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杨头皮发麻，陈佩审视的目光像是要把他戳穿。
“你看到了什么？”楚尔的光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腰处，尖头仿佛下一秒就能刺破衣服直入脊骨。
前有恶狼，后有猛虎，此时说什么都是白搭，说没看见是嘴硬强装，说看见了那下场也显而易见，黎杨咽了咽口水，稳住声线，“你希望我看见什么？”
楚尔轻挑眉，对黎杨的反应有些意外，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突然止住声，他胸口别着的六翼鸟徽章有频率的闪烁，与陈佩对视一眼，说道：“把他带回去，看好他。”
直到坐上回去的车辆，黎杨都还没有从那一滩滩肉泥中缓过神，身旁的陈佩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扫自己几眼，让他更是寒从心起，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个电视剧杀人灭世的桥段，按照剧情的发展，他接下来大概是被杀，埋尸，投胎。
跑，必须得跑。
作为一个发现案发现场的路人，他的结局估计难逃一死。
黎杨垂着头，尽量避开陈佩锐利的视线，只是一味盯着在自己掌心里陷入昏睡的小星，悄悄捉摸着怎样逃跑。
“不要乱动心思。”陈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黎杨佯装平静，一脸无辜地反问：“什么？”
“想要逃跑？”陈佩没有绕弯子，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露出洞察一切的眼神，“我这里有精算芯片，只要连接过你的意识，就能够接收你的脑电波数据。”
“你什么时候连通过我的意识？”黎杨神情变得严肃，视线也变得锋利。
“在你受伤的时候。”陈佩脸色平静，缓缓将车辆停入楚尔的仓库，丝毫没有注意到副驾驶的黎杨悄然拿起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呲——
短刀刺入陈佩的后颈，大脑电路暂时断联，他像是被定格住般保留着开门的动作，黎杨将陈佩推下车，转而坐到驾驶位，带着小星光速逃离。
黎杨刚发动车子后的两秒，陈佩手指咔咔地动了几下，动作僵硬地拔掉那把匕首扔在一旁，卡顿的身形恢复灵活，线路也重新链接，他瞥了眼车子离去的方向，指尖点在额间的三角纹路上，追踪机如同蜂群出动，朝着黎杨的方向追去。
——
中央城的花园内，兰斯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望着湖中心，象征着新生与永恒的星门女神雕像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面容祥和，双手半张，像是静静等待子女拥抱的母亲，身体环绕着一圈淡紫色的菱形晶石，那是诺斯星特有的稀晶，也是诺斯人在经历灭亡战争后，能够繁衍下去的根本。
每个诺斯人在孕囊时期，就会在心脏植入一种名为稀晶的特殊活性物质，它会像铠甲一样包裹住心脏，吸取血液作为养分的同时提供能量，赋予了诺斯人与众不同的幻形与自愈能力。
据说稀晶的出现还源于一位母亲，她为了救自己濒死的孩子，虔诚地向星河许愿，以命换命，星河听见了她的祈祷，在诺斯大地上赐予了稀晶，因此被后世誉为星门女神，寓意为打开了新生与永恒之门的女神。
稀晶不仅带来了诺斯人的二次新生，还让他们寿命得到延缓，长达几百年，直到稀晶活性消失，诺斯星也凭借这个优势，在星系里与泽莫拉星、汉卡星三足鼎立。
但近些年来，稀晶的稳定性逐渐衰弱，已经出现反噬的副作用，会与心脏抢夺血液，导致心力衰竭而死。
现在的诺斯德拉，正如这湖水，看似平静，实则暗流丛生。
“诺斯德拉的未来，岌岌可危啊。”兰斯微不可闻的叹息。
站在他旁边的玉衡却不以为然，表情庄重又虔诚，“有殿下这样优秀的王储，诺斯德拉的未来一定光明灿烂。”
“兰斯殿下，久等了。”楚尔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他走进花园，右手搭在左肩上，冲轮椅上的兰斯躬身致礼，头垂得很低，神情被阴影所笼罩。
玉衡一如既往，看着楚尔的眼神充满讥讽，“这段时间没见到巡防官，还真是怪想念。”
楚尔没有说话，只是神情淡漠地扫了他几眼，显然是不想浪费唇舌。
兰斯轻轻抬手，示意了一眼，“玉衡，你先回去吧。”
玉衡面色阴沉地离开，路过楚尔身边时，还发出极其轻微的轻哼。
兰斯视线看向楚尔，轻声开口道：“听说你找了个心理疗愈师？是什么样的人？”
“是的，殿下。”楚尔半弓着腰，“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外星居民。”
“你的身体数据报告，我已经看过了，情绪比之前稳定了许多，我很高兴。”兰斯像个慈爱的父亲，冲他微微一笑，眼里却带着些愁绪，“只可惜W02试剂对你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你体内的稀晶状态依旧不乐观。”
“让殿下担心了。”楚尔凝视着兰斯，问出了内心的疑虑，“星门巡礼，您一定要参加吗？最近汉卡人隐隐骚动，在这个时候...”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要给民众们一个强有力的形象，让他们知道，就算星际大战再次爆发，我们诺斯德拉也始终会是胜利的那一方。乌柯斯王室的形象绝不能在我这里受损，哥哥已经不在了，父王又年迈，我必须要站出来。”兰斯故作轻松一笑，随后朝楚尔伸手，“我不想坐轮椅了，扶我起来，去花园边走走吧。”
楚尔扶住他的身体，小心迈步。
兰斯站在边缘，俯瞰着云层之下的星辉市，面带愁容，“汉卡星蠢蠢欲动，屡次试探，就算我们与泽莫拉星订立同盟条约，但谁也没有办法保证关系不会有破裂的那一天。”
“诺斯人靠着稀晶才从种族灭亡中有一丝生机，如果它都出了问题，未来的路只会艰难。”
他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半圆型金属堡垒，那是星辉市的集中孕囊繁育点，只需要父母的各自的基因注入，不需要母体耗时耗力地繁育，还通过生物技术进行筛选，最后孕育出符合帝国要求的孩童，不仅减轻了自然繁殖给母体带来的损耗，还能降低不完美的胎儿出生的概率，避免给社会带来太多不安定的因素，对于诺斯德拉帝国这样崇尚利益至上的国家而言，是最好的发展方式。
只是这样好的方式，也在社会变迁之下出现了裂痕。
诺斯德拉需要一次转变，也必须转变。
“必须加快迭代计划的进程了。”兰斯目光如炬，眼底的忧愁一扫而光，坚定道：“实验室里的原料太过普通，做出来的试剂无一列外是失败的。”
他看向楚尔，“我们需要更多更好的。”
“请殿下吩咐。”
“你替我去荒漠星找到萨斯交易城的幕后老板，他的手上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那会是迭代计划的关键。”
“好，我即刻就去准备前往荒漠星的事宜。”
楚尔转身离开，在拐角处接收到陈佩发来的讯息，脸上的平静褪去，脚底步伐加快，没走几步却被个人叫住。
“那么着急是去哪里？”玉衡的声音阴恻恻的响起，歪头看着楚尔，手上把玩着个金属小球。
楚尔瞥了眼他手上的玩意儿，觉得有些熟悉。
玉衡早已习惯他这样忽视自己，自顾自说道：“你今天的工作有疏忽，我已经替你善后了。”
“枢密院那边盯得紧，你要是处理不好，只会连累殿下。”
废弃大楼的画面在楚尔脑海里一闪而过，顿时明白玉衡言外之意，眼神变得阴冷，“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
他走近一步，目光带着几分警告意味，“管好你自己。”
楚尔故意撞开玉衡的肩，头也不回地离开。
——
无边森林一片静寂，密集成网的树枝遮盖了大部分日光，也挡住了寻找着黎杨的追踪机，他故意把超导车停在相反方向，混淆视听。
凯旋号虽然现在还有些破烂，但也算是勉强能飞，至少能带他离开诺斯星。
无论去哪里，只要不待在这里就好。
黎杨将小星放进口袋里，在森林里来回游走，谨慎地避开头顶一架架飞过的追踪机器人。
然而没一会，黎杨就停下脚步，他像是有感应般地猛地回头，但身后却空无一物，然而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几道激光就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两道血痕。
黎杨瞬间反应，滚身到右手边最近的大树后面，他探出半个脑袋，观察着情况，在看到两个无脸机器人的瞬间，汗毛倒立。
“猎食者？”
他曾经在讯息栏上看到过，这是诺斯军队专门开发出来在战场上追踪敌方躲藏起来的生存者的X2执行型机器人，通体链钢制造，坚不可摧，手臂上直至背后都刻印着的金色流纹则是激光发射链路。
“用这个东西来杀我吗？真是高估我了。”
黎杨还没来得及缩回脑袋，就被发现，伴随着刷刷声，树干被射穿，失去支撑力半截倒地。
他侧身一滑，蹲在一颗大石后面，大气都不敢喘，趁着激光充能的空隙，撒开腿就跑。
得亏黎杨从前经常被周楚白拉着做各种体能训练，现在这样的情况还能跑得动。
砰——
砰砰——
一颗又一颗的树被劈开，激光跟不要钱似地射，黎杨抱头鼠窜，恨不得自己跑得再快点。
黎杨来回躲避，像条灵蛇一样在树林里穿梭，脸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他腾出手轻轻触碰，“不会毁容了吧？”
“楚尔，我不会放过你的。”黎杨咬牙唾骂了几句，见身后没了声响，匆忙回头一看，发现追击者已然不见了踪迹。
他感受到头皮发麻，猛地仰头，与那两个机器人对视，金色的流纹扭曲地绽开，像夜莺展开了翅膀，如羽毛般的光爆弹齐刷刷地发射。
“还有这招？”
黎杨大脑顿时空白，真是阎王要他三更死，哪能留他活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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