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亚你来看这是什么。”莫恩从快递包裹里掏出一个白色纸盒。
加西亚凑近沙发前地毯上的莫恩，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什么？”
“即刻成像！拍一张马上就能拿到。”莫恩说话间打开了盒子，在加西亚眼前晃了晃。
“这个……至少是十几年或者说是几十年前的古董，你怎么还这么感兴趣。”加西亚伸手帮他拆胶片盒。
“我这叫怀旧。来，三，二，一。抬头！”莫恩把相机往茶几上一放。
一道刺眼闪光让加西亚下意识往后躲，却被莫恩牢牢环进了怀里。片刻，相纸从相机顶端吐了出来。
“喏，好看吗？”莫恩把照片递到加西亚眼前。
加西亚怔怔看了会儿，照片上的自己又惊讶又茫然地看着镜头，而莫恩却在他身旁笑得温和。
上次这样的光好像是……枪口？加西亚下意识揉揉胸口，最终回答：“好看。”
莫恩把照片摆在茶几上：“这十几年其实我都不爱拍照，过生日的时候戴伦拍我，但照片上也是只有我一个人。他拍了三年，我就不让他拍了，我知道他每年给我买的蛋糕都仔细挑选过，生日帽也各式各样，但我总觉得，好像故意要记录我怎么孤单一样，家里就一老一少，连个全家福都凑不上。”
“以后我陪你多拍一点，但全家福……是不是还少了点什么？”加西亚忽然问。
“什么也不少，我们两个就是全家福。”莫恩收了杂乱的包装，把加西亚从地毯上拽起来：“走，买件新外套去，过几天要降温到零下的。”
莫恩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的生活好像没之前那么杂乱无章了，起初是加西亚每次看到散落的纸团包装袋就会帮他捡，捡着捡着他忽然觉得不好意思，之后就算是拆个快递盒也会立马收拾起来带走。
天真的凉了，莫恩拉着加西亚逛街，冷风扫得他脸上发红。有家店铺落地大橱窗里亮着灯，莫恩定睛一看，一群幼年小狗趴着玻璃窗蹦蹦哒哒地看来往的行人。
“加西亚，你之前养的是什么品种来着？”莫恩又试着问。
加西亚向橱窗更深处看，一个浑身金色垂着耳朵的小家伙吸引了他的目光。是这个，应该就是这个。母亲当年把他从实验室带回家，开门时扑出来的那家伙也是这样的毛色，只是比这个要大很多。
“那个，是那个。”加西亚抬手指指。莫恩就领着他进了门。店主说他们看上的这只八折，出来的时候，加西亚的怀里多了个毛茸茸金色的小东西。
“这家伙绝对是你亲生的，你说不是都不行。”莫恩抬手，揉加西亚头发。
“那你呢？不是你亲生的吗？”加西亚忽然抬头问。
“你看他眼睛是黑色的。我也跑不掉关系。”
加西亚两只手抱小狗，莫恩就揽他肩头：“起个名字？”
“马修怎么样？”加西亚问。
莫恩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大学有个烦人教授就叫这个名字，每次上课必点名，没来的一律把名字贴到校长办公室门口。”
“那换一个？”
“不用，挺好的，想想我也能点马修的名字，还挺开心的。”
莫恩给加西亚挑了件白色外套，衬得他金棕色发丝闪闪发亮，他莫名觉得加西亚适合白色，干净得就像一片冬季的第一片雪。
“莫恩，我的老朋友愿意尝试看看指令4到底是什么。”纳马多来了电话。
“明天我带加西亚过去拜访可以吗？”莫恩问。
“可以。他周一到周三都有空。”
莫恩放下电话，揽着加西亚原地转了一圈，倒是把加西亚弄得晕头转向，踉跄了好几步才站住。
再次出发去阿卡迪亚那天，莫恩连闹钟都没用，一大早就被马修贴脸叫醒。马修舔过莫恩的脸颊掉头又舔加西亚，莫恩一个激灵拎着马修的后脖颈把他丢在了床垫下：“他你不能舔，舔坏了怎么办。”
马修坐在床垫下面直哼哼。莫恩拿起一根磨牙棒送到他嘴边，马修瞬间就没了委屈。再过一会儿只剩下吧唧嘴的声音。
“我也没那么脆弱吧？”加西亚被莫恩的一套动作吵醒，抬手抹抹湿漉漉的脸颊，声音里还带着朦胧睡意。
“吵到你了？再睡会儿吧，还早，天都没怎么亮呢。”莫恩下意识伸手揽加西亚。
“那小家伙，是不是要上厕所？”加西亚的金色双眸已经完全睁开了。
“上厕所？去哪上？”莫恩茫然看向沙发的方向。下一秒他瞬间从床上跳了起来。“好你的！那是我地毯！”
莫恩被迫起了床，加西亚下去遛马修，莫恩手上套着塑料袋，捏着鼻子从地毯上捡地雷。
“哎……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了……这小东西不止身价不菲，我连地毯也赔给他了。”莫恩摇头叹气，打包地雷。
“算了……加西亚喜欢……”莫恩把脏地毯卷起来丢进浴室，打开淋浴，一边等加西亚回来，一边开始刷地毯。“我妈妈留下的波斯手工毯啊……果然叫马修的都讨厌，不论是人还是狗……”
门响了，加西亚带着马修回来。马修蹦蹦跳跳又跑进浴室里往莫恩身上扑。
“加西亚！带他走！”莫恩一声哀嚎，加西亚冲进门看。莫恩灰睡裤上留着四个掺了水的黑脚印。
加西亚抱起马修，带到水池边洗脚，他也没想到不穿鞋的话外面的地面能踩得这么黑。加西亚把洗干净的马修放走。莫恩刷好了地毯一开门，加西亚正抱着条新睡裤等他。
“不穿这个了，该出门了不是吗？”莫恩抬手按下加西亚递来的睡裤，转而去拉他的手。
“也对，我也被马修溜得晕了头。”加西亚揉揉脑门轻叹。
“等等，你说什么？不是你去溜马修？”莫恩憋着笑问他。
“马修出了门就拉着我朝高速车道上狂奔，也不知道它到底在想什么。还好越过电子屏障之前被我拉住了。”加西亚心有余悸。
“我好像懂了为什么它打折……”莫恩扶额苦笑。“我们算是栽在它手里了。”
好不容易安顿好马修，莫恩开车朝着阿卡迪亚奔，这地方来了两次，路也熟了。可惜他这辆父母留下的老轿车并没有自动驾驶系统，不然上了高速车道，就基本可以解放双手了。
进了阿卡迪亚换成了纳马多开车，一路把他们领进了一个废弃厂房一样的地方。七拐八绕，终于在一栋二层小楼里见到了纳马多口中的老朋友，弗萨。
二层小楼里全是各种屏幕器械，窗帘拉着，屋里光影交错。
“你确定？”莫恩环顾四周小声问纳马多。
“信得过。”纳马多压低声音上二楼。弗萨早就在电脑前坐好了。
“听说你们的故事了，网上很火。我挺喜欢的。”弗萨笑着开口。
“谢谢。”莫恩干笑两声。
弗萨站起身，在加西亚身前身后看看。“你有能外接数据的接口吗？”
加西亚摇头。
“这就有点难办了。”弗萨凝神思索片刻，拿来一个莫恩从未见过的仪器在加西亚周身扫描了一遍。电子屏幕上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形轮廓。
“原来是内置接口，那我们要把这里打开才行。”弗萨伸手点点屏幕上的轮廓后脑的位置。
莫恩一把拉过加西亚藏在身后。“不行！”
“那我可能就帮不到你们了。”
“你没有什么能远程连接的办法吗？”莫恩问。
“如果他可以被随意远程连接，那岂不是要乱了套。制造者不会留这种后门的。即便是连接也只能公司内部连接。”弗萨又坐回椅子，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
“没事，来吧。我配合你。”加西亚向前迈了一步。
“加西亚！”莫恩拉他手腕。
“只是检察指令，没问题的，表皮切口是五级损伤，可以自愈。别担心。”
“可……”莫恩环顾四周，眼睛里带着担忧，就这条件，怎么也不像能做手术……哦不是，能做这种连接检查的地方啊。就像人进了黑诊所，那可是要了命的。
加西亚按住莫恩的手：“我决定好了。”
莫恩叹息，紧握着加西亚的手，直到他按着弗萨的指令坐下也没松开。“你觉得不舒服就用力抓我的手。”
加西亚点头。莫恩揉了揉他头上的绒毛，心脏不停地翻腾。
弗萨拿来手术刀，纱布，就像真要给人做手术那样，他拿起橡皮筋把加西亚脑后的头发从中间分开，绑成了两个小辫子。手术刀尖迅速朝着分开的那道中线向后颈的方向划去。
莫恩手臂一阵抽搐，加西亚却平静得好似这一切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般。
红色修复液沿着后颈滑落，弗萨拿起纱布按住，拦住了它的去路。“帮我按一下这里。”弗萨说。
莫恩抬手去按纱布，弗萨在加西亚后脑靠近颈部的地方做了一个三角形切口，翻开仿生皮肤。拿出一束手指粗的线缆。线缆接入加西亚脑后端口的瞬间，加西亚浑身一颤。
“加西亚！还好吗？”莫恩俯身扶住加西亚肩膀。
加西亚摆摆手：“没事……可能这个线缆不是完全适配……”
弗萨在电子屏上一串串莫恩看不懂的代码里翻出一段。“喏，这个就是指令4。”
“这……”莫恩皱皱眉，也不敢说自己不懂。
“指令4看起来是一段能调取记忆的指令，他的记忆是高度加密的，即便是外接数据也无法访问。不过，你看这里还有一条指令2。优先级在指令4之上，运行指令4必须跨过指令2。”
“说点我们能听懂的，少让那孩子受点罪吧。”一直站在旁边的纳马多忽然开口。
莫恩这才发现，一直按在手里的纱布早就被修复液完全浸透了。他伸手抓一块新的换上。胸口起伏得更急促了。
“简单点说就是，指令2相当于房门，你想进我的房间必须要打开门。如果强行进入就会引起激烈冲突。就好比你用身体撞门，门会坏，你也会疼。你看这条指令2，现在就已经像一扇已经被撞击过很多次的门了，上面千疮百孔，但还是没能打开。”
“那你能绕过指令2吗？”加西亚忽然问。
“很难，但按照这扇门漏风的程度，或许可以找到点蛛丝马迹。”弗萨回答。
“那就试试吧。”加西亚看着电子屏的眼里全是渴望。莫恩垂眼盯着指缝里不断渗出的修复液，心口揪着疼。
“你可能会觉得不舒服，如果你无法承受，就告诉我，否则，可能会损坏你的硬件设备。听懂了吗？”弗萨盯着加西亚。
“明白。”加西亚接着那条线缆不敢点头，只能眨眨眼。
弗萨转身在电子屏上输入了一连串的代码，按下运行的瞬间，加西亚忽然抬手死死握住了莫恩的手臂。指尖几乎要嵌进莫恩的骨头。莫恩强忍着手臂上灼烈的疼痛揽住加西亚，加西亚现在一定比这个更痛苦，毕竟他从来不会对人下重手。
“莫恩……莫恩……”加西亚轻唤。
“我在呢。”莫恩颤声回答。
加西亚忽然把头一歪靠进了莫恩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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