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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 71 章

六月十三号,两人正式从武汉出发了。

长距离骑行是很磨人的,精神和耐力都是,往西藏走,后期上海拔了可能还会有高原反应,对身体也是一大考验。

徐薇宁给他们卡里打了钱,其实他俩不缺钱,但徐薇宁还是给了,这次走的远,没办法轻装,尽管已经精简,两人车上绑的东西也得有十几二十斤重。

武汉的六月已是烈日炎炎,出发的时候才五点,打算趁着早上的凉爽天多骑一段路,晨曦微露,慢慢的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这是一段未知的旅程,充满了新鲜和期待,两人一口气骑到汉川,六七十公里的路程,骑的很轻松。

能量饮料和电解质水都带着,徐闻钦小口小口的喝,凌佑拉下防晒面罩,眼镜卡在头顶,问他累不累。

徐闻钦说还好,平时他们轻骑也是五十到八十不等,但是第一次负重骑,身体消耗肯定比之前大,凌佑看了看时间,今天出发的早,这会儿也才刚九点,“去吃个早饭?”

徐闻钦说,“行,确实也有点饿。”

他抬手摸了摸凌佑的头发,“还没见你剃过这么短的。”

“这样方便,”凌佑顶着个板寸笑,短短的发茬有些扎手,他长的本来也好看,这会儿精致的五官露出来,却显得更稚嫩了,像个小孩子似的,少年气十足,徐闻钦很喜欢他这个样子。

早餐两人吃了一份汤包配热干面,就着蛋酒喝,休息一下十点准时出发天门,路程八十多公里,沿路都是一望千米的庄稼地,道路两旁的大树正是生机盎然的时候,层层叠叠的绿叶遮盖住了大部分的阳光,乡下的天真的比城里要凉快很多,田野间阵阵清风扫在身上,吹散了一身的热汗,两人放慢速度,感受着夏天的味道。

这边的建筑都是两层小楼,一幢挨着一幢,是和徐闻钦老家一样的风格,这边离北市确实也近。

徐闻钦指给凌佑看,“你知道这个一楼我们那边叫什么吗?”

凌佑摇头,小的时候他在几十层高的小区里住着,别说楼上楼下,对门住的是谁都不知道,长大了换别墅就更别谈了,他没见过这样的,没概念。

“我们叫堂屋,相当于武汉小区住宅的....嗯...客厅,”徐闻钦找了个相对合适的词解释,“小的时候,支个凉椅或者凉床在堂屋,前后门都开着,穿堂风一过,非常舒服,什么电风扇和空调完全都不需要。”

凌佑说,“想想都舒服。”

徐闻钦笑起来,像是在回忆过往,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我以前还去过我姥姥家,他们那里更偏一些,出门就是菜地,自己种菜,还有庄稼地,油菜花开的时候,一整片的金黄色,特别好看。”

凌佑脑中闪过某些场景,柔声说,“我记得小学的时候,学校组织春游,每个小孩30块钱体验一日农场,去里面摘菜玩儿,还喂鸡,苏末迪当时被一只大鹅追着跑,哭的眼睛都肿了。”

徐闻钦哈哈几声,“我的童年,你还得付费体验。”

在这自然静谧的田野间,两人骑得不快,有来有回的聊了半天,今天虽然有风,但是日头大,他俩全程带着面罩和护目镜,可徐闻钦还是看到凌佑弯弯的笑眼,觉得开心。

八十公里骑得有点太放松了,一路慢骑,到天门已经快三点,今天算下来骑了得有一百多公里,其实本来就是边走边玩,没有规定一天必须要骑多少,而且负重,得慢慢来,给身体一个适应的阶段。

冲了澡,徐闻钦在床上做了会儿拉伸,说困了。

凌佑看时间,“不到四点,睡会儿吧。”

他拉着凌佑一起,说睡醒了去吃晚饭。

可等徐闻钦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床头亮着一盏昏暗的小灯,他躺在床上愣神,还有些懵,心里头无端的泛起一股失落感,翻身一看凌佑也不在,一瞬间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感觉自己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孤独包围,觉得遗憾。

为什么遗憾,不知道,也不清楚,窗户没关,楼下嘈杂的声音传上来,在耳边缭绕几圈,徐闻钦撑着身子起来,眺望着夜色下的霓虹,看到了喧嚣的夜市,这才醒了神。

他回身拿起手机准备给凌佑打电话,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一觉睡了四个多小时。

这时凌佑提着吃的进来,看他在窗边站着,叫他,“醒了?正好,快来吃东西。”

徐闻钦穿着条内裤就过来了,搂着凌佑蹭,像是撒娇,“我睡懵了,起来看到你不在,我有点……不开心,你怎么没叫我一起啊?”

凌佑就着他搂着的动作,走到桌边把东西放好,抬手把人抱着坐在椅子上,摸了摸他的脸,“看你睡得香,没舍得叫你。”

“以后我睡醒了你得在,别让我一个人。”徐闻钦借着这股劲儿说出的话,凌佑拒绝不了,点头说好,“吃饭吧!”

没有买太油腻的,两碗鸡汤粉,两杯奶茶,还有一份蔬菜沙拉,也算是营养均衡,徐闻钦情绪不高,睡觉睡的。

吃完凌佑带着他下楼,去感受了一下热闹的氛围,说是接收一下人气,徐闻钦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缓过神来以后也觉得自己矫情,以前那么睡神的一个人都没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思绪,这会儿怎么还闹上了,可身边有愿意陪着他的,还当回事,也就顺其自然了。

“明天我们到那边了去古城玩一玩吧,好歹是千年古城,”徐闻钦下午睡完这会儿不困了,坐地板上看路书,“我看路线和今天差不多的距离,一百多公里,将近一百二。”

凌佑说好,这里离北市不远了,凌佑问他要不要顺便回去看一趟阿婆,徐闻钦说,“那咱俩这旅行估计得夭折,阿婆年轻的时候进藏去玩,也不知道是出了点什么事,没细说,后来就一直跟我说那边很危险,千万不要去。”

“噢?”凌佑挑眉,“那你还去?”

“现在和她年轻时候不一样了,我不担心,”徐闻钦凑了过来,“而且我想和你一起去很多地方,以后咱们每年挑一个地方去,好不好?”

凌佑说好,听你的。

第二天一早两人出发的时候快九点,又是大晴天,乡镇的天很蓝,云卷云舒的随风而行,前半段路况还不错,走了没多远碰到一组骑摩托的,四个人,其中一人扬声问他们去哪儿,徐闻钦挥挥手,“去西藏。”

“我们也是去西藏的,加油。”

打了招呼,摩托车队加速飞驰而去,很多事情不用问,都是在路上的人,遵循自己的心就行。

半程后有一大段的石子路,颠的挺难受,乡镇的路并不是一直都好走,又骑了二十多公里才到公路上,今天没风,太阳顶在头上晒,两人轮流破风,徐闻钦带着骑一段,凌佑就再冲上去换位置,广阔的天地间仿佛就剩他们两个人,是自由的灵魂。

十二点多,天已经很热,两人在路边找了家店吃饭,西红柿鸡蛋汤,一份炒土豆丝,还有一盘凉拌牛肉,光盘行动全都吃完了,还不敢放心大胆的吃,得透过窗户不时的看看门口停着的车。

老板有一对子女,女孩儿看着四五岁,男孩儿应该是个初中生,一直在门口的桌子上写作业,偶尔抬头看他们一眼,见他们吃完了,放下笔就跑过来,“嗨,你们要去哪里?”

凌佑说,“我们骑车去西藏。”

“骑这么远啊,好玩儿吗?”

凌佑笑笑,“还不错。”

男生很黑,估计也是个调皮的,一点儿都不害臊,他搬了个凳子坐在旁边,很自来熟的跟他们聊天,“你们这样的,我在电视上看到过,还有骑摩托车的,以后我也想去。”

徐闻钦问他,“你多大了?”

“十四岁了。”

看不出来,瘦瘦的一个小孩儿,徐闻钦说,“可以,不过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这件事可以作为你的一个目标,你出发前一定得确保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安全第一。”

“哈哈谢谢,我记住了。”

他们陪着小朋友聊天,干脆就在店里休息一下,店家很热情,还给他们切了西瓜和桃子,聊完差不多就要准备出发了,临行前小朋友还给了他们两瓶水,叫他们注意安全。

休息完继续赶路,防晒做的很到位,一路上都是农田,在路边还遇到了一个亭子,分上下两层,徐闻钦挺奇怪的,这里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建筑。

再往前走,又遇到了好几个,凌佑说,“可能是个旅游区吧,主打这种农耕文化的。”

徐闻钦指了指前面,“那个亭子好大,我们过去看看吧。”

在旅途的人对这样的地方没有抵抗力,两人站在亭子里往远处看,绿色麦田一望无际,风吹的衣服都鼓动起来,徐闻钦掏出手机拍照发图,徐薇宁没两分钟就给他打了个电话问到哪里了,徐闻钦说快到荆州了。

后面又来了几个人,也是骑行拉萨的,看着也就二十来岁,跟他们聊了半天,几人是大学同宿舍的,暑假没事儿约着一起旅行,之后并行了一段,年龄相仿的半大小子们聊游戏也能聊的不亦乐乎,路上好一顿耽搁。

到旅馆已经是晚上,今天的速度比他们想象的慢,又玩又聊的,两人一路上休息了好几次。

城楼底下很多的算命先生,他俩都不是信这个的人,只觉得挺有意思的,徐闻钦带了个小相机,拍了不少照片。

打包了两个怪味锅盔,路边找了一家围炉麻辣烫吃,这里很有生活气,热热闹闹的。

第二天他们依旧在这里待着,早餐吃的特色米粉,大骨汤搭配牛肉,一口下去十分爽辣,好像浑身的细胞都被激活了,一早趁着气温没上来先骑自行车环了古城一圈,晨间空气很好,碰到不少在这里慢跑晨练的,树林间老头老太太们在练太极,一呼一吸间又是另一种自在,当然也少不了哐哐撞树的,处处都是人间生气。

路面是铺砖,走的并不顺,两人便推了一段,绕回城楼,陆续已经有游客上来,旅行团的人举着小旗帜在介绍古城的历史,“其实古荆州比现在我们看到的要大的多,它北至长安,洛阳,南下两广,西通巴蜀,东连吴会,称为天下咽喉,覆盖面积还是很广的,那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公元前楚国就建都在此,先后也是经历了六个朝代共34位帝王在此建都,历史意义非凡的,来,我们再往前面走...”

“那刘备借荆州的故事大家都听过吧,说是一借不还,那要是我,我也不还,多好的一地儿啊,凭本事借来的对不对!”导游一番话逗的大家都笑了起来,冗长的历史在三言两语的逗笑间鲜活了起来,倒也不显得沉闷,谈笑间的人声渐渐叫醒了这座古城。

一座荆州城,半部三国史,很多家喻户晓的故事都与这里有关,直至今日,这座古城依旧如同一颗闪耀的明珠立于荆楚大地之上。

中午把车放回酒店,顺便吃饭休息,凌佑陪着徐闻钦躺了一会儿,下午两人打车去了博物馆,进门入目的就是三面凤凰壁画,一共是七只凤凰,走近了看,凤尾和凤头部的白色鳞片格外逼真立体,介绍说这是鸭蛋壳镶嵌后打磨而成的,很特别的手法。

一楼的青铜器陈列纷呈,种类繁多,徐闻钦和凌佑一个个的看介绍,很仔细,平时其实很少去关注这些,真的慢下来,溯源回几千年前,仿佛也能透过这些器皿看到当时的人们是如何生活的,博物馆就是这样的神奇,它像是一根链接古往今来的绳结,穿过时空长河,把前世的故事讲给现代人听。

再往里走便是中国独有的编钟乐器,小巧玲珑的窝在展柜里,古人说琴瑟和鸣,徐闻钦觉得无非讲究的是一个“和”字,无关乎年龄姓名,三观和也好,追求和也罢,艺术永远是交友的好桥梁,无论琴棋书画,知音总是难求的,毕竟士可为知己者死。

看完风花雪月,兵器展馆的长剑短矛也道出了千年战争杀戮的残酷,是非错对,功勋屈辱已经都是历史的尘埃了,五千年华夏始终一体,如今的盛世,也算是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两人边走边看,觉得浸深在这样的氛围里,人都变得沉静平和了,凌佑说,“这难道就是所谓的陶冶情操?”

徐闻钦笑了笑,凑过去小声的说,“那可算是思想升华了。”

两人都笑起来,继续往里走。

徐闻钦站在越王勾践剑介绍展画前,看了好半天,戳戳凌佑胳膊,“你说省博一借不还,是不是和当年刘备借荆州有异曲同工,在这里形成闭环了。”

凌佑轻笑,“那凭本事借的....”

他话还没说完,徐闻钦就看着他笑了,上午那导游说的话,这会儿凌佑原封不动的拿来用,又闭环了。

二楼则是玉器展馆,玉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载体之一,大到作为古时祭祀天地定国安邦的神器,小到作为个人身份以及品行的象征,都被赋予了种种美好的品德属性,徐闻钦想起之前凌佑送给他的手串,出来之前怕摔怕丢的,在家里放着了,这会儿摸摸手腕,觉得少了点什么。

徐闻钦说,“我想我的手串了。”

凌佑指腹蹭上他的手肘,凑过去说,“我在,别想它。”

徐闻钦乐的不行,那点思绪一下子就飞散而去了。

镇馆之宝是一张玉覆面,和古代的一种葬礼玉敛葬有关,据传覆在死者面部,可让尸身不朽,灵魂升天,完整的玉覆面仅此一块,其他的都是碎玉拼接,可徐闻钦看着却觉得它像一个表情包,无法代入它的独特珍贵。

“快走快走,我看到它就有点想笑,”徐闻钦推凌佑,“咱们还是心诚点儿吧,别在这儿看了。”

展馆分好几个展厅,分类明晰,展物丰富,一路逛逛聊聊,时间消磨的也快,瓷器馆里,元代釉里红缠枝凤纹罐的展柜前,凌佑也给徐闻钦讲了一个故事,“我姥姥好像是个千金小姐,家里有传下来的真宝贝,不过战争期间流失了很多,听我奶奶说最后护下来的只有不到五件,再后来你也知道,革命了嘛,全给砸了,我姥姥的眼睛好像就是那时候哭多了出的问题,毕竟家都快散没了。”

这个故事听着并不愉快,历史洪流总有污浊,好在总会被矫正,重归正路,就好比这一樽瓷罐,不管它的烧制方法多么复杂,总会有纯正的精品留存于世,苦难的终点,会是完满的光辉大道。

其实他俩最感兴趣的还是能够一睹千年古尸的“风采”,排了半天的队才看到,那是一名男性,据传出土的时候他的皮肤还富有弹性,纹理清晰,四肢都是可以活动的,徐闻钦无法想象这些词会出现在一具几千年的尸身之上,“太神奇了吧,这什么技术啊,能保存的这么完好。”

“你说他有没有想到自己死了几千年,还得被迫营业,”凌佑脑回路有点不同,徐闻钦看着他笑了笑,“可不是吗,不行我不能再看了,怕晚上做梦。”

这小点儿胆,凌佑笑他,两人又一起去看简牍了。

荆楚文化一日游,晚上凌佑在收拾东西装车,徐闻钦开着扩音回老母亲的每日一问,插科打诨的瞎聊一通,徐薇宁损他两句也觉得心里踏实,说到底还是担心,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回确实也真是“行千里”路。

再出发没急着走,睡到自然醒,早餐依旧是米粉和锅盔,徐闻钦很喜欢吃,毕竟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蹬坡。

往后走,路况并不是一直都好,越走地形坡度也会更复杂,出了古城后又是大概十公里的上坡,徐闻钦扬手一挥,“一个字,就是干,走起。”

凌佑把水放回架子上,抬手兜他下巴,“面罩戴上,太阳大。”

中午两人就在一处桥底的阴凉处休整,小锅煮了两碗泡面,吃完再啃一个香蕉,香蕉是出发时在城楼下的摊贩那里买的,很甜。

今天出发晚,走的也慢,他们晚上就地露营,乡下的夏夜,连月光都格外皎洁,明明没有路灯,却依旧可以看到洒在地面的光亮。

凌佑把车停在一户农家前面的空院子里,徐闻钦去敲门问是否方便,老人家年纪七十多岁了,有一只耳朵不太好,说了半天似懂非懂,只说可以,还邀请他们进屋,他们没进去,就在外边院子里搭了帐篷,这里的天空很透,没有那么多遮挡,仿佛能一眼看穿天际星河,徐闻钦和凌佑把东西收好,坐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星星。

老人再出来的时候端了两碗清汤面,柴火灶煮的,特别香,徐闻钦对老人家说谢谢,老人的子女孙辈都在城里,自己一个人住在老家,闲谈间知道他们要去西藏,他可能这辈子都没踏出过这块土地,也不知道西藏到底有多远,只是看着他们也就和自己的孙儿差不多大,心生怜爱,说了很多注意身体,小心安全的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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