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怎么会在这里？
剑修一生可以有无数把剑，有的剑修甚至会背着剑匣行走世间收罗世间宝剑。
但，他们一生只可以有一把命剑，而…命剑和修士是同生同念的。
弄云仙尊已多年不出百战昆仑巅，当世剑修中，陆离仙君的出云剑就和他本人一样出名，可就这是这样出名的剑，居然被殷无暝派来来保护他？
为什么？
晏笙失神地看着剑，出云没错过他一闪而过的感念，忙把自己的剑柄塞进晏笙的掌心，甚至还体贴地驱散了那处的寒意只为让他不被仙气伤到。
他忍不住低头笑了笑，生疏地紧了紧握剑的手便放开了，柔声道：“我不用剑的。”
他不是器修，比起武器向来更习惯依靠阵术和利爪。
出云似乎有些沮丧，但还是靠在晏笙的手臂上，说怎么都不走。
杭白立已经看傻了，也不顾遍地的尸骸，更不看被出云挡在山谷裂缝外的魔气，只直勾勾盯着出云看。
“我没看错吧？这就是出云剑吧！？它长得和上仙界十大仙剑图谱上的出云剑一模一样！”
晏笙闻言叹息，没办法反驳，因为出云真的太出名。
整个三界，长这模样的只有一把出云。
这世上也不是没有想要仿着出云样子铸剑的炼器师，可出云剑意霸道得很，凡有尝试者，都会反被剑意炸了炉，崩出一脸的火星子。
他的半边手臂都被出云冰得有些发麻，可出云实在热情，他也舍不得把出云挥开，毕竟…出云身上的气息他很喜欢。
于是只能悄悄在掌心燃起妖火缓解。
“大概可能也许吧，嗯…”
唉，出云你怎么这么优秀。
杭白立眼里的兴奋都快溢出来了，艰难从出云身上挪开了视线，迫不及待就对晏笙问道：“所以，您是不灭天的仙师！？”
晏笙：“可以这么理解。”
呸，垃圾不灭天，晦气。
“啊！”杭白立一下子跳了起来，张牙舞爪就跑回屋子，一边跑一边还在喊：“娘子！我们有救了，苏公子是不灭天派来的！”
晏笙和出云地看着杭白立有些疯癫的奔跑姿势，同时沉默着转身看向裂缝外的不周山。
外面的仙族已经开始试图进山了，看起来终于下定决心，放弃温水煮青蛙。
当然，也可能是得到不灭天的消息，再等在外面丢面子。
但这些人进来之后，他的行动必定受阻…
所幸，小狐狸如果受伤他识海必有连锁反应，而现在没有任何异常，至少说明九尾金身还没遇上危险。
那便不如先去地脉支流看看。
届时以天狐传承借不周山地脉施法，整座不周山都能尽收眼底，找一只狐狸还不是轻而易举？
当屋里传出类似两人抱头大哭的声音后，晏笙才转眸看向出云，低声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出云晃了晃剑身。
很早了，这一路上我都跟在您身后除祟呢，和切水果一样，可麻利了！
晏笙眨眨眼，见出云乱飞的模样，无奈恍然。
傻了，自己又不是出云的剑主，哪里听得见出云的声音。
他只能伸出手拍了拍出云的剑柄以作安抚。
出云：“噌——”
呜呜呜，总算不用藏了。
他要贴贴，要光明长大，要完成主人的命令为晏笙披荆斩棘、遇神杀神！
想想就激动，它体内的剑意都在发烫了！
这厢出云一把剑不知道在燃些什么，屋里的人也终于相扶而出，一个接一个跪在了晏笙面前。
“还请公子上山时能带上在下！”
说完这话，杭白立竟重重跪了下来，一拜不够，他还覆身将自己的额头砸出了血来。
“求求公子！求求苏公子——”
杭白立一拜再拜，嬛娘也埋头靠在杭白立的怀里泣不成声。
晏笙皱起眉，侧身躲过两人的哀求，抿了抿唇，沉吟许久才开口：“上山要做什么？”
“有一种东西就生长在魔界之门附近，我们需要这药来救嬛娘的命。”
晏笙还在怀疑杭白立，为了不打草惊蛇，便先顺着往下说：“什么药？”
他当初在不灭天时便苦于医术课，此时完全想不起不周山有什么仙草灵株。
“金骸兰。”
杭白立说出这名字，又从一旁翻出来一本泛黄的册子打开来递给晏笙。
晏笙接过一看，出云也凑上来，像是能认字一般，他笑了笑，把册子向出云的方向侧了侧。
这名为金骸兰的东西名副其实，的确像极了人间的兰花。
只不过，他看着这药治的病症，不由得皱起眉抬眼看向嬛娘。
离魂之症？
他这才终于把金骸兰与他记忆中的某种东西对上号。
鬼界也有一种草，名曰叫魂草，相传若是刚入鬼门关的鬼魂寻得此草服下，再由阳世人连续不间断地叫名三次，便可重返阳世、再度回魂。
可那都是传说。
没想到，魔界之门竟然真的有和叫魂草功效十分相近的东西。
晏笙递回册子，心道他分得清活人还是活死人，嬛娘的模样其实半点也不像。
他仍旧怀疑着，便试探着轻声道：“夫人，可以先让我看看你的病吗？或许，我能有别的办法。”
嬛娘吸吸鼻子，在得到杭白立应许的目光后怯怯伸出手臂。
晏笙微笑着对嬛娘点点头，这才轻轻将手指搭在嬛娘的腕间。
妖气游走全身，晏笙一眼便瞧出嬛娘灵府周围俱是符咒和魔气，顿时了然，收回手指，起身道：“你们留在这里，不只是为了寻药，也是为了借这里的魔气镇住她体内的魂魄，对么？”
“是，我也是意外发现这山谷对恶祟有压制作用才留了下来，可现在这局势…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连这个山谷也保不住，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魔气天然排斥一切其他气息，在这里养病或许不是好地方，可却又能保护脆弱的魂魄不被鬼官勾走、恶鬼吞吃，还能反向将魂魄吓回原本的躯体。
倘若不周山没有被恶祟侵蚀，说不定这两人还真就找到一个世外桃源了。
不破不立，这手笔，倒是个敢想敢做的药修。
索性这里没有小狐狸的行踪，他还不能随便放走杭白立，现在又对此人有了点兴趣，便道：“行，我可以带上你，但我也有要求。”
“您说，您方才救了我，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只需要你不离开我的视线。”
-
距离龙骨还有段距离的山路上，乌压压一行人正埋头除祟。
一道爽朗女声传来：“这里面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另一方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男声：“女君金枝玉叶，还是尽早出去吧，你们月墟也是，怎么能让娇滴滴的女君来这种地方呢，一会儿被吓哭了可该怎么办？”
“嘿，书院的臭小子，睁开眼好好看看，现在最娇气的明明是你！一个大男人，还要坐花轿！”
“那为什么月墟没有和其他几大门派一样为女君准备轿子呢？是养不起区区八只抬轿的鸾鸟？还是单纯不喜欢呢？”
“你！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嘴贱的男人！”
前面吵作一团，站在远处的杭白立摸了摸脸颊，躲在树后对站在身边的人低声道：“这东林书院的少门主可真损。”
顶着幻术的晏笙以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漠然瞥了眼众人。
是啊，真损。
上仙界养得起鸾鸟的门派本就不多，能匀出来抬轿的更是少，至于，月墟嘛…满门炼器师，行走的销金窟，当然不是不喜欢鸾鸟，而是真的养不起一点。
看着众人向着和他目标相反的方向而去，晏笙收回视线，率先迈开步子：“走我们自己的路。”
杭白立回头看了看远处已经被晏笙幻术遮住入口的山谷，又急忙回头跟上晏笙的步伐，问：“苏公子，我们真的不用和他们一起去吗？”
“不用，他们很碍事。”晏笙否决。
“好！不灭天的大腿才是最粗的，我一定抱您这根！”
话虽这么说着，但他的眼睛还是黏在出云剑上，挪都挪不开。
而出云则是黏在晏笙身旁开启全自动除祟模式，绕来绕去，遇见恶祟就唰地冲出去，一剑一剑嘎嘣脆，愣是让晏笙没有一点出手的机会。
杭白立呆呆看着，眼里都是羡慕和崇拜。
他又忍不住悄悄凑近晏笙，低声问道：“苏公子，您和陆离仙君一定是好朋友吧？”
否则出云剑怎么在您面前就跟小狗一样？
“……”
两人就这么顺着蜿蜒山路向上，就这么走了整整一天，直到周围傀儡的咆哮声和呼呼的风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漆黑山石上一条条宽阔的道路。
杭白立看着四周，轻声说：“已经靠近地脉支流了，接下来每一步可都要小心，之前每次我走到这里都会被弹出去。”
他伸手指了指天，又道：“苏公子，您看。”
晏笙皱了皱眉，先是看了眼还在他周围飞舞着的出云剑，才又仰头看去。
只见不周山顶巨大的断口处，围绕其上的雷云中隐隐闪过紫光，蜿蜒可怖，而那紫光之后，似有魔气不断向外涌出，沸腾、燃烧。
杭白立解释说：“据古籍记载，西北海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注1]。雷鸣之时循声而去，见门扉，便抵魔界。”
可是，这扇门已经关闭太久太久了。
晏笙余光一瞥，忽然死死盯向不周山顶。
明明什么都没有，只有魔气肆虐。
可他还是确信自己绝无可能看错，那断口处…
分明爬出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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