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连着三声枪响,姚允墨和元初被吓得立即抱着脑袋窜到了洗手间。
元初租的是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一间作为卧房,另一间作为书房,洗手间安排在卧房斜对面,距离元初所在的位置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还有暴力砸门的声音——
哐哐哐——
人呢?出来!例行检查!
没完没了的下雨,洗手间里潮湿一片。元初撑着洗手池艰难看向姚允墨:“要去外面吗?”
话音刚落,一阵扫射的声音就惊得两人又缩回了探出去的脑袋。楼下的街道上似乎有人在游行,嘈杂的声音源源不断地闯进耳朵。
呲呲呲——
炸耳的录音机电流声。
接记者通报,1925年5月30日,上海学生自发组织两千余人在租界内……
现已逮捕入狱……
两人目光呆滞地盯着洗手间的瓷砖,一时间难以接受。
“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姚允墨扯着元初就冲到了家门前,而此刻客厅里那座从来没用过的香炉正飘着缕缕青烟。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机枪扫射的声音。元初似乎能看到成排的学生皮肉绽开的声音。长街被血液染成黑红的颜色,南京路的路牌被血滴糊得面目全非。
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开枪的声音,震得元初几近呕吐晕厥。
大门被打开,空旷的楼道从深处传来阵阵腥臭味儿,两人捂着鼻子皱眉,一时间竟分不清这是过去还是现实。
完全陷入黑暗的楼梯间仿佛通向无间地狱的通道,姚允墨牵着元初突然就停在了楼梯口。
更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终于是忍不住,两人扶着扶手就呕吐起来。
元初看不清,但姚允墨知道,这短短的十三级台阶上就横七竖八地堆叠着数十具尸体。
保护学生!——
保护学生!——
先生!——
楼下凄厉的叫喊声一字不落地像利剑一样穿透两人的耳膜。
可这是六楼啊……
我的……前辈们啊……
逼仄的眼眶兜不住滚烫的情意,眼前渐次模糊。元初吐得腿软,姚允墨几乎是背着他冲下楼。
1925年5月30日,上海南京路。
春雨无情,只闷头冲刷着地面的污秽,却丝毫不知这整座城已然飘在了血泊之上。
黑漆漆的世界,雨水落在脸上元初姚允墨才有了活着的感觉。
“去哪儿?”
“不知道。”
就在两人愣神的时候,混乱的人群猛地将元初冲开。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呐喊声,伴随着刺耳的枪声。
“来了。”姚允墨伸手捂住元初的耳朵低语。
在这场运动中,学生是先锋,接踵而来的,是工人。反抗资本家压榨的工人,号召收回租界的工人。
血红的天空仿佛红色幕布一般轰然坍塌。台上人唱腔婉转,道得却是一曲《哀江南》。
“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熟悉的唱腔萦绕耳畔,两人突然落下泪来,分不清戏里台前,直到耳侧掌声雷动才恍惚明了。
这是在台前了。
空荡荡的戏台之下只有两个观众。这两个人孤零零地一个坐在第一排,一个坐在第五排。
旧椅子莫名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元初顿时汗毛倒竖,惊惶地看向坐在第五排的姚允墨,他晶亮的眸子在黑暗里显得尤为显眼。
好像被什么禁锢着,元初根本不能动身。眼见姚允墨起身向自己走来,元初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嚷道:“小道长!不要来!”
紧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是听不见吗?
听不见吗?
元初尴尬地挠挠后脑,又坐正盯着空无一人的戏台目不转睛。
“这个曲子唱得太长了……”
耳侧传来男人蹩脚的汉语,元初一个激灵坐得板正,也不答话,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脸上也挂上了尴尬地笑。
那头姚允墨已经走到了后台。一团团黑雾掩映之下依稀可见古老破旧的梳妆台。木梳悬空,镜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大片的冷汗湿透了姚允墨全身,汗水顺着鬓角不断滑下。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空气稀薄呼吸困难,剧烈的心跳声反而遮盖了四周嘈杂的交谈。
“阿乔今日唱余韵吗?”
“唱的。”一个少年的声音。
“头次登台,可别弄砸了。”
“当然,谢雪姐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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