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五号这天。
一大早,宁望北就表现地异常兴奋。
又是主动帮阿婆干活,又是哼歌,临上学前还非拉着陆知南在卧室腻歪了一会儿。
当然,这个腻歪只是拉拉手,说说肉麻话之类的。之前因为陆知南的伤,他连睡觉都不敢靠他太近,生怕自己忍不住想亲他的时候把他的伤搞严重了。
对此,陆知南心里当然也有些疑惑。但以陆学神的性格,就算疑惑也不会问,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宁望北表演,然后耐心地等待他自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
终于等到放学,宁望北载着陆知南一路冲到了小区楼下。
这是陆知南第一次来宁望北家。
比起姥姥家,宁望北家小区的环境显然要更好一些。
不仅有地下停车场和比较良好的安保措施,楼下还有供小区居民休闲的小广场和长满绿植的鹅卵石铺成的步行道。
甚至也有电梯。
陆知南在心里默默算了下,以阳城的房价,这样的房子现在怎么也得七八千一平,要是换作前几年,只能更贵。
也就是说,宁望北家以前的经济条件应该还算不错,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里买房子。
随即他便想到了宁望北的父亲——那个一心想把儿子培养成赛车手的男人,如果他看到现在的宁望北,心里又会作何感想?
“到了。”电梯门打开,宁望北指着走廊左边的那扇门说。
“嗯。”陆知南点了点头。
宁望北拿出钥匙,才刚想开门,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杜莹穿着围裙一脸惊喜地看着陆知南:“哎呦,小南真来了呀,来来来,快进来。”
陆知南走了进去。
宁望北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拖鞋,并帮他换上了。
“来来来,快坐!”杜莹又拿出糖果和零食,还指挥宁望北去洗水果,“我今天特地买了樱桃和葡萄,可新鲜呢,你多给小南洗点儿。”
这样一来,陆知南反倒不好意思了,正想跟杜莹说不用这么客气,杜莹又给陆知南倒了一杯白开水,说:“小北跟我说了,你不喝饮料,也不喜欢喝茶,咱家也没咖啡什么的,你就凑合着喝点白开水吧。”
她说着又跑进卧室搬出一大堆相册来,“上次我跟你说的我跟你妈的照片,都在这儿了,你慢慢看,我去给你们做饭去。”
说完她就急火火地跑了,陆知南连想说声“谢谢”都没来得及。
宁望北这时端着洗好的水果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陆知南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笑了:“是不是我妈太热情,把你吓着了?”
“没。”陆知南摇了摇头,本来想假装淡定的,最终还是无奈地笑了:“也不算吓着,就是我在这方面不太擅长,有些不适应。”
“哪方面?”宁望北在他身边坐下,从果篮里挑出一个樱桃递给他。
陆知南接过樱桃,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跟不太熟悉的人快速的建立比较热络的关系,也就是俗称的高效社交,我在这方面一直比较欠缺……”
他回答到一半才感觉到不对,猛地抬起头,果然看见宁望北跟偷了鸡的黄鼠狼一样,笑得一脸鸡贼。
他威胁地眯了下眼睛。
“好好好,我不笑。”宁望北连忙认怂,他凑到陆知南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说:“我就是联想到……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好像第一次见公婆的……”
他这话最终没能说出来,因为陆知南恼羞成怒,一把掐住了他的大腿。
宁望北:“……”
南哥居然还会掐人!
嘶,好疼!
他连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南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好不好?”
听他这话,陆知南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烧烤店老板的那句:是我的错,我给你认错还不行吗?
靠,好像更气了!
不过陆学神最终还是放过了宁傻狗,毕竟学神嘛,又怎么会跟傻狗一般见识。
宁望北用垫子在沙发上给陆知南盘了个很舒服的窝,让他窝在里面看相册,他自己则在一旁充当无情地剥水果机器兼喂食工具人。
当然,也不时探头看一眼,要是看到他自己或跟他自己有关的照片,还会顺便讲解两句。
陆知南一张张的翻,一张张地看。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瞬间穿越了时光,跟照片里的人有了某种牵系,连那些曾经的过往也变得鲜活起来。
他也终于理解了之前小姨和姥姥说他像妈妈的说法,真的很像!尤其眉宇间那种清冷淡然的气质,竟有七八分相似。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气质这东西居然也能遗传。
他也第一次看到了宁望北的爸爸,跟他预想中不同,宁望北的爸爸很瘦,个子也不高,从某种意义上说,宁望北长得其实也更像妈妈。
但男人眼中的坚毅和坦然显然更吸引人,尤其他跟宁望北在一起的合影,眼神中的骄傲和爱意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陆知南有理由相信,他一定非常爱宁望北。
是他所没感受过的,那种倾尽全力,将一切完全托付,毫无保留的父爱。
陆知南接着翻,当看到最后一页时,他微微皱了下眉,似乎有些不忍直视。宁望北这时正好探过头,看了一眼后笑了:“这张呀,这张是咱俩唯一的合照。看到没,旁边蹲在地上穿着开裆裤用铲子和泥的就是你。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咱俩小时候是不是光屁股和泥玩来着?”
陆知南:“……”
可能刚看完相册,他此时心里还涌动着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现在看着宁望北,他突然心生一种莫名的冲动——
他看了宁望北一眼。
然后突然毫无预兆地跳下沙发,不由分说拉起宁望北,直奔卫生间,扯着他的衣领将其一把按在墙上,狠狠吻住了。
宁望北起初懵了一下,等明白过来,也马上回应起来。
不过比起陆知南,他显然悠着劲,生怕动作太大使得陆知南旧伤复发。
陆知南吻了很久,直到宁望北第二次压抑着嗓音提醒他小心伤的时候,他才放开了他。
两人靠在一起喘息,宁望北有些不放心地问:“南哥,你刚才怎么了?”
“没怎么。”陆知南闭着眼睛说。
“那为什么……”
陆知南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我就想亲你了,不行吗?”
宁望北:“……”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能被南哥主动亲亲,宁望北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同时也开始盘算:那以后是不是随时都可以亲了?
直到准备吃饭,杜莹把一个挺精致的蛋糕端上桌,陆知南才知道今天是宁望北的生日。
“今天是你生日?”他惊诧地问。
“对,是他的生日,他五月生的,正好比你大两个月。”杜莹笑呵呵地说道,显然她今天的心情也非常好。
陆知南神色复杂地看了宁望北一眼。
如果早知道今天是宁望北的生日,他绝不会这样两手空空地来他家。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
想了想,他略有些窘涩地拿出手机:“要不我转个红包给你……”
“不用。”宁望北忙拦住他,这样的南哥实在太可爱了。
他认真地看着陆知南:“我没提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准备什么礼物。因为今天你能来,能站在这里,就已经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了。”
“对对对,要什么红包呀,多见外。”杜莹也说道:“这小半年要不是你,小北的成绩能进步那么快嘛。”
她拿起桌上的酒瓶开始倒酒:“说起来,今天请你来还是我的主意。我早就想让你来家吃顿饭,好好感谢感谢你。是小北一直拦着,说你学习忙,没时间,还说我做饭不好吃……”
杜莹说着白了宁望北一眼:“我做饭不好吃怎么了?那是我一片心意!再说你看,我今天做的哪道菜差了?当然跟齐阿婆还是比不了,但不也照样把小北养得膘肥体壮的?”
“膘肥体壮”的宁望北一窒,顿时有种想往桌子底下钻的冲动:“妈,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我……”杜莹愣了下,知道宁望北嫌她话多了,摆手道:“行行行,我不说了,咱们吃饭,吃饭!”
说是吃饭,可吃了不到两口,杜莹又端起一杯酒说:“来,小南,阿姨敬你一杯。”
陆知南:“……”
他刚想说自己受伤了不能喝酒,宁望北已往他杯子里倒了一杯白开水。
陆知南端了起来。
杜莹动情地看着他:“小南,你可能不知道,在你没回来之前,我们家过得那是什么日子?自你宁叔叔走后,我是既当爹又当妈,既要挣钱养家又得照顾小北,整天累死累活……但我知道,其实我做得并不好,很多时候也算不上是一个称职的好妈妈,所以小北一直在心里埋怨我。”
她说着就有些想流泪,吸着鼻子极力忍住了,“阿姨是真心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们家可能一直也就那样了。但是你回来了,你改变了小北,给了他希望,也给了我希望。”
“我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感谢的话,但你做的一切,阿姨都记在心里。来!”
她说完举起杯,仰头把酒喝了,陆知南也只能有样学样,干了那杯白开水。
之后杜莹又说了很多,诉说她这些年受过的苦,诉说宁望北对她的不理解……
最后,她说起了赛车。
“你说那玩意能安全吗?就四个轮子,车壳还那么小,还跑得那么快!小北是喜欢,他爸也喜欢,可喜欢就能连命都不要了吗?”
“他爸走之前,我还能靠“人开赛车的那么多,活得好好的也那么多,没必要总把坏事往自己头上想”来自我安慰。可他爸走后,我就不得不这么想了。他是我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我经不起一丁点意外,你懂吗?”
“没有那个当妈的不心疼自己儿子的。看他难受,我就不难受吗?可再难受也是活着啊,我只想让我的儿子活着,这有错吗?”
她说前面的时候,陆知南一直没吭声,宁望北也始终沉默,可是说到这句的时候,陆知南微微皱了下眉,轻声说:“我理解您的顾虑,也明白您的想法,但您有没有想过,人生是宁望北的,他或许有权选择该怎么走。”
似乎没想到陆知南会这么说,杜莹怔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陆知南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您可能不爱听。但今天您既然能跟我说这些,想必也没拿我当外人,那我就斗胆发表一下我的看法。”
“你之前说只想让宁望北活着。是,他放弃赛车,也许是可以避免来自赛道的伤害。可谁又能保证在除赛道以外的地方,不会有伤害等着他呢?就比如我……”
他指了指自己:“我一不学赛车,二不跟人打架,处事谨慎从不招惹事非,可不还是一样差点被陶立然炸死?还有那个王志远,他也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他也刻苦上进成绩优异,可一场变故还是几乎把他的后半生都毁了。”
说到这儿,陆知南停顿了下,看了眼杜莹的脸色,见她低垂着眉目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才微软了语气接道:“我说这些并不是跟您抬杠,我只是想告诉您,意外是不可控的!它并不会出现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或地点,然后等你去规避它。相反的,它无处不在,也无法规避。”
“但梦想被剥夺,人生自此走向无望,给宁望北造成的精神层面的痛苦和伤害却是绝对的。您用一个可能的意外,却让宁望北陷入绝对的痛苦中,您真的觉得您做对了吗?”
杜莹:“……”
她久久看着陆知南,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反驳他,却始终没说出半个字。
陆知南也见好就收,他深知一个人的想法没那么容易改变。更何况,宁望北在杜莹心里代表的不仅仅是儿子这个身份,更是她唯一的寄托和期望。
这顿饭最终不欢而散,送陆知南回家时,宁望北原本想跟他一起上楼,被陆知南拦住了:“你回去吧,你妈现在更需要你。”
尽管不情愿,宁望北还是点了点头:“嗯,那你小心点,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陆知南也冲他点了点头:“好。”
宁望北转身离去,陆知南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又叫住他:“北哥。”
“嗯?”宁望北回过头。
“加油!”
宁望北的心颤了一下,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但他最终忍住了,冲陆知南灿然一笑:“好,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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