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江云的病反反复复,足足半个多月才好利索。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儿肉,这一病又都瘦没了,整个人瞧着清瘦了一大圈。
这些日子顾清远哪都没敢去,一直在家里小心地照料着,看着江云难受,心里干着急,却也没有法子。
经过这次,他也想了很多,原先他一个人,日子随意惯了,有个睡觉吃饭的地就成。如今多了夫郎,才发现好些事是他想的不够周全,房子虽然重新翻修了,可到底是在山里,离着镇上太远了,真要有点儿急事,根本来不及。
幸好这次只是发热,若是别的病症,他不敢想,江云撑不撑得到镇上。
他原以为会一辈子守着这片山林,如今却动了搬出去的念头,只是搬到哪里还得从长计议。他和村里人关系不好,况且村里还有江天夫妇在,他总有要外出的时候,真要把江云一个人留在村里,他也不放心。
若是搬到镇上,无论买房置地,都少不了要和官府打交道,现在的赵姓县令,就是当年冤判他爹的人。他不能为亲爹报仇,已是不孝,万不愿再同杀父仇人有什么牵扯。
至于周边的几个镇子,都不如合丰镇富庶,条件有限,他不愿意江云跟着他吃苦。
思来想去,便只剩府城一处可去。可府城物价昂贵,房产田地更是比他们这贵出了不知多少。以他手头的银子,若想买房置地,怕是根本不够。
眼下重要的还是得多多赚钱,寻常的猎物,卖不上多少银子,温饱足以,若想买房置地,恐怕得个几年,要想来钱快,还是得猎狐狸。狐狸皮毛值钱,一张上好的狐裘便能卖上几十两银子,若是白狐裘更甚。
自打老猎户不在了,他一直没猎过狐狸。一来,为了修养生息,狐群繁衍。二来,他手里不缺银子,一个人便是有那么多银子,也没处花。
只是猎狐狸不容易,狐狸多狡诈,恐得费一番功夫,少说得在山里呆上四五日,已江云现在的状况,他实在不放心,把人独自留在家里。
身旁想起一阵细微的轻咳,顾清远连忙收回思绪,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温水,小心的喂给江云。
“饿吗?中午的鸡汤还剩了好些,我给你下点儿面。”
江云抿了抿唇,扶着床靠坐起来,因着刚睡醒,声音还有些哑,“还不饿,晚上咱们一道吃,你怎么不睡会儿。”
“陪你歇了会儿,外头下雪了,大黑和二灰撒欢儿的跑,就睡不着了。”顾清远将一侧床帐撩开绑好,又将远处的窗子掀开一小条缝,好让他能看到窗外。
江云往窗外看了一眼,外头果然灰蒙蒙的,细碎的雪花飘飘洒洒,显然已经下了不短的时间了,连远处的林子都染上了一层雪色。
“今年怎么这么早就下雪了,这才刚入冬。”
怕他受了凉,顾清远给窗户关上,才答道:“估计着今年冬天会比以往冷,过两天我再多砍些柴备着。”
“我都好了,你别担心,也不用总顾着我。”自他们成婚后,顾清远就没进过山,总是被各种琐事绊住,他什么忙都帮不上,还病了,平添了好些花销。这些日子他病着,顾清远一直细心的照顾着,连门都没怎么出。江云心里过意不去,真说出来,又怕顾清远觉着他见外,纠结了一会儿,到底没说那些客套话。
顾清远看着愧疚纠结的人,心软又无奈,“顾着你是应当的,若是我伤了病了,你······”还不等他把话说完,一只柔软的手便覆在了他在唇上,带着些许凉意。
“不许胡说,这么大人了,怎么说话一点都不忌讳。”江云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才双手合拢,虔诚道:“他不懂事,胡说八道的,各位路过的神仙莫要见怪。”
江云性子温婉,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顾清远从没见过人这副样子,觉着可爱,唇角不自觉上扬。对上江云的视线,连忙又把笑意收了回去,还听话的“呸”了三声,这才算完。
见壁炉里火不旺了,他起身往壁炉里添了柴,火苗瞬间跃起,噼里啪啦的响着。火光映在他脸上,闪出一抹转瞬即逝的担忧,“过几日我打算进山一趟,可能得呆上个五六天,大黑和二灰我也得带走。”
“你在家要是害怕的话,我送你去镇上住几天,我有个朋友在镇上开了家皮料铺子,他夫郎和你年岁差不多,应该能说得到一处,他家里还有个奶娃娃,也热闹。”
江云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他自然知道能让顾清远开口的朋友,定然是信的过的,可他哪都不想去,就在家里呆着。
打猎是个累活儿,尤其是出去好几日,在外头吃不好睡不好不说,还得绷着心神。林子里密不透天,里头不知有什么凶猛的野兽,他哪能一个人去镇上躲清净,留顾清远一个人在这头,回家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再说,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家,家具桌椅,连现在躺的床,都是他陪着顾清远打的,床帐是他亲手做的。所有东西都有两个人的痕迹,即便是自己在家里,他也不怕。
“我就在家里等你,哪都不去,后院的水塘里还有两尾鱼,再不吃水面该冻结实了,我等你回来,给你熬鱼汤喝。”江云目光坚定,手还紧紧的抓着身下的被褥,好似生怕被强行送走一样。
顾清远牵过他的手,爱怜地捏了捏,心疼道:“好,那就在家里,等我回来,一起喝鱼汤。”
这些日子,江云一直病着,虽说不发烧了,但身上总是没劲儿,也比平日嗜睡。他原先没有午睡的习惯,还是嫁给顾清远后才慢慢养成的。在江家时虽不用他下地,可在家里也是闲不住,忙完家里的活儿后,他还得做些针线活儿,等攒多了,托人拿到镇上去卖。
太大件的不敢做,一来,丝线布料都要银子,他手头没这么些钱。二来,也怕卖不出去,压在手里,毕竟是乡下小哥儿做的东西,也怕镇上的富户瞧不上。多是做些手帕、香囊一类的小物件,时间充裕的话,一日也能绣上四五件。
倒是嫁给顾清远后,都没拿过针线。现下听人说过几日要进山,他也顾不上午休了,就连晚上都点灯做活儿,一直到顾清远强制熄了油灯,才肯睡觉。
好在那日他们去镇上采买,就买了布料棉花,东西都是现成的,做起来也不费劲,就是搭些功夫。
忙乎了这几天,终是赶在顾清远进山前,做出了一身棉衣。棉花都是今年新打的,江云想着山里冷,晚上更是连个避寒的地方都没有,因此铺的棉花厚。
新棉花做的棉衣又轻又暖,顾清远换上,立时暖和了不少。屋里本就点着壁炉,他穿的又厚,一会儿功夫额上都沁出了汗。
江云是第一次给他做衣裳,生怕不合适,围着他看了一圈,见几处活动多的地方,都服帖不紧绷,这才放下心来。
顾清远目光温柔地落在江云脸上,白皙的肌肤衬的眼底那抹青色,尤其突兀。他心疼的伸手揽住江云的腰,柔声嘱咐,“我走了以后,多休息,木柴我都给你码在堂屋里了,足够这几日用的。堂屋里的火炉点着了,也能烧水做饭,没事儿就不用往灶房跑了,省的着凉。”
青天白日,这般亲近,尽管没人能瞧见,可江云还是有些害羞,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想到得分别好几日,心中又满是依恋不舍,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学着顾清远的样子,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山里冷,还有护膝,你带上,能暖和些。”江云的声音有些颤,羞的头都不敢抬,忙忙碌碌的收拾要带的东西。
做护膝的布,都是做衣裳裁下来的碎布,他没舍得扔,不仅做了一双护膝,还做了一副手套。手套他花了不少心思,想着顾清远要拉弓,若是做成寻常的手套,多有不便,就做成了可分可合的样式。
将手套一分为二,掌心部分与寻常手套无异,手指部分却可以分开,若是需要做精细的活儿,便可把手指部分翻折上去,系在缝好的盘扣上。平时就放下,瞧着与寻常手套也没有差别,保暖又方便。
这个时节屋里若是不点火盆,都冷的呆不住人,何况是在林子里头,他本想做一床厚点的被子,给顾清远带上,晚上也能好过些。转念一想被子太占地方,携带不便,正巧收拾西屋时找出一床毛皮褥子,虽是兔毛,可也比棉花更抗风。
问过顾清远确认没用后,他将上头的皮毛拆了,又加了棉花,做了一件斗篷。白天穿在身上可以挡风,夜里盖在身上也可以保暖。
顾清远知道江云担心,由着他一件件的往自己身上穿戴。以往他便是出去再多时日,也没人替他操持,如今有了夫郎,被照料的如此妥帖,心中熨贴又心疼。
江云一直把人送到门口,口中的嘱咐就没停过,“天寒,如果方便的话,就生火把饼子热热。给你带的肉酱,足够五六日吃的,天冷也不会坏,你别舍不得吃。晚上找个避风的地方休息,把斗篷盖上能暖和些。我还给你带了一小筒酒,喝点可以暖暖身子。还有······”
他总觉着还有什么事儿没说,又想不起来,心里着急。转念一想,这不是顾清远第一次进山了,这些事儿自然都是知晓的,他太紧张了,反而给人添负担。
他费力的挤出一抹笑,想装的轻松点儿,可眼眶还是红了,仿佛随时会落下泪来。
见人这样,顾清远都心疼死了,可他不能表现出来,转身又抱了抱江云,千万句担忧只换成了一句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回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