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蛊
（卫长卿十七岁·初见戚无咎）
卫长卿第一次见到戚无咎，是在北疆的雪夜里。
那时他刚被迟家的火铳打穿肩膀，拖着半条命逃进深山，一头栽进某座荒废的观星台。
"要死别死这儿。"
少女的声音冷得像冰。卫长卿勉强抬头，看见个裹着白狐裘的姑娘蹲在星盘前，眼覆白绫，指尖沾着血在推演什么。
"戚......家的人？"他咳着血问。
姑娘没理他，只是突然掐指一算："丑时三刻，你还有一劫。"
卫长卿笑了："那姑娘替我算算，我能不能活过......"
话音未落，观星台的门被踹开，迟家的追兵举着火把涌进来。卫长卿握紧弯刀正要拼命，却见那姑娘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
"闭气。"
瓷瓶摔碎的瞬间，满室飘起淡红色的雾。卫长卿只吸进半口，就觉得五脏六腑被千万根针同时扎穿——而那几个迟家死士已经倒在地上，七窍流血。
"你......"他疼得蜷缩起来，"下毒......"
白绫少女蹲到他面前，指尖沾了点他伤口上的血，放在鼻尖嗅了嗅："襄门卫氏？"
"卫长卿。"他咬牙报出名号，"姑娘怎么称呼？"
少女起身，白狐裘扫过他染血的脸："戚无咎。"
顿了顿，又补一句："你中了我的'相思蛊'，活不过三个月。"
卫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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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债
（卫长卿十九岁·蛊发）
卫长卿觉得戚无咎是个骗子。
说好的活不过三个月，如今两年过去，他不但没死，还靠着那蛊毒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每当"相思蛊"发作，他的五感就会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听见百步外箭矢破空的声音。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毒。"
戚无咎的白绫换成了玄纱，正在星盘上排布铜钱。卫长卿枕着手臂躺在她脚边，嘴里叼着根草茎："那是什么？"
"是契约。"戚无咎的指尖在某枚铜钱上点了点，"中蛊者需每月饮施术者血续命，否则经脉寸断而亡。"
卫长卿挑眉："所以你每月千里迢迢从北山赶来，就为给我喂口血？"
"是怕你死了，连累我遭反噬。"
铜钱突然立起，戚无咎的指尖颤了颤。卫长卿敏锐地发现她手腕内侧多了道伤口——新鲜的，还在渗血。
他猛地坐起身："你用自己的血......"
"闭嘴。"戚无咎一把捂住他的嘴，"看星象！"
星盘上的铜钱全部立了起来，排成一个"凶"字。
"七日后，青峡关有变。"戚无咎的声音罕见地发抖，"殷家要出事。"
卫长卿皱眉："那个镇守北疆的殷严？"
"你必须救他儿子。"戚无咎突然抓住他手腕，"这是'相思蛊'的代价。"
卫长卿笑了："我若不去呢？"
戚无咎的白绫无风自动："那我就催动蛊毒，让你疼上三天三夜。"
"啧，最毒妇人心。"卫长卿伸了个懒腰起身，顺手捞走她案上一盒朱砂，"这定金我收了。"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戚无咎，若我救下那小子，你拿什么还我？"
少女在星盘后抬头，玄纱下的唇抿了抿："......聘礼。"
卫长卿脚下一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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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劫
（卫长卿二十岁·流放之路）
卫长卿找到殷知瑜时，少年正在流放队伍的泥泞里挣扎。
押解官的马鞭抽下来，殷知瑜本能地抬手去挡——鞭子却没落在他身上。
"哟，这不是虞三爷的'好狗'吗？"
卫长卿一脚踹翻押解官，弯刀抵在对方喉间："听说你上月强占的民女，是迟家旁支的闺女？"
押解官面如土色："卫少主明鉴！那明明是......"
"是什么不重要。"卫长卿的刀尖下移，"重要的是，你碰到我的人了。"
殷知瑜被拎上马背时还在挣扎："放开！"
"省点力气。"卫长卿往他怀里塞了袋干粮，"前面三十里有片黑松林，林中有口枯井——跳下去，能活。"
殷知瑜的左脸还在渗血，眼神却锐利如狼："为什么帮我？"
卫长卿摸了摸心口——那里的皮肤下，蛊虫正在蠕动。
"受人之托。"他咧嘴一笑，"有个算命的丫头，非说你能让我娶上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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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咒
（卫长卿二十二岁·重伤濒死）
雷神营的火药炸开时，卫长卿其实没觉得多疼。
他躺在血泊里，看着自己飞出去的半条胳膊，还有心思想：戚无咎要是看见这惨样，大概会冷笑一声，然后给他扎最疼的针。
"卫长卿！"
......幻听了？怎么还真听见那丫头的声音了？
玄纱拂过染血的脸，戚无咎的手比冰还冷。卫长卿想笑，却咳出口血："......来收尸？"
"闭嘴。"戚无咎的白绫已经摘了，露出那双据说能窥天机的眼——此刻红得像血，"吃下去。"
她腕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滴进卫长卿嘴里，甜得发苦。
"......'相思蛊'不是每月一次吗......"
"我改契约了。"戚无咎的声音在抖，"从今往后，你的命是我的。"
卫长卿想问她怎么改的，却看见她心口浮现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蛊纹——血契反噬，同生共死。
"傻子......"他抬手想擦她脸上的泪，却摸到满手血，"......聘礼还没给呢......"
戚无咎的眼泪砸在他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你最好活着回来娶我......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我做鬼都给你下蛊！"
卫长卿大笑，笑着笑着又咳出血："......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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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卦
大婚当日，戚无咎的星盘裂了道缝。
卫长卿拎着酒壶凑过来："算什么这么认真？"
"算你什么时候死。"
卫长卿夺过星盘一看，铜钱排成个"吉"字。他挑眉："戚半仙也有算错的时候？"
戚无咎突然拽过他衣领，把蛊纹相贴的心口按在一起："卫长卿。"
"嗯？"
"你欠我一条命。"她咬在他喉结上，"得用一辈子还。"
窗外，北疆的雪正无声落下。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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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蛊经·相思篇》摘录
"相思蛊，以心血为引。
中者五感敏锐，却需月月饮施术者血续命。
若施术者自愿改契为'同生蛊'，则生死同命，痛感相连。
——然，改契者必遭反噬，每逢月圆，心如刀绞。"
卫长卿批注：
"这丫头每次月圆都踹我下床，原来不是脾气差，是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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