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关百年难过的城关,攻克之难难于上青天。
就算有里外配合,张冲等人也不是等闲之辈,慧眼如炬一眼看得出贺必尧根本不是个武夫,而他身后的副将乃至兵卒才是真家伙。
他在地上啐了口痰,“妈的,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什么流匪连投石器都有,肃王老脸不要扮这小丑作态。”
轰一声,城墙就被砸了个大火球过来,兵民四窜,张冲大弓弩齐齐射出,还是抵挡不住投石器的威力。
眼下贺必尧被严伏南的小副将带着人冲进城门,进入榆关镇和刘全很快汇合。
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贺必尧就跟在刘全身后听令与张冲的骑兵侧面对战。
城中因着白磷燃起了大火,老百姓慌忙流窜阻挡挡路,张冲立刻调转目标悍马惊雷对准了刘全主力冲锋,刘全随意批了一件细甲在身上,带着一直兵就上了。
贺必尧就是这十几天的经验也大致知道打仗攻城的法子,进了城他这个草莽就不能当人旗,和刘全对了个眼神就钻了小巷子跳下马,胡乱抹脏了脸换了身装就跳进了流窜的人堆里。
此时刘全举大旗,跟张冲在城墙下对阵,其实两边的力量悬殊很大,刘全人少且装备不精,张冲地头蛇就断被闯入城内制造大乱,那也有瓮中捉鳖的自信。
可刘全龇牙一笑,打着缰绳奔出,带着人冲向张冲,“曾经咱们沿路乞讨就为了活一口气,却被人任意欺凌,今日便是死战,赢了大酒大肉的吃,输了也能酣畅淋漓当回名扬一时的匪兵头子,兄弟们给我杀!”
张冲红着眼,嬉笑大骂:“当我榆关兵是摆设吗,我管你们是流匪还是不要命的狗,来一个灭一个,关门!杀!”
风卷云舒,光影下城墙内外,嚎声一片。
一时间刀光剑影,声声震荡开,在城墙上立着榆关二字的风旗却突然被一箭射穿。
“张冲将军,城外突然来了上万兵马,打的是肃王旗!”
张冲正与几人缠斗,突然听到这消息,整个人浑身一震,反手一砍,挥掉对方大半张脸,黢黑的脸上泛起青筋:“妈的,狼狗都没他鼻子那么灵。”
知道来者不善,张冲不敢托大,大问:“楚王人呢?”
“早给了风声从行宫里出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到。”
张冲啐了声,“都是孬种,撤!封死城门往后撤!”
听到撤的动静之后刘全不干了,他挥刀劈掉挡在身前的几个兵头,拿起弓箭直接对准了张冲射了出去,张冲敏锐一撇头,箭矢贴着头皮过去。
这头还没喘过气,下一瞬直接后背利箭穿心,张冲连口恶气没出先喷了一口黑血出来,奋力转头看了眼箭矢的方向,一少年人保持着拉弓姿势,一双锋利的眼睛从弦后露出。
张冲接着才看到少年人马背身后被绑住的晕过去的楚王,事已至此无法分辨,张冲心身俱损直剌剌倒地不起。
严伏南无暇在意别的,牙关紧咬对准张冲身边反击的两人又是两箭齐射。
箭无虚发,给了刘全冲锋上前占领地势的机会。
张冲已死,众兵头群龙无首,更是对这群流匪的势力刮目相看,只能孤注一掷,大喊:“打开城门,迎肃王剿匪!”
肃王大旗早早立在城门下,只听城门沉重的陈旧的响声在兵戈对阵的声音中打开了。
以肃王身边亲信三大将军,韩老六,尺八,蒋三奎为首,踏马直接冲进城门,二话不说举刀冲进兵匪两阵之中,对准了榆关兵,一刀一个,杀的毫不留情。
“肃王反了,肃王反了!”兵荒马乱之中,这呐喊声如蚊蝇,瞬时就没了。
在血洗榆关城的这一夜,肃王的造反的声势被截断在半路,以流匪被全灭的消息送入宫中。
榆关镇军营大楼里,当夜严伏南带楚王见李怀征,当众得了大赏,楚王被带了下去。
严伏南知道肃王造反局势已定,不日时机一到就该举兵了,想求带兵先行立功。
却被李怀征拒绝了:“榆关一战你心急了,在军营这么多年军令如山四个字你给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严伏南,你逾矩了!”
严伏南神情一顿,这才第一次正视起自己与肃王的关系。
君在上,严伏南跪地抱臂:“是临时看准了机会,刘全通知过来的时候,榆关张冲几个已经准备对流匪动手了,怕错过时机,只能先行布置。”
“好一个机不可失。”李怀征就坐在军大营议事堂上座,榆关天寒地冻的布置,老虎皮厚木椅子,火塘烧的又大又旺,那橘色火星子往上窜,映照在李怀征侧脸,天子阴鹜的一面露出了本真。
“召集军将三万,自己去外头当众领三十军棍,刘全监刑。”
三十军棍而已,肃王已经给足了脸面,严伏南磕头谢恩,往外头去了。
随之不久,军棍混着一点闷哼声从军营大楼外传来。
祝喜推门进来,见到李怀征揉着眉眼沉默的疲惫模样走到人身后去,按着额角揉起来。
“罚了就算了,顺势而为,反正也不差这两天。”
“什么叫不差这两天!”李怀征打开祝喜的手,“这么大一场仗,从不能一路靠烧杀抢掠进京,钱不够,做什么都没用!”
祝喜走过去坐在一旁,整理好奢华金线飞鹤裙,“放回去的江南莫家有回信了,沿水路会送一批投诚的军饷来,走暗门到淮水改陆路,走天门山过来,他们有自己的押镖队。”
李怀征的脸色这才好些,他盘算起来:“肃州早前发现的那两座金矿也动起来了,铜铁的产量也能跟的上铸兵,李月生献来的西乙族的工匠的确厉害,武器做的轻盈。”
祝喜:“哪还有什么可担忧的,你思虑这么些天,睡不好吃的少,伤也不好好养着,还怎么打仗造反?”
李怀征站起身,在屋子里转悠:“太顺了,一切都顺利的有点让我琢磨不明白。”
“怎么?”祝喜皱着眉问。
“李章那小子当年弄死柏连谦一家的狠劲儿,到现在一点没用到我身上,他越是不动声色,我越是觉得其中有诈!”
李怀征心中不安,祝喜静静的看着肃王,大概也知道帝王的孤独一半来自于无端的揣测和怀疑。
祝喜不跟怀着这样奇怪思绪的怪人待在一起,怪渗人的。
找了个借口去看被打烂了屁股的小严将军,拿了个膏药,帮肃王做人情。
小严将军疼的满头是汗,还能抬起头来看一身华服的祝喜公公笑说:“就您这一身在军营里一转,都能给咱们都照亮了。”
肃王是把人捧在手心的,装扮上流光溢彩,人面桃花,的确走在哪儿都能亮堂起来。
祝喜一笑,把膏药放在桌上,为肃王将好话。
小严将军摆摆手:“我与肃王没隔心的事,他打我跟我爹打我不听话一个道理。”
祝喜笑了起来,“你这么想就好。”
严伏南支支吾吾撑起个惨白的脑袋:“祝喜公公,问你个事儿呗。”
祝喜瞧他,挑了挑眉。
“那个,那日我们从康川回肃州,那孜青苏弥单独跟你说了什么话?”
祝喜那张娇俏的粉面一笑,摇了摇头:“这是我与圣佛之间的秘密,可不能告诉你,”
严伏南警铃大作,蹙眉:“你们会有什么秘密不能跟我说的?”
祝喜故作什么伸手在嘴间比了两个嘘的姿势:“下次见到圣佛,你去问他吧,我不好说的,”祝喜起身,“小严将军你与圣佛,到底什么关系啊,我瞧着,怪着呢~”
说完也不等严伏南有什么回复,便推门走了。
这下只留下严伏南趴在枕头上,想不明白,他家和尚与一个公公有什么秘密~
再说,他和圣佛的关系~
那不是~
那是~
哎~
严伏南长叹了一口气,脑子里一晃,又浮现出之前分别之时和尚与自己鼻尖一碰的暧昧,羞涩暗爽。
蹭的双颊一红,口中念一句:“小苏弥,你六根不净!”
一动,扯到腰臀裂口,哎哟一声,刘全从门口进来,带了股寒风:“动什么动,疼了吧,来,敷药!”
腊月,凄厉的北风带着大雪,风刀剑霜般劈在这片草原上。
同时路上和亲的昭昭公主在半道上得到榆关兵乱的消息,改道绕路,往另一条方向去。
关沟是条逼仄的峡谷,婚车前后都是金郦国和祁夏两国的千人大军,随军看护辎重嫁妆的还有民间商道常请的几百匪兵。
在浩浩荡荡进入峡谷之前,车夫已经感知到今日的风雪怕是比往年要大的多。
刚进峡谷,风如大刀砍在婚车上,马儿前行不快,马夫使劲儿甩鞭子才能赶着走。
车里的昭昭郡主经历数月路途,早已经疲惫不堪。
她一脸疲惫风霜从红透的双眼中露出,耸耷拉一张绝美的脸,抱怨着外面没用的赶车人。
边上还立着两位容颜清丽的女婢。
一个跪在身前,用自己双肩撑着坐不稳的昭昭郡主:“郡主您坐不稳,就靠着荷花,不会摔着。”
另一个事不关己吃着从家乡攒的莲子,和着冰雪一块塞到嘴里。
看到新娘哭闹的样子,还傻兮兮的笑着,把手里的莲子递上去给她吃。
昭昭郡主扶住头上超重的百鸟头冠,看到婢女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
“就知道吃吃吃,笑笑笑,柏云珠你最好给我听话点识相点,让你陪嫁,就是给我当牛做马,不是来跟着……”
话还没说完,马车顿的急停,外面马儿尖戾嘶鸣一声,接着就是阵阵流矢滑过空中,发出咻咻的鹤唳。
“不好!有伏击,保护郡主!”
只听外头兵荒马乱,天上鹰隼尖戾的啸叫,马匹在混乱之中往前跑了起来。
昭昭郡主和荷花两人惊叫着抱头护住身体,缩在车角。
重箭擦窗而过,柏云珠开窗看了一眼,又埋头整理自己的莲子荷包:“别害怕,我看他们在闹着玩呢。”
外面又是一阵刀光剑影的声音,昭昭郡主吓得花容失色,连头上的百鸟冠都滚到一边去了。
“怎,怎么,不害怕,你个傻子,”昭昭郡主扯着柏云珠的裙角,“你,是不是,会点功夫,柏云珠,你该护住我!”
好像说了这么一句话,柏云珠那双眼睛才动容般眨了眨,她从靴袜里抽出匕首交到昭昭郡主手上。
“我会保护你的。”柏云珠说完,就朝着门口坐了一点,但还是懒洋洋的只往外瞧动静。
最后任凭外面一阵杀声震天,不知哪里来的投石,拍到了车前轮毂上,柏云珠才跟着哎呀一声,跟着车马侧翻跌了个跟头。
车门被倏地推开,冷风灌进,女人发出惊悚尖叫。
一个蒙面武将迅雷之间抓住了昭昭郡主的手将她带出车外。
柏云珠及时反手一挡,或是蒙面将不知一个女子还有如此力气,手臂被大力一震,一个失手放掉了昭昭郡主。
可一个蒙面将柏云珠尚且能挡一挡,可五六个莽汉悍匪那就不是对手了,柏云珠被敲伤了手臂。
昭昭郡主也在拼死之中被人敲晕了,拽出了那车厢之中。
荷花要跟,刚一探出头叫了声郡主,就被柏云珠拽着腿拉下来,瞬时一只快箭从荷花刚才的位置上穿过。
惊魂不定的荷花憋着泪珠重重呼吸,还是鼓起勇气重新从窗户口看出去。
昭昭郡主已经被蒙面人带上快马奔逃而去。
这下留着柏云珠和荷花在车厢里大眼瞪小眼。
不一会儿,连外面也都安静了起来。
荷花还是吓得瑟瑟发抖,再配上外面呼啸不断的风雪之声,她的抖动更像是见鬼了。
的确是见鬼了,她听到身旁的动静,柏云珠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滚到一边的百鸟冠戴在了头上,发髻和头冠根本不配,头冠歪在一边。
她还找出车厢妆奁里藏着的口脂,照着铜镜给自己上妆,手法不太好,口脂抹的像女鬼。
柏将军家小女儿果然脑子不太好,荷花看到这一幕,心想道。
荷花讷讷的看了她一会儿,刚要说话,就见柏云珠扣上妆奁拿在手上,朝着自己后脑一敲,荷花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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