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黎周末窝在家里,阳光刚好穿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一格一格的光影。
她穿着宽松的棉T恤,头发随意挽了个髻,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拼一幅刚买的1000片拼图——是一只打着红伞的柴犬。
耳机里放着舒缓的BossaNova,茶几上的咖啡已经喝到第二杯。门铃响得突兀,她差点把手里那片“柴犬左耳朵”掉到地上。
“谁啊——”她踩着拖鞋踢踏踢踏去开门,从猫眼里看到陆毅那张笑得过分灿烂的脸。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连帽卫衣,手里提着两袋外卖盒,盒沿还冒着热气。
“你怎么来了?”许黎拉开门,闻到一股熟悉的椒香排骨味。
“查岗。”陆毅把袋子递给她,自己弯腰换鞋,“顺便拯救某个声称‘周末要断食修身’结果肯定在啃饼干的人。”
许黎被戳中心事,耳尖有点红。她上周确实在朋友圈发了“周末只吃沙拉”的豪言壮语,结果昨天半夜没忍住拆了一包芝士味夹心。
“我那是……提前演练。”她嘴硬地接过袋子,往厨房走,“你买了什么?”
“老杨家的椒香排骨,还有你上次说想吃的桂花酒酿小圆子。”陆毅轻车熟路地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瓷盘,像在自己家一样。
“拼图拼到哪了?需要场外援助吗?”许黎把排骨倒进盘子里,酱汁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还差四百多片,主要是柴犬的毛色渐变快把我逼疯了。”她突然想到什么,转身用沾了酱汁的筷子尖虚点陆毅的鼻尖,“先说好,等会儿不许指着我拼错的缺口嘲笑我。”
陆毅笑着捉住她的手腕,把筷子调转方向,塞进自己嘴里叼走一块排骨。
“行,等会儿我闭着眼拼。”阳光慢慢爬过拼图盒,柴犬的红伞渐渐完整。
许黎盘腿坐在陆毅旁边,两人头碰着头,时不时为谁先找到“右前爪的肉垫”斗嘴。
桂花酒酿的甜香混着排骨的椒香,在空调的嗡鸣声里酿出一种懒洋洋的、属于周末的安心。到傍晚时,拼图只剩最后一片。
许黎捏着那片小小的“柴犬鼻尖”,忽然有点舍不得结束。陆毅单手撑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越过她的肩膀,把那片拼图轻轻按进缺口。
“好了。”他说,“现在可以嘲笑你了。”许黎刚要反驳,陆毅的指尖在她发间停了一下,拈出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去的拼图碎片。
他举到她眼前晃了晃,笑得像偷到糖的小孩:“许老师,你头发里长拼图了。”
窗外的晚霞正烧得热烈,柴犬在拼图里打着红伞,而他们并肩坐在渐渐暗下来的客厅里,谁都没提晚饭要吃什么——毕竟排骨还剩半盘,小圆子也还有一碗,时间还很长。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陆毅把客厅的大灯关了,只留沙发旁那盏落地灯。暖黄的灯光像一层柔软的滤镜,把拼图、空盘、还有两个人都罩进同一片蜜糖色里。
许黎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啦”声。她侧头看陆毅——他正用指尖拨弄那片从她头发里捡出来的拼图,像在研究什么稀有化石。
“喂,”她用膝盖轻轻碰他,“你今晚……没别的事吧?”陆毅把拼图抛起来,又接住,眼睛没看她:“本来要去健身房,结果某人朋友圈发‘断食修身’,我怕她饿晕在家,就改道当外卖员了。”
许黎笑出声,声音在昏黄里显得有点软。她忽然起身,踩着拼图垫的边缘,小心翼翼绕到电视柜前,从最下层抽屉里翻出一个铁盒。盖“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是半盒仙女棒。
“几天前露营剩下的,”她蹲在那里,仰头看他,“要不要去阳台?”陆毅挑眉:“你不是说物业不许在阳台点火?”
“物业也说了不许在电梯里吃榴莲,可上周我还遇见你拎着一整颗。”
许黎把两根仙女棒塞进他手里,“走嘛,就两根,烧完就灭。”阳台的瓷砖还带着白天余留的温度。
夜风拂过,远处高楼的灯光像一片浮动的星海。许黎用打火机点燃仙女棒,细小的火星“噼啪”炸开,在她瞳孔里溅起一簇簇金色的雨。
“其实……”她转动手腕,让火花划出一道弧线,“我拼图的时候,一直在想一件事。”陆毅没接话,只是用那根燃烧的仙女棒轻轻碰了碰她的,两簇火星瞬间交织成更亮的一团。
“我在想,”许黎的声音混在火花里,有些轻,“如果今天你没来,我可能真的会啃一天饼干,然后晚上对着没拼完的狗头发呆。”
陆毅低笑一声,火花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所以?”“所以……”许黎忽然把快燃尽的仙女棒塞进他空着的那只手,转身往客厅跑,“所以你要负责把剩下的酒酿圆子吃完!”
陆毅愣了两秒,笑着跟进去。客厅里,落地灯的光晕里,那只拼图柴犬正安静打着伞,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回来。
许黎跪在茶几前,把剩下的圆子倒进两个小碗里。酒酿的甜香在空调风里荡开,她递给他一碗,指尖沾了一点桂花蜜。“烫。”
她提醒。陆毅没接碗,反而捉住她的手腕,低头把她指尖那点蜜吮掉了。温热的触感让许黎睫毛颤了颤,碗沿在两人之间轻轻相碰,发出“叮”的一声。
“许黎。”他声音低下来,“下次想断食,提前告诉我。”“干嘛?”“我可以把老杨家的排骨全买下来,”陆毅用拇指抹过她沾了酒酿的下唇,“然后每天来查岗。”
落地灯的光忽然闪了一下,像是谁偷偷按了暂停键。许黎在那一瞬的黑暗里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空调出风口的嗡鸣混在一起——“咔哒”,灯又亮了。
她低头咬了一口圆子,桂花蜜顺着瓷勺滴回碗里,像一个小小的、甜腻的句号。
“行啊,”她含混地说,“但下次要带双份小圆子。”
陆毅笑着应了声“遵命”,却忽然伸手关掉空调,屋里瞬间安静得只剩酒酿圆子“咕咚”一声滑进碗底的声响。
“停电了?”许黎抬头,发现窗外整栋楼都黑了——是片区临时检修。
“看来老天也逼我加班。”陆毅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斜斜照在拼图盒上,那只柴犬被照得一半亮一半暗,像在偷偷眨眼。“怕黑吗?”他问。
许黎摇头,却下意识往他那边挪了半步。
陆毅把光束对准天花板,反扣手机,一团柔和的光晕笼住两人。
“小时候一遇停电,我爸就带我在客厅搭帐篷。”他说着,把沙发靠垫全拽下来,三两下排成个歪歪扭扭的“地基”。
又抽出许黎的薄毯当顶棚,“要不要试试?”许黎被逗笑,索性关了手机电筒,借着窗外漏进来的月光,一起把茶几推过去当“承重墙”。
两人蜷进“帐篷”里,脑袋顶着脑袋,腿却不可避免地缠在一起。黑暗把空间压缩成只剩呼吸、心跳和酒酿残余的甜。
“小黎子。”
“嗯?”
“其实今天不是我临时起意。”
陆毅的声音从毯子边缘闷闷地传来,“我昨天路过老杨,看见他们出新品——桂花酒酿布丁,想第一时间带给你,又怕你朋友圈‘断食’打我的脸,才改买排骨。”
许黎用膝盖碰他:“那布丁呢?”
“在保温袋里。”他指了指玄关,“本来打算等你拼完最后一瓣狗鼻子,当庆功甜点。”
“现在停电,”许黎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布丁会不会化?”
“会。”
“那还不快去拿!”陆毅刚要起身,又被她拽住袖口:“等等……先把手机灯给我。”
他递过去,光晕里,许黎从茶几抽屉摸出一支记号笔,在毯子内侧画了一扇歪歪扭扭的窗户,又画一轮月亮,最后写了四个字——
【营业中】“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分店。”
她宣布。
“卖什么?”
“卖……”许黎咬了咬笔帽,“卖断食失败救援套餐:排骨 桂花圆子 布丁,附赠拼图陪玩。”
陆毅笑出声,胸腔震动隔着毯子传过来。
“那我申请当长期合伙人。”
“试用期先过今晚。”两人钻出帐篷,借着手机光把布丁和仅剩的三罐冰啤酒搬进来。
布丁已经有些塌软,入口却更绵密。
酒酿的桂花香混着啤酒麦芽的苦,像一场微醺的夏夜实验。吃到第三口,陆毅忽然从口袋里掏出那片“柴犬鼻尖”拼图,背面贴了张极小的便利贴——【第1001片】
他把拼图按在许黎掌心:“给你留个缺口,下次我来填。”
许黎盯着那片多出来的拼图,忽然觉得心跳比停电前那一下灯闪还要快。
她没说话,只是把布丁杯往他那边推了推,杯轻轻碰响他的啤酒罐——叮。
像一声很小很小的盖章。
停电持续到凌晨一点,物业在业主群发消息:抢修比预计复杂,可能得通宵。陆毅把最后一口啤酒喝完,捏扁易拉罐,侧耳听走廊里邻居们此起彼伏的抱怨声。
“怎么办?”许黎盘腿坐在帐篷里,下巴搁在膝盖上,“冰箱还有我周一要带去公司的便当,化了就完了。”
“那就别让它化。”陆毅起身,把冰箱冷冻层最里面的抽屉整个抽出来——五格速冻饺子、两盒三文鱼、三块黑巧、还有她上周冻的柠檬冰砖,整整齐齐码在保温袋里。
“野营升级。”他宣布,“去楼顶放放风,顺带给它们续命。”顶楼门锁早坏了,一推就开。
过了会,柏川和祝宇也来了。
“你们怎么知道我家的?陆毅说的?”
“嗯。”
夜风带着城市未散的余温,扑在脸上像温热的海浪。
许黎抱着保温袋,陆毅拎啤酒和布丁,两人并肩坐在水塔下的阴影里。远处高楼的航空警示灯一闪一闪,像慢速的星轨。
“小时候我以为那是外星飞船。”许黎眯眼。
“我小时候以为整座城市是插了电池的积木。”柏川把保温袋搁在脚边,顺手扯开布丁封盖,塌软的布丁表面浮着一层桂花蜜,像凝固的月光。
柏川用塑料小勺舀了一口,递到她嘴边:“尝尝,化了反而更甜。”许黎张嘴含住,甜味还没化开,风里忽然飘来一阵吉他声。
顶楼另一侧,几个夜猫邻居也上来乘凉,手机闪光灯当灯球,弹的是《Yellow》。
前奏一响,陆毅忽然单膝跪地,不是求婚,只是把那片写着“第1001片”的拼图举过头顶,当荧光棒挥。
许黎笑到弯腰,他却认真地把拼图贴在她T恤胸口的位置,像临时勋章。
“现在你也是拼图的一部分了。”他说。吉他副歌响起时,许黎的手机震动——是工作群,周一要交的方案临时改需求。
她盯着屏幕,笑意一点点收拢。
陆毅瞥见,直接把手机从她掌心抽走,反手塞进保温袋夹层。
“今晚禁止地球引力。”他宣布,“包括但不限于:甲方、deadline、卡路里。”许黎愣了两秒,忽然伸手,用食指沾了点桂花蜜,抹在他鼻尖。
“那也包括你。”她挑衅。
陆毅没擦,只是侧过脸,鼻尖的蜜在警示灯红光里亮晶晶。
“行,”他笑,“我今晚申请当非地球籍陪玩。”风更凉了。
陆毅把卫衣脱下来,兜头罩在两人肩上——瞬间变成一个狭小的、带着洗衣粉和啤酒味的帐篷2.0。
黑暗里,只能听见彼此呼吸和心跳。
许黎指尖摸到卫衣内袋有东西,掏出来——
是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纸巾,上面用圆珠笔描了老杨家的logo,旁边写着:
【下次新品预告:桂花酒酿布丁味排骨】
她笑得发抖,额头抵在他锁骨上。
“陆毅,”她声音闷在卫衣里,“你是不是把人家菜单偷了?”
“嘘——”他故作神秘,“我在尝试跨界联名。”吉他声停了,邻居们开始收拾东西下楼。
顶楼重新归于安静,只剩远处偶尔一声夜航飞机的嗡鸣。
许黎忽然轻声:“其实方案改需求也没那么可怕。”
“嗯?”
“大不了周一请半天假,”她抬头,鼻尖还沾着一点桂花蜜,“反正我手里有第1001片拼图,缺的那块已经找到了。”
陆毅没说话,只是伸手,用拇指轻轻擦掉她鼻尖的蜜,然后自然地把额头抵上去。几个人的影子在水塔上叠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心形,被红色警示灯映得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凌晨三点,抢修终于结束,电梯恢复运行。他们抱着半化的速冻饺子和温热的啤酒下楼。进门时,客厅那盏落地灯“啪”地自己亮了——像一直在等他们回家。
拼图毯上,柴犬的红伞完整无缺,只是旁边多了一片用便利贴折的“第1001片”,被陆毅贴在了伞尖,像一颗小小的、金色的避雷针。
许黎把速冻饺子塞进冰箱,回头看见陆毅正把那顶“帐篷”靠垫一个个归位。她忽然开口:“试用期过了。”
“嗯?”
“合伙人合同生效。”她伸出小指,“拉钩,违约的人……罚跑十公里,外加请对方吃一年新品布丁。”
陆毅笑着“成。”
“喂!饺子要掉了!”
“掉不了,”他大步走向沙发,“合同第一条:周末断食计划永久废除,夜宵优先。”许黎惊呼一声,却在落进沙发软垫时,听见他极轻地补了一句:
“第二条,缺的那块拼图。”落地灯的光晕里,柴犬在拼图里打着红伞,像为这场深夜盟约悄悄举起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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