浴露甜香的、湿漉漉的气息靠近。
接着,一个小小的、温热的身体停在了沙发前。
虞今懒懒地掀开眼皮。
视线撞进一片柔软的嫩黄色。
裴予珩洗得干干净净,金色的卷发蓬松柔软,散发着甜甜的奶香。
他身上穿着一套酒店提供的儿童恐龙睡衣——嫩黄色的连体款式,帽子上竖着两只小小的、圆钝的三角龙角,背后还缀着一条短短的、毛茸茸的三角龙尾巴。
睡衣尺码有点大,袖口和裤腿都卷起一截,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脚踝。
他光着脚丫,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小脸被热气蒸得粉扑扑的,大眼睛湿漉漉的,长睫毛扑扇着。
那顶带着小角的帽子歪歪地戴在金色的小卷毛上,一条毛茸茸的小尾巴随着他的动作,无意识地轻轻扫过虞今垂在沙发边的、**的脚踝。
痒痒的。
那一瞬间,虞今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半拍。
所有的警惕、杀意、对非人力量的惊悚……在这副极具欺骗性的、毛茸茸的幼崽萌态面前,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眼前这个顶着三角龙小角、尾巴扫脚踝的小东西,真是一个普通的小男孩吗?
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脱力感席卷而来。
裴予珩似乎没察觉到虞今那一瞬间的失神。
他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虞今浴袍的宽大袖子,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刚洗完澡的慵懒和一丝讨好的意味:
“姐姐,小珩洗香香了,不臭了~”大眼睛眨巴着,努力传递着“我很乖”的信息。
虞今:不是说爱人如养花吗,谁给这小子喂百枯草了。
虞今闭了闭眼,强行把那点荒谬的恍惚压下去。
但是还是会忍不住的轻笑。
她抽回袖子,声音沙哑:“自己找地方睡。沙发,或者那边地毯。”她指了指客厅另一角铺着的厚地毯。
裴予珩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大眼睛里迅速蓄起水光,小嘴瘪着,那根毛茸茸的小尾巴也耷拉下去,显得无比委屈:“不要,沙发硬硬,地毯冷冷。”
虞今:?
他往前蹭了一步,小手试探性地搭上床的边缘,仰着小脸,眼神充满祈求,“小珩,怕…想挨着姐姐睡,一点点地方就好。”
尾音拖得绵长,像缠绕在指尖的丝线,明知是算计的伪装,却在说出的瞬间,听见自己心跳撞碎在她含笑的眼眸里。
他伸出两根短短的小手指,比划着“一点点”。
“不行。”虞今拒绝得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
跟这个披着幼崽皮的炸弹同床?她嫌命长。
“呜……”裴予珩的眼泪说来就来,金豆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小肩膀一耸一耸,哭得无声又委屈。
“姐姐嫌弃小珩……小珩是没人要的孩子了…呜哇……”他一边哭,一边极其自然地、手脚并用地就往床上上爬,目标明确——虞今身边那个空位。
虞今,头大,一个人怎么能这么能哭。
“裴予珩。”虞今太阳穴突突直跳,伸手就去推他。
裴予珩动作却快得惊人,像条滑不溜手的小泥鳅,借着虞今推他的力道,小小的身体灵活地一扭,不仅没被推下去,反而直接扑进了虞今怀里。
嫩黄色的恐龙睡衣带着温热的体温和甜甜的奶香,瞬间填满了虞今的怀抱。
他两只小胳膊死死抱住虞今的腰,小脸埋在她颈窝里,毛茸茸的小帽子蹭着她的下巴,哭腔闷闷地传出来:
“呜呜…姐姐抱抱就不怕了…小珩保证乖乖的…一动不动…像小恐龙化石一样…”他一边哭诉,一边把虞今抱得更紧,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虞今浑身僵硬,怀里这团温软带着奶香的触感,和他那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的力道形成了极致反差。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睡衣背后那条毛茸茸的小尾巴,正随着他“抽泣”的动作,一下下扫着她的小腹。
这感觉……比被霸王龙盯上还让她头皮发麻!
“裴予珩!”她压低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左手已经抬起,指尖上的美杜莎-Sa从第一次使用后,虞今就把她缩成戒指闪烁着危险的光泽,精准地抵在了他睡衣帽子那根嫩嫩的、小小的三角龙角尖端。
“立刻!从我身上!滚下去!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真的变成化石!”
冰冷的触感和毫不掩饰的杀意透过薄薄的睡衣布料传来。
裴予珩的“哭泣”戛然而止。
他埋在虞今颈窝里的小脸抬起一点点,湿漉漉的大眼睛近距离地看着虞近冷若冰霜的脸,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听见她的心跳声,像潮汐漫过礁石,温柔地漫进他荒芜的心底。
他吸了吸鼻子,小嘴瘪着,眼神里充满了孩童式的“倔强”和“歪理”:
“可是…姐姐…”他的奶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字字清晰,“规则说…要锁好房门…一起睡…更安全…”他歪了歪小脑袋,顶着那根被戒指抵住的、象征着安全的小龙角。
“而且…小珩这么小,姐姐那么大,床那么大,分一点点给小珩,又不会怎么样。”他伸出小手指,再次比划着“一点点”,眼神“无辜”又“理直气壮”。
“姐姐,你忍心让小珩一个人,在冷冷的地毯上,被怪兽抓走吗?”他瘪着嘴,努力让大眼睛里再次蓄满泪水,硬邦邦的“歪理”配上这副萌到犯规的恐龙幼崽造型,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的、让人火大又无从下手的混账逻辑。
虞今:“……”她感觉自己的神经在崩断的边缘反复横跳。
跟这个逻辑清奇的癫子讲道理?
她一定是被翼龙撞坏了脑子。
她死死盯着他那双近在咫尺的、写满“纯真”和“赖定你了”的黑棕色眼眸,指尖的蛇头戒指几乎要按下去。
僵持了足足十秒。
最终。
一声极度压抑的、带着认命般暴躁的叹息从虞今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她猛地抽出左手,像甩开一块滚烫的烙铁一样,粗暴地把怀里那团温热的、毛茸茸的“恐龙挂件”从身上撕下来,往旁边空位狠狠一塞。
“闭嘴,躺好!敢动一下,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喂霸王龙!”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戾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
裴予珩被掼得在柔软的床上弹了一下,嫩黄色的恐龙睡衣皱成一团。
但他立刻像只偷到腥的小猫,飞快地在空位上躺好,小手乖乖放在肚子上,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虞今,小嘴紧紧抿着,努力压抑着上扬的嘴角。
那条毛茸茸的小尾巴,在身后小幅度地、得意地晃了晃。
“嗯!小珩不动,像化石。”他用力点头,声音压得小小的,充满了保证。
那一刻所有的伪装都变得透明,只剩下最纯粹的渴求——不是对“潘多拉”的执念,不是对任务的算计,只是想在她身边多停留片刻,让这温柔的心跳声,成为基因序列里最柔软的编码。
虞今黑着脸,从沙发另一头扯过一个靠垫,隔在自己和裴予珩之间,像划了一条无形的三八线。
她拿起遥控器,对着墙上的投影幕布随手一按,只想弄点声音出来,掩盖这令人窒息的、被迫同床的尴尬和随时可能爆发的杀意。
幕布亮起。播放的是一部经典的恐龙电影——《侏罗纪公园:失落的世界》。激烈的追逐场面,暴虐霸王龙在雨林中横冲直撞,摧毁车辆,追杀人类……
虞今靠在沙发另一头,闭着眼假寐,根本没心思看。
裴予珩则乖乖地躺在三八线那边,专注地盯着屏幕,小手偶尔还紧张地攥紧睡衣。
电影画面快速切换。一个短暂的镜头闪过——是电影里反派公司的秘密实验室场景。电脑屏幕上,复杂的基因序列图谱如同瀑布般滚动,旁边标注着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参数和警告标志。
就在这个一闪而过的镜头里。
虞今原本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
裴予珩专注的视线也瞬间凝固!
在那快速滚动的基因序列图谱的右下角,一个极其微小、如同水印般的公司LOGO一闪而逝。
那是一个由双螺旋和闪电构成的抽象图案,图案下方,是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微小字母缩写:
I.B.R.
International Bio-Raptor(国际生物掠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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