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第三道雷鸣响。
两人迅速交换了信息,终于在第三声雷响落下时,元初彻底失去了意识。
李从秀的面容突然变得无比狰狞,惨白的脸上和白色衣袍上逐渐浮现出黑黄相间的花纹。
一时间,狂风大作,雷雨交加。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草丛深出传来,夹杂着嘶嘶吐信声。
是蛇!
手比脑子更快地出剑去挑李从秀腰间系着的葫芦。
那是元初的雄黄粉。
李从秀却猛地上前一步,诡异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变成一只老虎的血盆大口。
虎啸震天,姚允墨持剑的虎口发麻,双耳一痛,一时间天旋地转。
难怪,原来你已经变成了白虎。
同治四年天灾**让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愈发难过,又恰逢李从秀生病,正是急于用钱的时候,于是这年惊蛰,李家揽下往年用来祭白虎的猪,为李从秀补身子。
没想到,反而让李从秀中了招。
白虎,口舌是非之神。想到这儿,姚允墨看向李从秀的眼神突然变得怜悯起来。
反手挑起一条蛇,剑尖擦着地面,火花四溅,向李从秀门面扔去。另一只手捞住葫芦狠狠一拔,不要钱一样横扫向草丛。
一股浓重的雄黄味儿弥散在空气中。
雨越下越大,姚允墨根本看不清李从秀的神色。两个人不清醒地在雨里静默着。周围的虫子似乎都绕着李从秀走,以至于姚允墨也不会被虫子打扰。
“你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活着。”看着李从秀落魄地转身,马上就要回到月门里去,姚允墨立刻开口,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明明放了那么多的花。”
李从秀爱花,他母亲便在院里放了许多花。李从秀却很清楚自己的病,最是闻不得浓烈的花香。
为什么求死?姚允墨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想娶她。”李从秀表情淡淡的,声音还有些冷,说完便走了。
终于,虫海仿佛失去了禁制一般向姚允墨扑来。百足虫长而灵活的身躯仿佛一条长满脚的绳子,缠着姚允墨的脚尖就要往上爬,滑腻的身体在裤管上蠕动。
姚允墨浑身发麻,用剑身打掉这难缠的家伙,顾不得许多,冲进了月门。
蔷薇长得遮天蔽日,堆叠在不高的墙上,封死了小屋的正门。杂草丛生,约莫有半人高,奇异陌生的虫鸣不绝于耳。
而天上,却飘着大雪。
究竟哪一个,是真实的?
“嘻嘻嘻……他果然还是来了……”
“那又如何……未到生死关头……嘻嘻……”
噌——
一柄小刀擦着姚允墨的脖子扎在了不远处的房门上。被割破口的花茎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四处伸展着。
几乎没有停顿,姚允墨奔向门口,长剑没入开在门缝中心的红花。滚烫的鲜血从花心喷溅而出,藤蔓难耐地扭曲着身形。
“你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活着。”
“屋外是正常天气。屋内却是大雪。”
“他透过窗缝,看到了如同飞絮的大雪。”
“装不满的花篮和化作血水的红花。”
“风月蜚语,化作红花。”
元初清淡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姚允墨摒气凝神用葫芦接住了汩汩下.流的血水。
同治五年的惊蛰,李从秀终于熬不住病痛选择了自尽。仿佛带着病气的血液从心脏处喷洒而出,喂养着他与温婉一起种下的蔷薇。
而如今身处的同治四年,不过是李从秀死前的梦境罢了。在梦中,他早死在难熬的同治四年,温婉也恨着负心的他嫁予他人。
在梦里,他成为吃人精魂的白虎,在梦里,他独自承受所有的流言。
月门里外的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要合成一个空间。铺天盖地的虫子循着浓重的腥味和花叶腐烂的气息在小小的空间里肆无忌惮地游走。
元初再次醒来是在李从秀的书房。桌案上静静地放着一纸婚书。淡淡的松烟墨香仿佛要透过红纸充斥他的鼻腔。
李从秀、温婉愿从此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
笔锋急转直下,仿佛是手腕脱力后抓不住笔的结果。
为什么?
元初皱眉。为什么突然就放弃了?
小几上的香炉里燃着雪中春信,元初赶紧掀开炉子,用香著拨弄两下,厚厚的粉末下果然藏着一截纸条。
哐哐哐——
黑洞洞的屋外突然响起砸门声。元初不敢乱动,手心里都是汗。
他不太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怎样,是李从秀还是元初,只能屏气不动,暗暗观察门外的动向。
窸窸窣窣……
沙糖桔大小的蟑螂倒挂在房梁上大着胆子观察他。元初一顿,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葫芦。
哐哐哐——
门外的东西还在砸门——甚至木门已经被砸得摇摇晃晃。
蟑螂见他没反应,触角微动又大摇大摆地走向门口。紧接着是无数砚台大小的天牛和手掌大小的蜘蛛,浩浩荡荡大摇大摆地走向门口,书架被震得直晃,书一本接一本砸在地面上。元初却是白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书架后悄然闪现一个黑色的人影……
好不容易处理完了院子里的红花和虫子,姚允墨脑袋已经迷糊了,口干舌燥浑身难受。
浑浑噩噩地顺着小径走,推开一扇没有藤蔓遮蔽的门正准备进去,却还是谨慎地放了一个符箓,青锋剑无意识地向后挥了一下,终于是撑不住倒了过去。
砸门声也随之消失。
元初醒来的时候雨停了,院外已经亮起了灯。借着昏暗的灯光元初正要摸出去,却在看见倒在门口的浑身是血的人时吓了一跳。
心脏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攥紧了手里的纸条,却在看到隐约发光的长剑的一瞬间愣住了。
姚允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海里突然闪过很多画面,有入道前的有入道时的有师父有元初,还有很多……他没见过的,但衣着极有特色的。
最后,停在了一位披着素色披风的红衣男子身上。
赫然是元初的脸!
姚允墨顿时惊醒,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葫芦。这会儿才眼神聚焦,发现了坐在一边的元初。
元初发现他醒了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尴尬地互相对视着。
许久,姚允墨才开口:“我发现这里是梦境之后,李从秀就不见了。”干巴巴的,甚至有点不敢看元初。
元初别扭地看了一眼别处,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说:“我发现了新的线索,和李从秀放弃迎娶温婉有关。”
李从秀和温婉青梅竹马长大,自小就定下了婚约。温婉比李从秀大了两岁,对方却执意要等李从秀成年履行婚约。说没有情嘛……总觉得说不过去。
第四声雷鸣响,电光如柱,直直劈进了天井里,大梁从中间断开,轰隆一声,前堂轰然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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