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战昆仑巅。
黑蛇慵懒地缠绕在殷无暝的手腕上,猩红的信子慢悠悠地吞吐着,发出极轻微的嘶嘶声。
“在幻术里疯狂调动人的欲/望,你这小狐狸把他的幻术还真是用得还真是…”
它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但怎么也想不出来。
倒是殷无暝接住了他的话茬:“挺邪门的,但侮辱性极强。不是吗?”
坐在雪山之巅的人苦笑一声,曲着长腿长长叹了口气,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凛冽的寒风中。
一个常年流连烟花柳巷、自命风流的渣男,最后就这么被没收了作案工具。
甚至从表象看,还是自己跟自己纵那啥过度导致的。
天老爷的,幻术居然还可以这么用?以及以及,男人这种生物居然还可以无能到这种程度?!
他也算是开了眼了。
但是…
幻术一道,核心在于施术者精心编织虚假景象。其中细节越是逼真,越是贴近中术者的认知和**,便越能使其沉溺其中,难以分辨真假。
而世间大多能困住人心的幻术,万变不离其宗,无非围绕着四种**——酒、色、财、气。
再看谢时渊的幻术,那摆明就是一个“色”阵。
可小狐狸怎么会捏这么一个梦出来?
要知道,谢时渊在幻术中神魂颠倒、滚着爬着喊时的可都是他的名字。
这就意味着,晏笙在构造这个幻术时,投入其中、作为**核心的“色”之对象,就是他自己!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殷无暝就觉得头疼。
“我怎么也没想过他会这么做。”
黑蛇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怎么?嫌弃还是心疼?你不会还觉得他这法子上不了台面吧?”
这都哪儿来的计较,谁整人还要挑光明正大的手段?
殷无暝当然没这么想。
他有些烦躁地扯了扯嘴角,随手凌空一抓,变出一壶烈酒,仰头豪迈地灌了一大口。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
“都不是,”他抹了下嘴角,“我只是想不明白。”
他本以为是蝴蝶效应。
自己这一次的复生挣脱了系统的监视,又意外结识了晏笙,由此产生了一系列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神族遗宝、白攸弥没死在不周山褚九桉却突然毙命,眼看着谢时渊以后也只能是个…无能的泰迪。我怎么觉得,小狐狸的每一步都是冲着阳关峰去的?”
如是细数桩桩件件,他抓起酒壶陷入沉思。
“难道他也绑定了一个什么系统,得到任务就是——清除我这个剧本里的主角团?”殷无暝喃喃自语。
这样就合乎逻辑了。
但,可能吗?
藏在殷无暝袖间的黑蛇听不懂什么系统不系统的,它记挂着自己的正事,不耐烦地用尾巴尖戳了戳殷无暝的手臂:“喂,臭小子,这么多天了,你可都没给我炼药呢!是不是忘了?”
殷无暝被它打断思绪,摆了摆手:“当然没忘,前辈的事我时时刻刻牢记在心…对了,说起这事,您怎么没去找您那位[阿引]?”
不周山时三千引就已能现身护主,想来魔气早该唤醒三千引了。
黑蛇闻言,扭动的身体微微一滞,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警惕反问:“怎么?你找他有事?”
“没,我只是好奇,”殷无暝难得地八卦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他和您不是知己好友吗?”
这蛇天天念叨着吃了药养好身子就要去见阿引,关系定是非同一般。
可怎么三千引醒了,黑蛇反而不再提这茬了?
有猫腻喔~
殷无暝笑了起来。
黑蛇一听他这欠揍的笑声,咻地一下从他袖中窜出,照着他的脸颊就狠狠一尾巴抽了过去,恼羞成怒道:“问这个干什么!做好你自己的事!当初二选一,可是你自己选了我的!”
“…我知道。”殷无暝脸上的笑意淡去,摸了摸被抽得有点发麻的脸颊。
的确,是他自己选的。
那日,当他在逍遥神殿打开盒子时,许的愿望是[想要活下去]。
也是那时,他知道了一件事。
或者说,是一则预言:
屠杀蓬莱境——死罪,不可免。
好吧好吧,他接受。但那个不久前才在幻境里以命换命救了他的人也要死?
这他不接受。
于是三千引和黑蛇,一个是生门、另一条则是黄泉路。他的选择,显而易见。
“那八种药真能治好您?”殷无暝收敛心神,确认道。
黑蛇吐了吐信子,语气有些不悦:“怎么,还不相信?”
殷无暝无奈耸肩,抬手又给自己灌了口酒,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毕竟是您说的,我治好您的病,换您在那一天替我送他去安全的地方。”
但交易能否兑现却只能在他死后才能验证。
所以他会担心很正常,不是么?
黑蛇扭动着身子,在殷无暝眼前一凹一凸地飞来飞去,像是某种奇怪的舞蹈。它忽然停下来,“喂,问你个问题。”
“嗯?”殷无暝应了一声。
“你当时怎么想的?我还以为是个人都会选阿引。”
毕竟三千引代表的是[生]。
“哦,因为我是个自杀狂,看不出来吗?”殷无暝回答得轻描淡写。
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不说了,明天就接着找地方上吊去。
黑蛇:“……”
噢,对哦。把这茬忘了。
但它还是难以理解:“到现在这么久了,你就没有一次后悔过?”
殷无暝果断摇头:“没有。”
黑蛇:哦是吗?我不信。
“为什么?”它真的不懂,怎么有人真的这么不想活,明明它左看右看殷无暝都不是一个精神崩溃的病人。
殷无暝呵呵一笑,躺在山阶上望星星,好一会儿才怅然喃喃:“因为我不喜欢这里。”
黑蛇嘶嘶地吐着信子,更加不解:“为什么不喜欢?你看这个世界灵气充沛,哪里比你说的那个地方差了?”
闻言,殷无暝想起许多,猝不及防哼起歌来。
比那边差吗?
其实也不见得。
毕竟在所谓的“现代”,他只是一名学生,不能飞,也不会什么玄妙的法术,更做不到扬名立万、一剑登天。
但他还是永远都不可能喜欢这个世界、更不接受自己被同化。
“那个世界的人对我很重要。”
黑蛇:“那…你那小狐狸怎么办?他喜欢你诶。话说你就没有一点也喜欢他?”
殷无暝:“……”
不知道。
不敢喜欢呐。
一旦喜欢上,就真的舍不得了啊。
他昂天长叹一口气,干脆就地躺平,在百战昆仑巅终年不止的大雪中彻底醉死过去。
临闭眼前又想,不如在死前给小狐狸找个更好的人吧?
嗯,白攸弥那家伙看起来就不错,实力强,而且对晏笙也挺好的,再考察一段时间看看?
-
在高山上披星戴月睡在雪堆里这种事,在现代无疑是个找死行为,但殷无暝的化神修为和天生仙骨就很完美地弥补了一点。
于是当常香见左手扛着一[条]人、右手抱着一只狐匆匆赶来时,殷无暝没冻死在雪里,反而睡得十分坦荡自然。
天赐白雪牌席梦思,睡了都说好。
但再好的睡眠,也架不住家里有熊孩子……哦不,有急疯了的师妹大吵大闹。
“大师兄——!大师兄!!!”
殷无暝:……
他迷迷糊糊地捂着耳朵懒懒翻了个身,“别嚎了,大师兄回花果山了。”
“?”
常香见一愣。花果山是个什么山?
她急得“哎哟”一声,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长幼有序了。
她先是轻轻地将右手抱着的狐狸和左手扛着的人放在雪地上,然后粗暴地抓住殷无暝的一条手臂,气沉丹田,猛地来了一个旱地拔葱!
“呃啊——!”
殷无暝猝不及防,只听腰间咯噔作响,剧痛瞬间袭来:“我的腰!“
常香见急得眼圈发红,不管不顾地又往他好像闪到的腰上拍了一巴掌,好像试图给他把腰关节再给拍回去?
她咬牙切齿地吼道:“腰什么腰!你家狐狸要是死了,我看你还要这腰有什么用!”
(黑蛇:咦惹,这话也忒糙了)
此言如惊雷贯耳,殷无暝醉意顿消,连腰间剧痛都顾不得了。
他猛地坐起身,眉头紧锁,目光焦急地四下搜寻。
只见不远处雪地上,沈书颜跌坐在地,怀中抱着的粉毛狐狸仍在不断渗血!
见殷无暝转醒,沈书颜如见救星,急声道:“师兄快让他卸下心防!这伤口太深,必须立即缝合!”
她满身血污,仰望着踉跄而来的殷无暝,语带哽咽。
“我知道、我来…”
殷无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颤抖。
他强自镇定,迅速挥手布下一个简易的剑阵隔绝风雪。然后他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探那只狐狸。
原本漂亮又灵动的粉毛狐狸,此刻正奄奄一息地蜷缩着,就像是一团被血染污的毛绒小球,狼狈又可怜。
那对总是机灵转动、或狡黠或撒娇的狐狸耳朵,此刻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紧贴着脑袋,还不安地、细微地颤抖着,仿佛在昏迷中依旧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它呼吸极其微弱,每一次吸气都显得无比艰难,身体也因为失血过多开始发冷,殷无暝的手甚至摸不到狐狸的体温。
而狐狸在昏迷中似乎也感知到了外界的触碰,吓得猛地一哆嗦,本能地把自己缩得更紧,喉咙里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幼兽般的哀鸣,充满了恐惧与防备。
然而奇迹般地,当殷无暝的手抚上它的头顶,这只充满戒备的小兽竟松开了紧护的四肢,主动向他掌心依偎。
“乖,在呢。”殷无暝轻抚狐首,柔声安抚。
这情形让旁观的常香见与沈书颜皆是一怔。
但此刻谁也顾不上深思。
“快!”
沈书颜最先回神,立即取出银针在火上炙烤,又将伤药备在一旁。
管那什么婚约!
横竖天塌下来都是殷无暝自己顶着!要抢亲的又不是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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