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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VIP候机室里,秦曼看着窗外被热浪扭曲的跑道,再低头看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市区温度39度。而她飞行的目的地,是一座遥远的雪山。
“怎么,反悔了?”陆言洲递来一杯香槟,嘴角噙着势在必得的笑。
秦曼接过酒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只是觉得不真实。昨天还在办公室里加班到深夜,今天就要去看雪了。”
“生活就该这样。”顾言洲在她身旁坐下,“跳出舒适圈,才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他顿了顿,用那种惯有的、带着优越感的语气补充道:“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秦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是有钱的人先享受世界吧。”
顾言洲挑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秦曼端起香槟抿了一口,敷衍了过去。
经历一阵长途航行后,私人飞机降落在了距离目的地最近的小型机场。
一出机舱,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秦曼不禁打了个寒颤。顾言洲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不用了,我带了外套。”秦曼下意识想要推辞。
“穿着。”顾言洲语气强硬,却是很明显的关心,“这里温差大,容易感冒。”
接待车载着他们上山,最终停在一处私人滑雪俱乐部前。
周围寂静得只能听到风声,环顾四周,竟然没见到其他游客。
秦曼抬起头,惊讶而不安地问:“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这座滑雪场今天只为我们开放。”陆言洲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谈论今晚吃什么一般平常。
他细心地帮她整理好羽绒服的兜帽,指尖不经意地掠过她的脸颊:“害怕吗?”
“有点不真实。”她轻声说,眼神中流露出顾言洲十分受用的那种迷茫,“像在做梦。”
工作人员早已等候多时,为他们准备了全套滑雪装备。
秦曼摸着那件明显价值不菲的滑雪服,犹豫道:“我不会滑雪。”
这句话再次取悦了陆言洲。他催她换好装备,笑着牵起她的手,走向不远处的一栋木屋:“来吧,先适应一下海拔。我准备了热巧克力,记得你说过喜欢。”
木屋的外表平平无奇,内部奢华得令人咋舌。所有的家具陈设都非常讲究,进屋就能看到一副漂亮的鹿角。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连绵的雪山,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沙发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
愣神之际,顾言洲已经将之前提过的热巧克力端了过来。
秦曼接过后小口啜饮着,浓郁的可可香在舌尖化开,带着微微的苦味,是她很喜欢的味道。
透过升腾的热气里,秦曼看着顾言洲。他有一张让人恨不起来棱角分明的面庞,还有一双含情的眸子,此刻正眼巴巴望着她,像个期待着表扬的孩子。某一个瞬间,秦曼几乎都快忘记自己为什么而来了,铁石般的心肠柔软得不像话。
这时窗户那边突然传来咚咚的声响,像是凛冽的风轻叩着窗扉,又像是迷途的动物过来乞食。声音不大,却足以让秦曼猛然从迷失中惊醒。
“怎么样?”顾言洲看着她,似乎也陪着发了会呆。
“很好喝。”她又没心没肺地微笑起来,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可是……我真的不会滑雪。要不我在旁边看着你滑吧。”
“没关系,我教你。”顾言洲接话,安慰道,“没有比私人雪场更好的学习环境了,不用担心被别人撞到,也不用担心出丑。”
一小时后,秦曼踩着滑雪板,摇摇晃晃地站在初级雪道上。顾言洲在她面前,双手稳稳地扶住她的手臂。
“对,就这样,膝盖微曲,重心向前。”他的声音在寒冷中显得格外清晰。
秦曼按照指示小心翼翼地移动,不出所料地在第五分钟就失去了平衡。
她惊呼一声,向下摔去,却被顾言洲一把抱住,两人一起滚倒在柔软的雪地上。
空气中只剩下紧张的喘息声。方才的惊险令两个人都心脏狂跳,晶莹雪花落在睫毛上,彼此落入对方眼中都美得不可方物。虽然他们都知道,那是“吊桥效应”在作祟,可心中还是莫名闪过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不是预设的征服感,而是真实的、猝不及防的触动。
理智经常会告诉人们应该怎么做,可惜有些反应是生物本能,是人性底色,是宿命轨迹。它使人没法从历史中吸取教训,于是神话里的英雄总会踏上预言里的那条路,即使明知万劫不复,于是凡人总是重蹈覆辙,一次次重新爱上不该再爱的人。
“对不起,我害你倒霉了。”秦曼低落地垂眸。她难过,却并不是因为眼前正在出演的这出戏码。
“你没事吧?”他声音低哑地问,没有立即起身。
“没事。”她别开脸,挣扎着要起来。
顾言洲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冷吗?”
“为什么这么问?”秦曼疑惑。
“如果不觉得冷的话,再陪我躺一会吧,就半分钟。”顾言洲的话像是请求。
“好。”秦曼答应了,当即放松身体躺了回去,砰地一声砸起一阵雪沫。
雪沫纷飞,飘飘洒洒落到顾言洲唇畔。他抿了抿唇,忽地笑了:“我现在心跳好快。”
两人躺得很紧,假如从天上向下望去,像极了一对相拥倒下的恋人。
秦曼与他四目相对,近在咫尺:“我该怎么相信你?”
“真的,不信给你听我的心跳。”他嘴上说着暧昧的话,随即站起身,帮着秦曼一起站定,“要继续吗?我们再试一次。”
他又开始教秦曼滑雪了,整个下午,他耐心得不像传说中的顾大少。当秦曼终于能够独自滑行一小段而不摔倒时,他大笑起来,笑声在雪山间回荡,听起来竟有几分真挚。
“我就知道你能学会!”他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
他带她坐缆车到达最高点。夕阳西下,整片雪山被染成金色,云海在脚下翻涌。秦曼不得不承认,这景象确实震撼。
“怎么样?”顾言洲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肩上,“是不是比你看过的任何一本书都壮丽?”
秦曼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轻声道:“书上说,极度美丽的东西往往隐藏着危险。”
顾言洲笑了:“比如我?”
秦曼没有回答。风声呼啸,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
“知道吗?”他突然说,“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时,才十五岁,跟我父亲一起来。他指着脚下的群山说,‘记住,言洲,世界是你的游乐场,不要满足于太小的一片土地。’”
原来这是他自己家里经营的滑雪场,难怪服务周到得令人语塞。
“所以你一直在扩大自己的游乐场?”秦曼问。
“是的,我父亲是充满野心的人,他告诉我,生存的本质是竞争,关系的本质是博弈,要喜欢掠夺,学会掌控。”
“那你很得他的真传。”
顾言洲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游乐场再大,如果只有一个人,也会无聊。”
这是预设剧本里没有的台词。秦曼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失常,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回应。
大约十秒钟后,她微微脸红,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滑雪服的拉绳,仿佛情窦初开。
也不知道顾言洲有没有看出来。总之,他又重新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走吧,天黑前得回去。今晚有惊喜。”
顾言洲口中的惊喜是烛光晚餐,他亲自下厨的。
在山顶餐厅的私人包间里,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外面是呼啸的夜风和飘落的白雪,真皮椅背上铺满的松软羊毛毯温柔地将人包裹,人生中再难有比这更容易感觉到温馨的时刻。
“很美味。”秦曼品味着盘里的焗蜗牛,由衷赞叹,“我一直以为你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竟然有如此高超的厨艺。”
“食材足够好,菜就不可能难吃。”顾言洲打趣一句,随后晃动酒杯,眼神有些悠远,“我母亲是知名餐厅行政主厨。小时候,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她工作的餐厅后厨,看她烹饪。”
这是剧本之外的内容。秦曼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失态,安静地等待下文。
顾言洲的声音低了下来:“但她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父亲很快再婚,把我送去寄宿学校。”
秦曼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脆弱,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个游戏人间的富二代,也许不仅仅是因为无聊,更是在用这种方式,填补内心那个永远填不满的空洞。
但她很快压下了这丝同情。曾经,她就被这样的“真情流露”所迷惑,结果摔得遍体鳞伤。
“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事。”她的语气听上去似乎很心疼。
顾言洲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迅速换上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来,我们喝酒。”
寒冷的雪天,如墨的夜色,只有壁炉里跳动着温暖的火光。旁边一只小锅咕嘟嘟,醉人的红酒煮着芬芳的香料和水果。
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裹着同一张羊毛毯,一直聊到天明。
“为不一样的体验干杯。”他举杯,眼中映着星光和她的倒影。
“为不一样的体验。”秦曼轻声重复,与他碰杯。
叮——
水晶杯发出悦耳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诉说着倾心。
彻夜的长谈后,疲惫也模糊了顾言洲的神志,有时他也分不清自己的虚情和假意。
返程的飞机上,顾言洲似乎心情很好,一直握着秦曼的手,十指紧扣。秦曼没有挣脱,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的云海。
当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城市,热浪再次扑面而来时,沈知意看着身旁这个看似拥有一切实则内心空洞的男人,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情绪。那是一种近乎怜悯的理解,但也仅仅只是理解。
“下周我有个游艇派对,一起来吧。”送秦曼回家的路上,陆言洲又一次发出邀请,十分猛烈的攻势,像一场没有终点的热恋。
秦曼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轻轻点头:“好。”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顾言洲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回去好好休息。”
秦曼站在路边,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街角,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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