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飞奔下楼，憋着一口气，一脚油门踩到底，十分钟不到就冲到了电视大楼。
有工作人员想要拦他，他直接甩出一个嘉宾证件：“我来参加节目！”
电视大楼里就像个迷宫，进去就没了方向。他无头苍蝇一般撞了半天，一抬头，恰好看到一块屏幕上正在直播着《当时年少》的节目。
视频已经结束，凌遇礼已经站在了时空窗口，主持人身后的大屏幕还无声地闪放着视频的片段。
大学的宿舍，窗明几净。一个少年拎着行李箱，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友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主持人问凌遇礼：“说实话，不告而别，的确有点伤人。如果找到他，你想要怎样？”
“当然希望能和他重归于好。”
“要是他不原谅你呢？”
“他不会。”
“这么自信？”
“不是我自信，是他太好，从不和人生气。有时候傻傻的，心又软，吃亏也不会放在心上……”凌遇礼低嗓轻说着，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他们家是特别有钱的那一种，他就像个小少爷，那种特别乖巧听话很有教养的小少爷……要不是那次撞到，我跟他大概永远不会有交集……”
“骗子啊！”钟离正挥着拳头跳了起来，朝屏幕猛揍上去。
“哎，兄弟！”路过的工作人员眼尖地拦住了他。
他反手过来揪住工作人员的衣领，指着屏幕：“我要去这个演播室！”
工作人员跟他了打个照面，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呃……呃……”
钟离正牙齿都快咬碎了，恼怒地甩出嘉宾证：“我是今天的嘉宾！”
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核对完毕，才斗胆带他去了演播大厅的后台。
“钟少！”节目的副导演看到钟离正，喜出望外地迎上来，“我就知道你会来！”顿了顿，“建议您先梳梳头、换套衣服比较好。”
“不用！”钟离正气呼呼地捋了捋袖子，“我直接去现场。”
副导演挑了挑眉，没多说什么，边看着计时器：“我叫后台准备B方案，‘时空之门’马上开启，你看我的指示，从嘉宾通道这边过去。”
“行！”
钟离正不耐烦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忽然听到一阵隐约的笑声。抬头一看，正好是一条通道，他脑子一热，想也没想就冲了进去。
一冲出通道，他就看到了那个修长挺拔的背影。刚刚起一直憋在胸腔乱窜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出口。
“不要脸的死骗子！打死你！”
他的想象中，要一脚飞过去，踹飞这个骗子，再一个泰山压顶，把骗子压在地上，拳打脚踢，打死为止。
但没料到，舞台滑得狠，他速度太快，家居的棉布拖鞋根本抓不住地面。他一冲出来，跟冲上了短道速滑的冲刺段似的，完全刹不下脚。
只眨眼间，他就冲到了舞台中央。眼看着又要冲出舞台，冲进底下的观众席，来一场现场嘴啃泥表演。
变故太快，现场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就连随机应变的主持人都忘了反应。
倒是凌遇礼眼亮手快，顺着他扬起的拳头伸手一捞，堪堪把他的胳膊捞住。钟离正这才借着力量绕着他滑了半圈，总算能停了下来。
当旋转画面停下来时，钟离正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这眼睛里内容太多，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时空在旋转。但那恍惚旋转得太快，他来不及抓住，只看到一张讨人恨的脸停在面前。
一直发痒的拳头终于找着了用武之地。钟离正对着那张讨厌的脸一拳揍了过去：“打不死你！”
可惜没打到，被凌遇礼侧头轻松避开了。
但碰到了他手里的话筒。
钟离正直接抢了过来，对着话筒气喘吁吁地怒吼：“我跟你们说！这是个诈骗犯！ 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全是假的！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极其真诚地想告诉观众，不要被言语外表欺骗。有些人看起来人模狗样，暗地里一肚子坏水。
但观众鸦雀无声，数十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他。
传说中的白月光小王子，像地底下冒出来的小恶魔。头发杂毛乱得像个鸡窝，一双眼睛瞪成了两个铃铛大小。黄澄澄的家居衣，胸前印着一只大红色的愤怒小鸟。刚刚遮住大腿的短裤，光溜溜的长腿，一直到光溜溜的左脚，踩在舞台地板上。右脚上倒还挂着一只棉布拖鞋，鞋面被他夹在趾头缝里。
从头到脚，没一处安得上“白月光”里的任何一个字。
再看看旁边，那才是真正的白月光吧！
落落潇洒又温文有礼，从钟离正上台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再落下。他追着贴着钟离正的胳膊，一边拉扯着，笑声还时不时地被话筒送出来。
“不打死好不好？我道歉。以前都是我不好，原谅我吧。”
现场此起彼伏，砸了一地心脏破碎的声音。
观众泄气了。居然不是整蛊节目跑错了现场，是真的是白月光。
主持人率先反应过来，灵活应变地控场：“千呼万唤始出来！我们的特别嘉宾，有特别的出场方式。”
现场也开始议论起来：“读博士的，眼睛是不是都读瞎了？”
“岁月这把刀，专杀白月光。”
“也许，这‘白月光’看着粗制滥造，其实聪明绝顶？”
钟离正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只听到了凌遇礼的话。他骤然停下了脚步，回身一吼：“还敢提以前！”
鼻子撞到了凌遇礼的鼻子，他一指头抹了抹，嗦一声接着前头的话怒吼：“你这个诈骗犯！要是道歉有用，我就该送你去监狱！”
边说着又动起了手，不管轻重地抡起话筒朝凌遇礼砸过去。
凌遇礼稳稳握住了他的手腕，赔笑说：“来都来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来就是要揍死你！”钟离正四肢齐用，拳打脚踢。凌遇礼一边躲两下，一边任他打，边挨打还边在笑。
现场一时都不像节目现场了，成了幼儿园的操场。观众纷纷表示：“我眼睛没了，我这辈子遵纪守法，不该受到这种惩罚！”
主持人明哲保身站在圈外，努力地给现场找补：“我感觉他们分离的这五年好像都不存在，重逢就像是昨天分别今天又见……完全能够想象到，他们当初的感情有多深厚。”
“啊啊啊——”钟离正受不了地抢过话筒大吼：“谁跟这诈骗犯感情深厚！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主持人笑得很灿烂，问他：“为什么说凌博士是诈骗犯？”
“因为他就是个诈骗犯！”怎么说都没人信，钟离正急得眼眶都红了，“我没有撞他！是他自己撞到我车上来的！”
主持人和现场观众：一时不知道这是在吵架，还是在秀恩爱。
凌遇礼忍着笑，紧紧抓着他的手腕，脸上露出一点“不好意思我家这位有点笨”的抱歉：“是的，当时其实是我看他的车过来了，故意挡在那里……”
“听见了吧！”钟离正扬眉吐气，“我没有撞他，是他故意碰瓷！”
“是是是，是他故意碰瓷。”主持人笑着，还想要采访他几个问题。
然而，现场观众又炸开了锅。
“凌遇礼居然还是倒追！”
“就这么一只愤怒的小鸟。”
“而且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还乖巧听话有教养的小少爷……”
“这怕不是白月光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钟离正没听出来主持人打趣，也没听清楚观众议论，他打假成功，舒了一口气，骄傲地昂起下巴，“采访免了。我就是告诉你们一声，这是个诈骗犯，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话筒一扔，他保持着胜利姿势原路离开舞台。
这口恶气一出，他浑身舒畅。赤脚走在地板上，走一步滑半步，恨不得能飞起来。
然而，等走出电视大楼，双脚踩上滚烫的路面，他才忽然发现，他的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
回去找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光着脚丫子，弓着脚背在大马路上走得一歪一扭。
“钟离正！”身后传来讨厌的声音。
他哼了一声，缩着脚趾走得飞快，一只大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钟离正狠狠甩开，咋呼着凶神恶煞的一张脸：“滚！”
他长相细致，其实一点儿都不丑，甚至很好看。只是太过细致，多出了些精雕细琢的锋利与凌厉。尤其生气时，添了几分狠劲，叫人一看就不好惹。
凌遇礼递过来一双棉布拖鞋，温声问：“脚疼了吧？”
不疼，还能对着这张惹人厌的臭脸飞起一踹。
奈何刚提起一只脚，另一只脚下就跟有石子扎似的。
钟离正嘶了一声，咬咬牙。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忍着脸皮扯过自己的拖鞋，往脚上一蹬，转身就走。
凌遇礼抓住他的手腕：“带我回家好不好？”
钟离正一脚飞踹过去。“滚！”
凌遇礼轻描淡写就把他踹到肚子上来的脚收住包好，还带着笑：“回家随便你踹，大街上不好看。”
“你还会怕不好看！”钟离正把脚夺回来，换一边再踹。“诈骗犯！敲诈犯！不要脸！要你敢回来！送你进监狱！”
一顶接一顶的帽子扣下来，凌遇礼面不改色只是笑。眼见着钟离正又一脚踹过来，他伸手便握住。
钟离正缺了重心顿时站不稳，直接倒在了他怀里。他稳稳当当把人接住，脱掉鞋拦腰打横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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