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皆是一惊,就连陈尘也未曾发觉他们旁边突然多了一道人影。
谢玉警惕地将灵力聚于手中,手指并拢,转过身去。
那人脸庞稚嫩,貌似十数岁的少年正蹲在地上,仰起头来注视着来者。
怪矣,这人鬓发苍白,银丝乱蓬蓬地窝在头上,手间拿着几根尚且带有泥土的草药,歪着头冲他们笑。
“你是何人?”陈尘清冽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大哥哥,你说我吗?”那少年将手中的草药往地上随手一扔,拍了拍沾上泥,站至陈尘面前,身量不过到他胸膛,又扬起下巴将陈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大哥哥,你是瞎子吗?”
刺耳的问话落下,少年捧腹咯咯地笑着,“瞎子也敢山上来,真是少见。”
陈尘眉梢一挑,握紧手中的竹杖,示意谢玉到自己身侧来,三人在林中对峙。
男孩撇了撇嘴,捡起沾泥的草药往嘴里一塞,嚼吧嚼吧,又将那略带苦涩味的草根往他们脚边一吐。
嘻嘻哈哈地便冲他们道:“找人的还是找地儿的?”
“找人。”陈尘压下谢玉紧握的拳头。
“呵。”少年又是一声冷笑,“往野魂山上找人……别找了,早被吃了。”
“哦?被何物吃了?”
少年又开始笑,围着两人开始转圈儿,凑到谢玉面前,“这是何人,你娘子?”
“嘻嘻,倒是个大美人。”
谢玉拳头又紧了几分,带着一阵迅猛的风便要往那少年脸上揍去。
少年身形一闪,避开拳风,往陈尘肩上撞,在他侧边道:“瞎子你可真是好福气。”
陈尘阖眸,皱起的眉间带上了不耐烦之色,握着竹杖的一双手蓄势待发,只是再给这不知身份的少年一个机会。
“我问,被何物吃了?”陈尘压着声音问道。
若再不回答便将他的脑子敲了,押他魂魄前来问话。
少年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反是笑意一收,“我为何要告诉你,这种没报酬的事儿我可不干。”
“我可以宝物交换。”
少年钻到两人之间,左右嗅了嗅,嘟囔着:“还是个病秧子。”
“我要她。”少年忽而朗声道,手指指向谢玉一侧。
陈尘气极反笑,伸出竹杖先是用力往他腿上一敲,见那少年如猴子一般往旁侧一跳,身形化作虚影,借着树木隐蔽身形。
一边躲着还一边笑道:“大哥哥别生气嘛,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陈尘闻言却是神色认真起来,竹杖直冲面前的树干,重重一打,杖身完好无损,树干却是应声而倒。
少年如同被吓到了一般,倒卧在湿润的泥土上,单手撑地,手指深深陷入其中。
少年仰头,注视着二人,目中流露出脆弱而癫狂的神色。
“报酬……找到人后,回来带我走。”
少年也不管两人是否答应,只扶着那指向他的竹杖,缓缓站起,又垂眸吐出极轻的叹息,“看见另一道山头了吗?顺着这条道往那儿去,在空城寨内有你们想找的人。”
说罢,少年又夺过谢玉手中路牌,往地上一转一插,“空城寨”三个字指引的方向是一条延绵的小径,徐徐指向另一山头所在。
做完这一切,少年摇摇晃晃地转过身去,佝偻着身躯,扶着粗糙的树干,步步向前,全然不见先前那副嬉笑模样。
断断续续地,那少年似乎哼唱着什么诡谲的调子,又在泥地里头蹦蹦跳跳,像是乡间小孩儿的游戏,跨过地上的断枝和骇人白骨,身影消失于云雾笼罩的野林之间。
少年的出现仿佛是为了戏耍两人,又仿佛是为了给两人指路。
“我们可要按他指引去那劳什子空城寨?”谢玉偏头问道。
“且往那儿去一探究竟。”陈尘仍看着那少年离去的方向,“我往他身上撒了些显踪粉,若有机会再回此处弄清楚这少年究竟是个什么回事。”
显踪粉是仙门秘药,以灵力附着,可在目标身上持续七日,施法者可凭借这一物什寻觅到目标的位置。
“好,那我们走吧,还是先去找到觅云姑娘。”谢玉点头。
两人顺着少年指引的方向又是一路向前,傍晚降至,日光渐渐西沉,隐没在高山林荫之间,雾气在山中升起,一股凉意环绕着谢玉。
夏日所着单薄,难以抵御山中寒凉。
谢玉只咬着牙仔细观察周围景致,生怕遗漏线索,下一刻,陈尘如察觉到她的不适,将手虚虚搭在她的腕上,一阵暖流随着灵力一同钻进谢玉的筋脉之中。
并无言语,二人加快了步子,穿梭于林间。
忽然,狼嚎传来,两人身形一顿,向那道声音响起处望去,一头灰黑的狼以攻击的姿态面朝他们,眼中凶光乍现,呲着尖锐的牙,似乎下一秒便要向前突进。
黑狼之后,隐隐可以看见几间零散的木屋和昏黄的灯光,不曾想两人在山中徘徊许久,总算是见着人烟了。
如果他们面前没有一头黑狼横亘……
“有人居住,这恐怕并非山中野狼。”谢玉凑近陈尘的耳边,小声说道。
“是的,而且这狼……似是通晓人性。”陈尘话语刚落,那狼便迈开步子,警惕地向他们的方向迈进,泛着红光的眼珠子半刻未从他们身上离开。
谢玉单手架起,半伏身子,以防御姿态挡在了陈尘面前。
长久以来作为家中支柱,已经让谢玉将这种保护者的姿态刻入本能,尤其是对被她圈进了“自己人”行列的那群人。
毫无疑问,陈尘亦在其中。
感受到谢玉挡在自己身前的单薄身躯,陈尘一怔,却也只是让她站在前方,自己手中变幻出一柄朴实的木剑,以灵力附上剑身,目光向远处的木屋瞟去。
不仅仅是放着这匹狼,也是防着那木屋中可能出现的人迹。
“何人在此!”
远方又一道声音打破了二人一狼的对峙。
先是燃烧的火把,再是个灰扑扑的面庞,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小土坡之上遥遥问道。
灰狼后撤,叫喊着窜到男子身侧,又如家犬一般摇晃着尾巴。
男子伸手薅了一把灰狼的耳朵,支着火把向他们走近。
此时,谢玉方能看见,这男子灰扑扑的脸上有道晃眼的刀疤横在中间。
男子的目中警惕不减,将他们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声音粗狂,“你们是何人,怎么会上野魂山来?”
谢玉的身子仍是紧绷着,只听身后陈尘言道:“我们有一好友在野魂山上不见了踪影,我们到此处来寻她。”
男子一哂,掉头就走,冲着那狼道:“阿福,回家!”
又高声道:“别找了,趁着天没黑,下山去,知道吗?细皮嫩肉的瞎道士和小娘子,就别在这山上跟着丧命了。”
谢玉听见这话,拽着陈尘的衣摆忙追上去。
“这位大哥,你可是知晓些什么消息?”
她一边问着,那叫“阿福”的灰狼一边对着她呲牙咧嘴,似乎闻到了鲜肉的味道,垂涎欲滴。
“死了,上山的都死了。”那人漠然道,火光在他脸上那道蜿蜒的伤疤之上乱窜。
“兄台,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您有什么消息劳您告知。”
男子先是嗖得将那火把凑到他们面前,仔细端详片刻,最后还是道:“你们救不了。”
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可能知道些蛛丝马迹的人,两人哪肯就此放弃,就算这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男子带着灰狼走进靠外的木屋,正要关上门,就被两个人影一同挤了进来。
屋内极为狭窄,只有一张矮木床和一张残破的木桌,墙面上悬挂着一把长弯刀和弓箭,唯一的光源便是男子手中的火把。
灰狼一进屋便钻进了木床底下,静静地窥探着面前几道活蹦乱跳的美味佳肴,只等着主人一声令下便将他们撕咬,吞入腹中。
要知道,它可是许久未曾见到这般鲜活的大餐了。
那男子颇为不耐烦,将那火把固定在桌上,方才转过身来,“三种可能,第一,被山中野兽叼了去;第二,被孤魂野鬼勾走了魂;第三,被空城寨抓走了,你们自己思考吧,别在这儿碍事。”
谢玉望向陈尘,现在几乎所有的线索当中,都有这个名号“空城寨”。这究竟是百年之前的传闻,还是仍存在在野魂山之上的寨子?
这一切尚未可知。
谢玉又忆起,此前陈尘所用术法当中出现的觅云见之景,那最后一幕是一个浑浊的、苍老的双眼,既然不是天灾,那只会是**。
可以说,她的失踪大概率与那空城寨脱不了干系。
此时,见这两个外来客仍一副初心不改的模样,刀疤男沉沉道:“听我一句忠告,现在下山去,不然你们怕是也要小命不保。”
陈尘按住竹杖,“兄台,您可知道这空城寨更多的消息,您为何断言我们所寻之人可能被空城寨抓了去?”
“文邹邹的……”男子一面吐槽,一面往床榻上一坐,“我不过一个猎户,早几年和空城寨有过来往,这空城寨中人极其野蛮,他们中领头那人占山为王,好食人肉,敢往野魂山上钻,就要做好被抓的准备。”
那你呢,你为何又不曾被他们抓走。
谢玉站在一旁,沉默地打量着这猎户的神情,对于其中蹊跷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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