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比走廊里更甚的湿冷空气扑面而来,混着若有似无的、像是水汽与铁锈交织的味道。
元初下意识攥紧了姚允墨的袖口,手电筒的光圈颤巍巍地打进去,却只照见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这电梯轿厢是连通着某个无底深渊。
“里面……有人吗?”
元初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话音刚落,那“笃笃”的脚步声突然变了节奏,不再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而是清晰地定格在这一层。
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两人的心跳上。
姚允墨将元初往身后稍稍一护,另一只手摸索着从口袋里摸出符箓,微微倾身静待着。
手电筒的光越来越暗,怕是快没电了。
“别出声。”他低声道,微风擦过符箓的瞬间,一簇微弱的火苗亮起,映出两人紧绷的侧脸。
火光里,电梯内壁上布满了斑驳的水渍,像是无数泪痕,而轿厢底部,竟散落着几片枯黄的梧桐叶,边缘还沾着湿漉漉的黄泥。
笃、笃、笃……
那人似乎走得极慢,像是在找什么又或是在巡逻。
脚步声停了一会儿后是一声无比清晰的开锁声。
黑暗中,那扇一直紧闭的厚重大门终于破开了一道口子。吱呀一声,门轴转了一个弧度,露出更深的里子。
杂物间。
姚允墨牵着元初的手踩着脚步声一步步向前走。耳边不知怎么的竟响起一阵嗡鸣。
他不知道那是耳鸣还是别的什么,犹如困兽在囚笼里咆哮、低吼。
然后是呜咽。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目光也无措地四处游移着,情难自禁地抓紧了姚允墨冰凉的手,十根手指在黑暗中翻覆纠结,最终凝出滑腻的汗水来。
莫名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叫人胃里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漆黑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莫名的黑雾一点点舔舐着他们的鞋底。
从墙根渗进来的凉气又一次钻进了两人的裤脚,顺着酸胀的小腿若有似无地抚摸着,一路爬上了后腰。
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惧和害怕炸得脊背发毛。
“有两个保安。”姚允墨轻声说,那声音轻而易举地散在黑暗里,元初没听清,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保安一般是由两个人交叉值班,否则保安值班室也不会安置上下铺。但故事里迄今为止只出现了一个保安,另一个在哪?”
姚允墨突然一个疾跑拽着元初擦着杂物间门框挤了进去,身形飞快,仿佛在躲避什么东西。
刺鼻的血腥味骤然在鼻尖炸开,像被打翻的浓墨瞬间浸透了狭小的杂物间,带着铁锈的涩意和腐烂的甜腻,直往两人鼻腔里钻。
元初猛地捂住嘴,胃不住地痉挛迫使他弯下腰,喉间抑制不住地发出干呕声,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姚允墨也蹙紧眉,偏过头屏住呼吸,指尖捏着的符箓微微发颤,那股气味浓得几乎要凝成实质,附着在皮肤上拔起一阵鸡皮疙瘩。
元初缓过一口气,抬眼看向姚允墨,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他轻轻眨了下眼,下巴微不可察地朝杂物间深处抬了抬,唇瓣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死人了。
姚允墨敛下眼眸,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惊异,目光一瞬不瞬地扫过这看似空空如也的杂物间。
墙角堆着蒙尘的旧档案柜,柜门歪斜地敞着,露出里面泛黄的纸张;天花板垂下的电线缠着蛛网,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下张牙舞爪的像是某种用于囚禁的锁链。
黑暗中整个杂物间简直是一个魔窟。
旧行政楼早已翻新,如今身处的新楼格局分毫未变,连这些蒙尘的陈设,都像是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透着一股刻意维持的诡异。
墙壁上密密麻麻贴满了挂画,山水、花鸟,色彩早已在岁月里褪得模糊,画框边缘积着厚厚的灰,像是在拼命遮掩着墙面上的什么。
姚允墨抬手,手电筒冰冷的光束一点点扫过挂画,惨白的光线在黑暗里微微晃动,像是要被这浓稠的黑暗追赶侵蚀,最后一点点消失殆尽。
突然,光束停在一幅牡丹图的角落。画框与墙面衔接处,渗着一丝暗红,像干涸的血痂。
“呕……”元初又一次没忍住干呕,猛地攥住姚允墨的袖口,指节泛白。
叮!
叮!
电梯“叮叮”的声响突然清晰起来,尖锐地刺破了死寂。那声音不长,却像一根针,猛地扎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是有人从电梯里出来了?还是……刚才在走廊里徘徊的“东西”进了电梯?
姚允墨猛地按住元初的肩膀,将他往房间里头拽了拽,两人紧贴着冰冷的柜面,屏住了呼吸。
手电筒的光被他按灭,适应黑暗的眼睛勉强勾勒出杂物间里杂乱的轮廓。
无端的恶心漫上心头,姚允墨猛地拽下墙壁上的挂画,露出墙壁上交错的血迹。
“这里是,”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旧行政楼。”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无论是交叠空间不存在,这本身就是1998年的时间线,还是新行政楼被人刻意保留了旧行政楼的一部分重建,或是有意复刻旧行政楼,哪一种都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都叫人害怕。
元初原先是蹲着的,现在直接瘫坐在地上,抬头看向还在奋力撕扯挂画的姚允墨,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皮好沉好沉。
为什么?
为什么胡建国会说刘敏离职?
为什么杂物间会有血迹?
修理工为什么要说谎?
修理工……元初猛地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去抠墙壁上的喷溅血迹。
“修理工进过杂物间,杨青和刘敏死于杂物间。”
姚允墨回头:“那修理工撒了好大一个谎。”
杨青原先在内科诊室,然后在于淑红离开的时候迅速进入了内科诊室躲避,在胡建国来之前,甚至是修理工来之前飞速转移到了旧行政楼301杂物间。
修理工前来配电室排查电路,又或者根本没来配电室。总之看到了打开的杂物间大门起了歹念,或许是想要偷盗财物悄悄潜入,结果发现了躲在里面的刘敏和杨青,惊慌之下将两人杀害。
最终逃跑,被巡逻的另一名保安发现。
“为什么是被保安发现?刚刚那个是保安吗?万一是逃跑的修理工呢?”
元初站起来弹了姚允墨一个脑瓜崩:“刚刚他开锁了呀,而且他来的时候只是发现了杂物间外的异状,恐怕是迟迟不见灯好,来找配电室的修理工,结果发现修理工不在,迟疑了一会儿才决定开门的。”
“那他为什么这么直接就怀疑修理工在杂物间里?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姚允墨追问。
元初倒是摇头。声音没有,但血腥味很重。
姚允墨沉默了一下,开口道:“修理工来的时候,杂物间大门是虚掩着的。他一进去肯定就发现了杨青和刘敏,逃离的时候才注意关门比较合理。”
元初接着补充:“而且电梯响了三声。我们来时杂物间就是关着的,说明修理工要么进去了,要么已经逃走了,后来的脚步声只能是保安。”
“你注意过电梯的声音吗?”
叮,叮。
元初脑袋里忍不住回响,忽然灵感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垮了元初脑海中那根弦,他忍不住高声道:“我知道了!”
第一声叮是有人来了;第二声叮虽然距离远,但仍然可以分辨是在本楼层;第三声叮则远得很,过分的空旷模糊,想必已经不在这一层了。
“对!如果是两个人上下,那必然会有四声铃响,但我们来的时候只听到了三声,说明有一个人已经提前离开了。”
这个人,只可能是修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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