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阮棠狸语气冰冷,瞥过脸不再看她。
不管她到底有没有说谎,但目前为止她只相信自己的记忆。
她也并不想这么早就暴露自己重生的身份。
本以为许向夏还会说什么,但余光只扫到她抿唇微微一笑,如瀑的黑色流海遮挡在眼前,其余的神色一概看不大清。
什么也没说,掉头就走了。
望着她就这么离开的背影,纤瘦的肩颈比纸片还薄,风轻轻一吹就吹跑了。
她的手紧紧蜷起,压在手下的床单上一片褶皱。
阮棠狸垂眸一看,慌忙松开手,抬起手放在眼前,眉头紧紧蹙起。
望着不受控制的一双手,她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好奇怪……”
阮棠狸擦掉浸在额头上的薄汗,回过神来时门外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连忙收回眼,心脏一阵抽痛。
双手又紧紧捂住胸口,低着头,不断大口喘息着,稀碎的头发贴在额头,一撮一撮黏在一起。
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
大脑疯狂运转,不断回忆起前世发生的一切,可都毫无用处。
她现在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和前世不同。
阮棠狸大喘粗气,仔细回忆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变得不一样。
眼前闪过许向夏站在台阶下弱弱小小缩在苏馨怀里,在看到自己出来后目光一直很大胆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是从许向夏刚进家门就不一样了。
前世许向夏刚认回家时缩得跟鹌鹑似的,别说抬头看她,就算即刻把她赶出家门她也绝不敢多说一个字。
可这一世完全不一样。
不切实际的想法逐渐在她心里有了雏形。
而这个雏形越来越清晰,几乎快要跳出她的脑海变成事实。
她和自己一样也重生了吗。
阮棠狸紧攥住身下的床单,这让原本就皱起的床单更加不可收拾。
闭上眼,眼前跳出她上辈子死的惨状。
如果许向夏也和自己一样是重生的,那么……
她到底有何居心。
头疼得快要炸了。
正当她没有一丁点头绪,不知该如何是好,许向夏敲了敲门后进来了。
“姐姐。”
“你……”
阮棠狸刚想说你怎么又来了,可话到嘴边却是一顿,在喉咙里转了两圈,咽了回去。
她蔫蔫地扫了一眼许向夏手里端着的果盘,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水果,切得方方正正。
清新的果香随着不流动的空气飘进阮棠狸鼻子里。
眼睛忽然一亮,咽了口口水,可还装作不在意,脸瞥过一旁。
许向夏低头微微一笑,却没有拆穿她。
端着果盘走到床边坐下,殷勤递给她一颗樱桃。
“姐姐,吃水果吗?你最喜欢吃的樱桃,虽然不当季,但姐姐爱吃,我就让人去买了。”
指尖上捻着一颗娇艳欲滴的樱桃,晶莹剔透的水滴鼓在樱桃又大又饱满的果实上。
……阮棠狸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她怎么对自己的饮食爱好这么了如指掌。
真是……
她轻咳一声,身体笔直坐在床上,昂着下巴,无视许向夏手中捏着的樱桃,从果盘里重新挑了一个樱桃。
垂眸看向那个樱桃,若有所思。
眼神忽然一凛,像是裹着刀锋寒芒扫向许向夏,“为什么要杀了我。”
许向夏捏着樱桃的手指一顿。
“……”
四周静得只能听到阮棠狸的呼吸声。
而她懒懒掀了掀眼皮,目不转睛仔细盯着她看,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可许向夏没有丝毫变化。
如果硬说有,就只有那颗从指尖滑落到粉色毛绒的床单上的樱桃。
“姐姐,抱歉。”
没擦干的水渍浸湿床单,许向夏手忙脚乱地捡起不小心掉到床单上的樱桃。
“不要顾左右而言它。”阮棠狸不悦皱了下眉。
可许向夏闻言,却只是困惑地抬起头,“姐姐这话什么意思?阿夏不懂。”
“是吗?”阮棠狸眯了眯眼,似乎在权衡她的话。
许向夏慌乱地垂下眸,颇有些手足无措,“姐姐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吓人……”
“不是你做的吗?”阮棠狸继续逼问,眼神定定看着她,“可我的记忆清晰无比,是你将那把刀捅进了我的心脏啊。”
说着,阮棠狸两只手悬在半空,十根手指蜷起,做出掐脖子的动作面向许向夏。
“就是这样啊……”她的声音冷淡而悠远,十根手指忽然攥紧,做出猛扎胸口的动作。
许向夏的脸上本来就因营养不良而没多少血色,如今听她这一言,脸色变得更白了。
阮棠狸紧紧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一丝神情。
“你不准备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对我做这样的事情吗?”
阮棠狸的嗓音像含了冰霜,吐出的气息扑到许向夏脸上,却比坠入冰窟还要冷。
许向夏睫翼颤抖,她微张着口,缓缓垂下眸。
刘海黑压压地遮住她的神情,阮棠狸刻意低头,仔细端详揣摩。
许向夏闭了闭眼,下一秒眼眶里像变戏法似的盛了满满的眼泪,抬头看向阮棠狸。
阮棠眯了眯眼,时刻关注着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任何神情。
“后悔了?后悔亲手杀了我,还是……”
“姐姐就这么讨厌阿夏吗?”许向夏哽咽地红了眼眶。
“什么?”阮棠狸懵了。
她眼尾红红,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像是被人泼了天大的脏水,却怎么也洗不净,只能硬生生逼着自己将苦水咽下。
看见她这副隐忍委屈的模样,阮棠狸的心脏莫名揪了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声线,警告许向夏,“许向夏,不要在我面前装模……”
许向夏不为自己解释,只问她:“如果我杀了姐姐,姐姐为什么还能好好站在我面前?我为什么要骗姐姐?”
将问题重又抛给了阮棠狸。
许向夏抬着红红的眼睛望着自己,紧咬下唇,一脸有口难辩,可怜巴巴的样子。
如果要让刚刚阮棠狸的话变得合理,那只能说出她重生的事情。
许向夏她……
阮棠狸眯了眯眼,不断咀嚼她的话外之音。
究竟是无心不知该怎么解释,还是说,她也在试探自己。
手中那颗樱桃,阮棠狸捏在手心里转了又转,最终凝结成一个疑问。
她,也重生了吗。
可她还没等她想出一个结果,胸腔内忽然升起一股郁闷的气,压得她怎么都喘不上来。
许向夏坐在床边,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低着头,一下下抽噎。
明明看起来好像是自己冤枉了她,可许向夏还故作坚强摇头安慰自己说没事。
一拳打在软柿子上。
阮棠狸烦躁地抓了抓脑袋,竟然鬼使神差地抬手,抹去她眼眶下的热泪。
指骨上的眼泪随着空气迅速变冷,十分诡异的,浇灭她心中那片焦躁的火海。
反应过来的阮棠狸一顿,连着手指都僵在半空。
她木讷讷低头,看着食指上那滴早已挥发掉的泪,心头一阵阵发愣。
而那股刻骨钻心,如万蚁噬心的疼痛却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阮棠狸一脸不可置信,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她为什么要擦掉许向夏脸上的眼泪?
为什么,她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难道自己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吗!
她异想天开,一个劲烦躁地挠头。
可就算是挠破了脑袋也想不通究竟为什么会是这样。
“你为什么想杀我……”
“自然是因为你恨我,恨我恨到恨不得杀了我!”
阮棠狸痛苦地眯起眼,喘着粗气恶狠狠看着她。
“我抢走了你十七年的幸福,你不恨我吗!”
“你难道不恨我恨到恨不得立马把我千刀万剐以此泄愤吗!”她刻意压低嗓门朝她大吼。
她要一个原因,一个许向夏杀了自己的原因。
恨也好,嫉妒也好,不管什么都好,总得让自己知道她为什么要杀自己!
可她早该知道,她一定问不出什么来。
阮棠狸高傲地昂首,无视她的仓皇,步步紧逼,势必要从她口中逼问出什么来。
可许向夏却摇摇头,起身走到阮棠狸身边,压了压她的被子。
温柔地看着阮棠狸,似乎只把她刚才的质问当作玩笑。
“姐姐这几天太过劳累,都出现幻觉了。”许向夏叹息一声,“好好睡一觉吧。”
睡醒就好了。
一切又重新开始。
“姐姐晚安。”
许向夏转身要走,可一道力量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她身体一僵,顺着那条纤细的胳膊往上看去。
“……”
阮棠狸紧咬牙齿,仿佛在与什么艰难抗争,她抓着许向夏的手腕很久,齿缝中终于泄出一句话来。
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般,干涩沙哑,她痛苦地闭上眼,“不要走。”
尾音里止不住地颤抖。
许向夏浑身一颤,瞳孔几乎缩成一个细点,连带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口中的唾液像是连了茎的苦瓜,涩得她分泌了好些苦水来。
良久,她才将苦水吞咽下喉,声线却极难平稳,“姐姐……”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在身侧紧紧攥起,指节泛白,看着阮棠狸拉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眼底的光忽明忽暗。
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好几次张口想说什么,但都欲言又止。
最后只笑着摇了下头。
许向夏的指骨终于松开,泛白的指尖恢复了些血色。
她抿了抿唇,强笑一声,“姐姐又在和我开玩笑了,是吗?”
紧闭的睫毛上沾染上几颗小小的水珠。
水珠颤颤巍巍将要落下,许向夏却抬了下头。
眼泪滑进眼眶,又顺着脸颊落到下巴尖,最终凝结成一颗极小无比的水珠滴落在地。
她颤颤吸了口气,用力推开阮棠狸攥紧自己的手腕。
[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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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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