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鹿受了惊,慌张笨拙地四处窜逃,明瑾骑着马紧追其后。
鹿不大,应该堪堪成年。明瑾估摸了下重量,自己应该能将其扛上马。
狩猎大会首日的晚宴,她和尹筱鹿肉都吃多了,他定是喜欢吃鹿肉的。等她把这只鹿打回去,满足一下他的口腹之欲,再开口向他讨要一份差事,顺势留在大庄宫,再寻合适的机会治好裴陆的腿,助他离开庄宫。她想得美滋滋。
尹筱应当不会拒绝她吧?
先前未遇见裴陆,她曾与众人道别,计划离开宫中,而今一想到要如何死皮赖脸留在心筑,留在大庄宫内,伺机而动,明瑾就头大。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亦是。
如今只好绞尽脑汁,尽一切可能,先抱住尹筱和尹雪鸢这对兄妹的大腿,再从长计议。
第一步,先用鹿肉笼络尹筱的胃,巴结讨好他。
一想到此事,她心中兴致更高,双腿一夹马腹,加速去追那头鹿。
它轻灵地避过兽坑,往前面的密林逃去。
未料还没到兽坑边,座下的黑马倏地一声凄厉的嘶鸣,发起狂来,不受控制地狂奔。
明瑾大惊失色,慌忙勒紧手中的缰绳,伏低身子,试图控制好马,避免被马甩下去,再被践踏于马下。
“火云,火云, 别怕,你别怕,乖乖的,停下,快停下!”这速度让她害怕,明瑾挑这马儿不过半日,与马儿不算熟。怕大声呼喝会让马儿更惧怕不安,还是努力平静地唤马,希望它能慢慢停下来。
火云在狂乱中哪里能听懂她的话,疼痛使它拼命加速狂奔,疯了一样想甩脱屁股的痛感。它黑亮的毛发在疾驰中飞扬。
明瑾伏低身子,尽量贴近它的脖颈,心中惊怕不已,生怕被它甩下去。这速度,甩下去轻则断几根骨头,重则小命不保。怎么想都只觉得好痛。
她双眼警惕,迅速观察着前面路况和周边地形,提防着周围出现了什么猛兽,不然她想不通好好的马怎么突然受惊发狂了。
按说这马是尹筱的,应该是一等一的好马,能上猎场,肯定也是经过精挑细选和训练的,应该也不会一遇到什么虎狼就惊怕至此。而且尹雪鸢说过女子猎场不会有猛兽。
那会是什么,能令一匹上等良驹如此惊狂?
她不由心中一沉,她猜,她骑的马匹或许受了伤,或是被喂了药。从前她听说过给马匹喂巴豆的。
总之,这马定是被做过手脚。她眸色渐沉。
只是什么时候?
有人要加害于她?还是加害尹筱?
何人做的?!
又是因何?!
她思绪万千,一时都涌了出来,压都压不住。
冷静冷静冷静。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脱险要紧。活下去才能计较谁下的毒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握着缰绳的手却不禁微微发颤。
忽然火云又一声尖利的嘶鸣,前蹄高高抬起,将她甩出去。
“啊……”马的嘶鸣和她的尖叫声刺破苍穹,惊起了林中一片雅雀。
她被火云甩出去,掉进了一个两米多高的深坑里。
这一摔摔得不轻,她两眼昏花,金星在眼前转圈圈。她躺在地上缓了好久才缓过来。后腰刺拉拉地痛,想是摔下来的时候擦伤了。
她躺在地上,痛得动弹不得。索性躺在原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身下泥土还是微湿的,坑中都是泥土新鲜的腥气。应该是新挖的兽坑。
她看着洞口上方的的蓝天白云,感慨自己也是有够倒霉的。好不容易在卫宫捡回一条命,而今又要被阎王摁在这儿么。
她哑然失笑。闭上眼睛。
休息了片刻又睁开。
她不甘心。不甘心像那些野物,静静在这坑中等死。
倘若上次死在卫宫便罢,但她活了。既活了她便要好好回到兄长身边,重来这一生。
她忍着痛,咬牙起身,纵然已经足够小心,动作幅度足够小,起身的时候还是扯到伤口,痛得她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摸着斑驳的坑壁,借着墙上一块石头的力站起了身。扶着墙,她大概比量了下离洞口的高度。她站起来,那洞口约莫离她还有一人高。
明瑾看着坑洼不平的墙壁,若有所思摸了背上的箭筒。
没有。
她这才往地上看去,黑色牛皮箭筒落在一侧的阴影处,箭羽七零八落撒在地上,青黑色的箭头上镌刻着独特的描金云纹,偶尔射进来的阳光下映得熠熠生辉。
明瑾觉得那纹样有些眼熟,似是什么时候见过。
她走过去一一拾起,装回箭囊中。
最后一枝她没有放回去,她细细打量了一圈这个兽坑,思忖了一小会,又从箭筒里抽出几支箭,又掏出自己的锦帕,将几支箭放平整,捆在一起。
这个兽坑四面不算平整,泥也算湿润蓬松,明瑾打算在坑壁上掏几个坑,做一个简陋的阶梯,能爬上去就行。
说开干就开干,她挽起袖子,避免长袖子碍事。。
她的腰痛得紧,她懒得再挪地方,直接就近选了离自己最近的泥壁,用箭头那端开始挖。
箭头锋利,虽然不及锄头,但聊胜于没有工具。
偌大的猎场空旷,在这深坑中呼救,碰巧周围有人又刚好被听到的概率太小。与其浪费气力大喊,不如自力更生。
千香百媚亭是座圆顶大亭子,有三层高,亭子北面是猎场葱葱郁郁的李园,东边是十里桃花,南面是接天莲叶无穷碧,西面是富贵牡丹园。四面临花,芳菲百里。
因而春日在亭中可赏桃花香,可观牡丹艳,夏日可茗荷,冬日可赏雪,四时风景不同,别有一番意趣。初落成时便得圣人亲笔题名为千香百媚亭。
当中早已候满了贵女。她们当中许多人平素娇气惯了,在烈日下稍骑了一小会马,在马背上颠簸几下便受不了,遛几圈马做做样子便罢。早早回了凉亭下享受美果玉露,主打一个乘兴而来,空手而归。
也有几个武将家的千金猎得一两只野兔,雉鸡的。
尹雪鸢猎了一对红狐狸,两只野兔。南玹猎了一只獐子,三只野鸡。左昭昭猎了一只刺猬。
三人一回来便获得了一众贵女的恭维和盛赞。原本三两人作一堆,各有各的小圈子各有各玩的态势,因几人的归来,话题中心一下回到了公主和皇子妃身上。
“公主打的这狐狸皮毛好生美丽,用来做条围脖最适合不过了。听说城中今衫今世今春上了不少新款,公主不若请那位头牌今师傅做上一件,定十分好看。”
今衫今世是明城数一数二的裁缝铺,招牌师傅今生的手艺堪称巧夺天工,绣的仙鹤游龙戏凤都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上一次太后的寿辰太师家的小公子请今师傅做了一件八仙贺寿的刺绣屏风,双面不同图案,一面是八仙贺寿图,一面是南山图。那叫一个惊艳绝伦。
有人提起,尹雪鸢想起祖母那个屏风,属实精美。
恍然想起那人。
他的衣物是去岁冬日她命人添置的,但是寥寥无几的见面,他都是一个式样的侍卫装束,从未见他穿过她挑选的衣物,不知道是不是不得他的心意,想到此她有些神伤。
添个围脖也是可以的。等围猎结束回宫请人做便是。
席间的女郎们已经将话题从夸狐狸皮到了夸南玹猎的獐子虽小但肥美,肉定是鲜嫩可口,不输那些大鹿。
南玹只笑笑不说话。这獐子是只幼子,胖了些但太小称不上肥美,这二两肉更谈不上有多好吃。她真是佩服这些人的嘴,什么都能吹出花来。
这也是她不太喜欢她们的原因,不真诚。半点也交不了心。
偏这幼獐胆小蠢笨,她本是追一只狐狸进的灌木丛,遇到了这只胆小的獐子,一见她便吓得走不动路,想走的时候又被旁边的矮灌木卡住了。
南玹留了时间给它逃跑,偏它在原地挣扎几下就放弃了,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委委屈屈看她,好似她做了什么丧良心的事一般。南玹便过去将它捡了回来。
笨得要死。
南玹没打算吃这口肉。准备养在花园里,等它伤好了。反正宫里闷得很,尹瑛很忙,陪她的时间很少,她一个人在宫里无聊得紧,有个小东西打发下时间也好。
但她也没打算和这些人说,她早就吩咐女使阿昙将小獐子带下去上药了。
席中喧闹了一会,聊起了城中的各种新鲜八卦。
身后的角落里,紫菀站在一堆女使当中,手不由紧紧捏着袖口,她焦急地看向远方的猎场。
大家都回来了,只有明瑾没有回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想上前提醒一下公主明姑娘还没有回来,但见席间其乐融融,聊得不亦乐乎,担心自己太唐突,扰了贵人们雅兴。
她宽慰自己再等一下,先前公主和殿下都说了,这个猎场都是些小兽,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明姑娘也一定会没事的。许是猎得上了头,一时忘了时间。
南玹到底年长尹雪鸢些,过了三几盏茶功夫,迟迟未见女眷中有明瑾的身影,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斜阳西落,橙红色的霞光落入亭中。
她们约的申时,明瑾迟迟未归。天色渐暗,密林中的危险在晚上只多不少,虽女子猎区没什么凶猛的野兽,但入夜后容易迷失方向,若是被虫蛇咬了,也很是要命。
她隐隐有些担忧,烟眉轻蹙,想与尹雪鸢提及此事。只是尹雪鸢此时正与左昭昭聊一台新戏聊得火热,南玹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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