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修长的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
或许是因为江直那句“认识以来第一次邀约”感到恍惚，他有些犹豫。
但他前几分钟还在决定要和这人保持适当又陌生的距离，对做好的决定动摇不是他一贯的风格，所以他需要短暂的思考。
江直又朝他走近了，已经超过了陌生安全的社交距离。
“顾教授？顾老师？再不回我可要伤心了昂……”
白皙的手在眼前晃了晃，然后被回过神来的顾珩擒住手腕。
顾珩攥紧那节劲瘦的手腕，眉头飞快地蹙了一下又恢复。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等感受到对方的挣扎，他垂眸，鬼使神差回答道：“劳驾，时间地点烦请告知一下。”
对面的江直收回手，背在身后站直，他嘴角噙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告诉你。”
敢情这人想一出是一出，约人吃饭是上一秒才定的。
顾珩叹了一口气，拿他毫无办法。
“那就……”
江直晃了晃手机，“到时候手机上联系吧。”
等亲眼看到顾珩点头，江直才一脸满意地转身回摄影棚。
顾珩抱臂原地靠门框站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虎口和掌心还隐隐留有另外一个人的触感，皮肤接触过的地方莫名发烫。
手机跳在口袋里响个不停，顾珩拎出来一看，屏幕上不出意外闪烁着沈老院长的大名。
沈老院长在夺命连环call前还连番轰炸了许多条消息，无一例外是让顾珩快点赶回学院来开会。
天色暗下来，深冬的的寒风凛冽。
等宾利在学院大楼下停稳时，顾珩勾着钥匙打开车门，他将大衣的衣领竖起来挡了挡，鼻若悬梁的轮廓在衬托下显得更加冷冽。
结果锁车时恰好看到了同样往这边赶的几位同学。
以思佟为首的同学们见了他就像见了猫的耗子，顾珩想大概是因为自己上午临走前敲着黑板给他们布置了额外的课外感想作业。
“昨天的摄影展多少人看了？”
下课前，顾珩审视的眼神往下面一片扫过，大片同学缩了缩脖子。
“去了的，往我邮箱里交一千字感想，成果抽查。”
他的教鞭抵着黑板思索了一会，补充一句：“发企业邮箱，最好今晚就能看到大家的邮件。”
“当然，不强迫。”
顾珩在学术上是出了名了的严苛，管你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通通一视同仁，敢问谁能把那句“不强迫”当真？
哪怕这样，两个油画班的同学仍喜爱他的课，也异常亲近他。
无他，顾教授长得尤其好，对比其他老师还格外年轻。
除此之外，这位生性傲慢的顾教授还格外能装大尾巴狼，风度翩翩的样貌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矜贵。
所以每学期的期末教师评测，顾教授都以遥遥领先的分数将别人甩在身后。
——这还是在学生们没办法给他打满分的情况下，仍然一骑绝尘。
于是学生们虽然对要求过高的专业作业怨声载道，但都还是一群记吃不记打的年轻孩子。
获得的成长也是实实在在的，对顾珩这种笑面杀手也就格外宽容。
所以他手底下的学生们并不太怕他。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交作业这件事十分头疼……
反正刻意往这边绕着走的同学们对交作业非常不情愿，躲着走的行为是明智之举。
往常，顾珩会刻意忽略这群猫腰准备悄悄离开的学生们。
但他今天心情不太妙……准确来说，从江直那里回来之后一直不太妙。
两拨人目的地都是学院楼，于是猫和老鼠光荣在院门口相撞。
同学们：不嘻嘻。
“顾老师好……”
问好的声音整齐划一得没力。
顾珩轻轻颔首示意，接着像是才想起来什么：“你们……？来交读后感？不急，今天内发邮箱就好。”
眼见的顾老师哪壶不开提哪壶，同学们的头摇成了拨浪鼓，连忙找了借口跑开。
逗完这群孩子们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顾珩迈开长腿往会议大厅走。
会议室，学院的领导在上头发言。
“局里的核心目的是破圈，让传统艺术开始吸引年轻人，也想让先锋艺术获得主流的认可。”
讲人话就是，上面需要“传统＋创新”的组合，推动艺术的普化性。
领导的目光看向顾珩，带了点试探的意思。
“顾老师，您的古典油画技法是国家非遗保护项目，而江直的摄影作品在国际有影响力，这种组合能提升咱们本土艺术的全球话语权。”
主任也在一旁拱火，他将目光看向顾珩，说：“顾老师，您是我们公认杰出一辈的优秀人才，也是这个位置的不二人选。”
“艺术不能只活在象牙塔里，江直就能够让大众觉得艺术离自己很近，我们是想……”
是想让他和江直两个极端联合办展。顾珩心情顿时更不妙了。
上头要流量，学院要深度，而两位艺术家——一个嫌对方太激进，一个嫌对方太古板，可偏偏它们是最佳组合。
会议室空调温度打的极低，顾珩摩挲着钢笔的金属纹路，笔尖抵着今天的会议纪要。
顾珩冷笑一声，语气冷淡道：“跨界可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自然不遗余力，但是……”
顾珩的声音像浸了冰，他话锋一转：“各位是不是要先问问江老师的意思”
会议结束得不算愉快，好在大家都维持了面上的和平，领导提出会和江直那一方沟通。
“届时还望顾老师配合，这毕竟是为咱们学院争光的好事。”
顾珩朝他们点头，语气辨不清情绪：“自然。”
等校领导他们对上江直想必才是真的要头疼。
驱车回家的路上，车水马龙异常拥堵。今天正巧赶上了晚高峰，宾利被卡在车流中间一动不能动。
好在车载中控台响起了一则电话，让他好歹能在这个堵车的时间处理点别的事情，比如……上次的匿名邮件。
顾珩接通，飒爽的女声通过车载音箱在车内响起。
“老顾，你上次让我查的IP有结果了。嘶……就是……”乔玫瑰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有些犹豫。
顾珩言简意赅：“劳驾直接说结果。”
乔玫瑰轻咳了两声：“在这十年间对方邮箱的服务商已经删除日志，无法追溯原始IP。 ”
顾珩闻言视线看向车外，眉头紧锁。
好在乔玫瑰确实是个非常靠谱的，她又补充了个好消息：“不过嘛，我追踪了对方的账号，只要对方向再往你邮箱发送邮件，我就能想办法定位他的IP。”
红灯转绿，车流终于松动。在这暮色沉沉的夜晚，高架桥的两条流动的车流闪烁着猩红的尾灯，像是横亘其中的灯带。
回到家的时间不算太晚，顾珩推开门，智能家居系统自动启动，他途经的地方灯光一盏一盏亮起，将这栋空荡荡的房子照的灯火通明。
他照例走进画室待了一会儿，又习惯在健身洗漱后回到书房处理完每一天的最后一点工作。
叮咚！你有一份新的邮件待查收！
一封邮件跳了进来，顾珩想起他下午提醒思彤他们的作业。
他下意识点开邮箱，里面确实塞满了同学们的邮件。
只是顶部的邮件并没有同学们的备注。
顾珩心里升起一种预感，他点开私人邮箱，那里静静躺着一封邮件。
——一封新的暗恋邮件。
顾珩右边眼皮重重一跳！
未读邮件不会显示任何信息，可能是出差机酒的预订消息。
出于这样的一点的侥幸心理，顾珩挪动鼠标，点开了这封突如其来的邮件。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
“发件人－未知
接收时间－2025年12月14日”
顾珩无声叹气，疲惫感渐渐漫上来。
看来这并不是对方头脑一热一时兴起，大概率是有计划的捉弄人的方式，毕竟日记的时间总和十年后的今天重合。
——怎么看都像是对方是蓄意作为。
为了剧情连贯，前文进行了更细致的修改[捂脸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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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接收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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