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凌遇礼温声回了一声电话。
“凌老师！”朱子昱的语气不再咄咄逼人，变得谦逊起来，“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可以开发布公开道歉，也可以解散后援会。还有其他补偿方式，无论是广告代言，还是影视资源，如果你愿意接受赔偿金，我都可以，只要你能消气。”
“如果我要你退出娱乐圈呢？”凌遇礼没什么温度地问。
钟离正听得一喜，两只手捧住他的手，眼睛瞪得滚圆滚圆，像萌萌哒的一只土拨鼠，不断点头给他鼓劲，示意就是得这么说。
凌遇礼弯了弯眉，拉着他的手摇了摇手臂。
“这……”手机里，朱子昱那边迟疑了一下，“你知道的，如果退出娱乐圈，我会面临天量赔款。我赔不起，公司也不会同意我这么做。”
凌遇礼这边没说话，对话一阵沉默，但车厢的气氛却十分温暖。
朱子昱约莫是感受了这气氛，又主动开口，“你看这样行不，等我把手头的工作和合约履行完，我可以退出一段时间，直到你消气。”
“我可以永远不消气。”凌遇礼说着还笑了一下。
钟离正连连点头。就是！永不消气！
“不会的。”朱子昱语气笃定，似乎也笑了一下，“我知道，凌老师你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严格说起来，这件事情是后援会做的，跟我没有关系。我是出于个人原因，看到凌妹妹当初对我的喜爱，很后悔没有早些认识她，造成了悲剧，所以我愿意补偿。当然，我也的确考虑了凌老师你的因素，以及这件事现在对我造成的舆论压力……”
“他就是不会消气！”不讲道理的人活了过来，冲凌遇礼放在耳边的手机吼，“你别想着复出了！除非你能让凌妹妹复活！”
说完他生怕凌遇礼会改变主意，又冲凌遇礼说，“他在说假！他就是被舆论吓到了，没办法才会来找你。要是他有办法，他只会死不承认，才不会道歉！”
“钟离正，在你道歉赔偿之前，你没资格说我半个字。”朱子昱预期冰冷地故技重施。
钟离正刚刚涨回来的气势，被他迎头一拍，像打蚊子似的，打蔫了回去，缩在座位上。
“凌老师，你怎么说？”朱子昱转了个语气，转回正题，问凌遇礼。
“他不需要道歉。”凌遇礼说。
钟离正一愣，慌忙看向凌遇礼，却见凌遇礼也正看着他，好像从刚才起就一直看着，眉目专注又温柔。
钟离正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听凌遇礼继续说，“如果当初他在后援会，我妹妹就不会出事了。”
他对着手机在说话，但眼睛却一直看着钟离正，语气笃定，是完全信任的模样。
钟离正鼻子一酸，差点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拼命点头，就是就是！要是当时他遇到凌妹妹，他肯定会帮她，肯定不会让她那么绝望。
他太感动了！没想到凌遇礼都懂。
“……”朱子昱笑了一下，“我就说凌老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既然——”
“他是他，你是你。”凌遇礼打断了他，“对你我确实不会消气。”
朱子昱：“……”
钟离正一下子笑了出来，附和说：“不会消气。”
凌遇礼跟着弯唇，拇指在他手背上摩挲，对着手机说，“但你想复出也不是不可能……”
钟离正的笑又顿时僵住。
“不可能！绝对没可能！”他气急败坏地跟凌遇礼抢话说，捏着他的手恨不得把他手指都捏断了。
他刚刚还高兴凌遇礼能理解他，没想到凌遇礼只是圣母心！居然连朱子昱也不怪！
朱子昱是罪魁祸首必须得怪！他害死的不止是凌妹妹！还有你爸妈！
他狠狠瞪着凌遇礼，几乎要把这两句话喷出来，费了老大力气才按捺住。
但猛然，他又想到：以前不想告诉凌遇礼，是因为朱子昱在逍遥快活，而他什么证据都没有，拿朱子昱没办法。
但现在不同了！朱子昱活生生逼死未成年，这问题可比网暴成年人严重多了。只要凌遇礼坚持不松口，朱子昱能被捶得死死的！
正好现在朱子昱罪有应得了，凌遇礼应该比较能接受。反正刚刚已经接受了妹妹的死因，再多个父母不算多。
混沌的大脑像是忽然劈来了一道闪电。
他知道了，现在是最好的时刻！
他猛地看向凌遇礼，两只眼睛像炯炯的两团火焰：“绝对不能让他复出，他还——”
声音戛然而止，眼里只剩下凌遇礼的笑。
凌遇礼在笑。
从凌遇礼回来，钟离正就觉得他跟以前变化很大。最大的变化就是凌遇礼爱笑了。虽然很多时候，他觉得凌遇礼笑得很假很诡异还很惊悚，好像是从什么鬼片里模仿来的幽灵笑，他形容不出来。
但有些时候，是有真的笑。凌遇礼长得很好看，非常好看。钟离正看到过不少好看的人，但都没有凌遇礼那么好看。当他真正笑的时候，哪怕只是眉眼弯一弯，都让人觉得春风拂面，仿佛能听到他心里有冰川在融化。
好似他真的是很开心很开心，有个小马儿，在咯儿郎当地跑。
就像现在。
凌遇礼笑着，弯着眉眼，弯着唇角，还倾过身来朝钟离正凑近。他的笑脸在钟离正眼瞳里越来越大，眼里的晶光也越来越亮。
钟离正的大脑浆糊了，晕晕乎乎地什么都说不出来。凌遇礼的额头抵在他额头上，轻微用力的触觉温暖柔和。钟离正没有躲，下意识地跟他抵了抵。
他心里想着，凌遇礼很开心吗？为什么这么开心？难得他这么开心，要不……还是……先别说了吧？
反正朱子昱罪有应得了，全网都知道他的后援会逼死了凌妹妹，有没有找水军网暴过凌遇礼的爸爸，好像也不是很打紧。
凌遇礼往后撤了撤，依然还带着笑看着他，拇指在他手背上来回摩挲，安抚着他，示意要他相信他。
钟离正咬咬牙，把剩下的话重新吞了回去，情绪松懈下来，指劲也松了些。凌遇礼手指活动，从他掌心翻出来，又反手握住了他的。
“凌老师？”朱子昱在对面问。
“我不需要你道歉，”凌遇礼看着钟离正，对着手机说，“但我要你们封总道歉。为他以前做的事，向他弟弟道歉。只要钟少同意，我可以不跟你追究这件事。”
钟离正闻言怔住，傻傻看着凌遇礼。凌遇礼的目光仍旧落在他身上，他不自觉地顺着那目光，摸了摸额角上方。
那一处没长头发的头皮。
是封既宽当初用烟灰缸砸出来的。
被砸的那一瞬间，他完全僵在了原地。突如其来的麻木震得他动弹不得，跟着眼睛被血腥味糊住，尖锐的刺痛席卷而来。
那之后，是全家人围上来的惊呼……与指责。
却是指责他，说他脑子有问题，说他为了两个素不相识的死人，拼死拼活地和自家人过不去。
他大概就是被砸醒了，知道再不能指望他们能理解他的想法了。
原本，他以为这些他都忘记了。
“这……”手机里传来朱子昱有些诧异的声音：“凌老师，你为什么……”
凌遇礼捏了捏钟离正的手，说：“让你们封总来跟我们谈吧，如果他不想支付那些违约金。”
过了许久，朱子昱松口了，“我会转达给封总。但是凌老师，你可能有些误会，我们封总没有做任何对不起钟少的事。倒是钟少——”
“有没有让他来说。”
“……”朱子昱把话吞了回去，“算了，我确实不好说什么。我只能说，凌老师，如果你以为钟少落到今天这个田地，是有人欺负他，那你错了。你应该去了解了解，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是不是配得上你对他的情深义重。”
“我当然了解。”凌遇礼说, “只要他开心，他就配得上所有人的‘情深义重’，你确实不需要再说什么。”
“他配得上？！”朱子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了一声，“看来你了解得不太够……”他语气一转，隔着凌遇礼向钟离正喊话，“钟离正，你若还有点良心，我劝你告诉凌老师实情。他不怪你，不代表你就没有错。为什么你会只演尸体，为什么你爸会放弃你，到底你哥有没有欺负你……”
“关你什么事！”钟离正抓着凌遇礼的手对着手机嚷回去，“实情就是你害人成精，赶紧塌房吧！别再蹦跶了！越蹦跶塌得越难看。在这儿蹦跶还不如去找封既宽告状，看他这回还能不能再包庇你！他要是包庇你，他的公司赔得裤子都没得穿——”
“嘟嘟嘟。”朱子昱在对面挂断了电话。
“有本事你别挂！”钟离正还没嚷完，不尽兴地，指着手机问凌遇礼，“你可千万别因为他来道歉就原谅他！要是道歉就能解决问题，法官都要失业了！”
凌遇礼笑了一下，“嗯，不原谅他。”
钟离正把他的手机收起来，却忽然心虚了：“那个……”
“嗯？”
“他说的，后援会，我、我……”钟离正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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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他太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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