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囚车的队伍摇摇晃晃往前走。
冼妬脑袋露在外面,毫不见外地东张西望,打量京城的风土人情。
“……”
大街上的百姓看到穿着禁军衣服,骑马过街的一行人均纷纷挤到路边退让。
有好奇者忍不住在高头大马走过后,抬起头悄悄朝冼妬看。
却在冼妬回望过去后又忙不迭地紧紧低下头。
“……”
有一道视线一直紧盯着她。
冼妬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一个抱着孩子妇人躲在角落。
那妇人本来侧身捂着孩子眼睛,低着头,眼神余光却瞟向上方。
那孩子约莫两三岁,脸上有一大片青黑胎记,看起来有些骇人。
不过也许正因此,他才逃过一劫,没被选入皇宫去。
看清楚来人,冼妬忍不住朝她笑了一下。
“……”
妇人一愣,盖在孩子眼睛上的手松了松,下意识露出一抹笑。
旋即她反应过来,连忙低下头怕被人发现动作。
“……”
片刻后,队伍走远,妇人才小心翼翼抬头,朝前方冼妬的背影看去,她轻轻抚摸孩子的后背,眼神带上一丝不忍。
“让一让让一让——!”
还没等妇人重新回到主路,忽然背后传来一道蛮横的粗声催促。
“啊啊啊——”
忽然,人群中传来惊叫。
与此同时,一声高昂的嘶鸣声近在咫尺。
“嘶————!”
四周人群突然散开,一片混乱中,妇人茫然地转身。
她的瞳孔陡然缩小,脚下阴影越来越大,一只高扬的马蹄映入她眼中。
“!!!”
一声惊呼似乎卡在嗓子中,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
妇人眼中染上绝望,她下意识把孩子护住。
这个举动无疑是没有用的。
因为这只疯马身后拉着一辆枣木轿,轿中装着各地为庆祝神明台建成上供给皇帝的礼品。
疯马踏过她的身体,如果此时她怀中孩子侥幸活下来,那么接下来,轿子会再次碾压她的尸体与怀中的孩童。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虚影从前方水平飞出,径直击向马胸前。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
一声重重的闷响自撞击处传出。
血肉骨骼在瞬间变形碎裂的声音,疯马倒飞出去,与身后的轿子接触,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与一阵瓷器碎掉的脆响。
巨大的冲击抵消了马车前行的惯性,并将马车向后哄了一段距离才堪堪停下。
烟尘落下,四下一片安静,疯马躺下没了动静,人群也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地上出现几道深深的擦痕。
妇人呆呆地瘫坐在地,望着不远处一片狼藉的马车与碎裂的瓷片。
“哒哒哒——”
轻盈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妇人慢了半拍转过头。
看到了一抹小小的模糊影子……是刚才囚车上的那个孩子!
踏着金光,朝自己走来。
“……”
冼妬担忧地把妇人扶起来,“……夫人?夫人你还好吗?”
“……”
妇人眼神恍惚,废了一番力气才恍恍惚惚站起来,她一低头,就对上冼妬水灵灵的黑瞳。
她张了张嘴:“……”
冼妬从绕过她身侧,朝她背后看了一眼,真诚建议道:“夫人,您还是先回家吧。”
“……什……?”
没等她说完,边上突然窜出一个大腹便便,锦衣玉带的男人。
上来便气势汹汹地指手画脚问罪:“大胆,是谁敢阻拦陛下的供奉!!!”
周围人群又是一阵骚乱。
看见这人的围观众人也顾不上刚才冼妬勇猛至极的行为,连忙避让,比之躲避疯马更甚。
“……”
很快,妇人被周围人群匆匆拉走,冼妬站在空地,朝对方望去。
男人留着八字小撇胡,神情趾高气昂,模样脑满肥肠。
浑身散发着污浊的气息。
背后黑气隐约在他头顶形成一团模糊的样子,凝聚成一颗凶恶的虎头,正超冼妬龇牙怒吼。
“吼——”
这吼声寻常人听不见,只会让人两股战战,突生胆怯之意,而落在冼妬耳中无疑是挑衅。
这腥风阵阵的口气,想必没少吃人。
“好大的口气。”
冼妬眉目如霜,眼神如刀。
根本不想跟他废话,听着周围人惊呼的“皇商”“大人”之类的话,走上前拎起落在地上的铁笼就冲上去。
也就是在这时,众人才发现,刚才救了那妇人的黑灰影子,竟然是一只铁笼。
“你这女娃,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
冼妬两只手抓着铁笼,朝中间压去,将本就砸得凹陷的铁笼碾压一团。
在对方逐渐瞪大眼睛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朝对方头上一掷。
“铛铛铛——!”
毫不留情地几下将男子打得眼冒金星。
冼妬追着他打,一招一式全往脑袋上招呼,任他怎么躲都逃不过落下的攻击。
“你你你……”
虎贲面露惊恐,额上鲜红顺着眼睛流下,染红下巴。
他察觉一丝不对。
上京何时来了如此厉害的人物。
这身上仙气萦绕,灵光闪闪又力大无穷的女娃娃是从哪来的?难道是发现了他们所做的事情引得天神震怒?
国师叫自己进入回京,到底知不知道此事?还是说故意叫自己做替死鬼?!
“你究竟是什么人?!”
冼妬不答,只是一味暴揍。
他左躲右躲,却根本躲不开冼妬落下的拳头。
眼看那一团铁笼都要打成铁棍,虎贲终于忍不住爆发。
“吼——!!!”
伴随着一声低吼,虎贲摇身一变,一只大老虎出现在原地。
引得围观众人一阵惊呼。
“啊啊啊——!”
“妖怪!虎贲老爷居然是妖怪——!”
还有愤怒的声音道:“果然是妖,他手下的庄子一夜之间人全都消失不见!就是被他吃了!!!”
好哇……
冼妬眼睛微眯,怒气更甚。
眼前虎妖背脊隆起,肌肉鼓鼓囊囊,眼睛是鲜红欲滴的红,凶煞非常,此时压低身体前倾,蓄势待发,引得众人惊恐万分,四散而逃。
“哪里来的大胆小儿,胆敢坏你虎爷好事!竟然能逼得我显出真身,算你有几分……额啊——!”
冼妬的拳头比虎贲的装逼先到。
一拳头把虎贲甩出去,迎着他不可置信的目光,冼妬冷脸把废铁扔掉,慢条斯理地挽了挽袖子,朝他走去。
“……等等……等等!”
虎贲面露惊恐,这会真觉得事情不太对。
要说人形被压着暴打是维持法术无法使用全力,怎么化为原型后还是毫无反手之力……!
“都是误会!我们无冤无仇……”
“砰——”
一拳头打在虎贲脑袋上,险些叫他自己咬断舌头。
“你是什么人……你知道我背后靠山是谁吗?!”
“砰——”
“……我错了……上仙!我真错了……!”
“砰——”
“砰——砰——”
鲜血飞溅。
虎贲浑身染血,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不知碎了多少骨头。
他面露绝望,忍不住叫道:
“国师大人……救我——!”
“砰——”
冼妬眉头都没抬一下,神色波澜不惊。
鲜血溅上她洁白侧脸,显出几分妖异的神圣来。
“……”
“…………”
不知过了多久,在冼妬面无表情的一拳一拳轰击下,已经变为一滩烂肉的巨大虎形生物彻底没了动静。
冼妬起身。垂眸扫过身边仅剩的押送她的几位零星禁卫。
“……”
他们与冼妬保持着一定距离,眼神不住瞟向已经不成形的一滩老虎肉,打量冼妬的目光满是惊恐。
见冼妬起身,没了动静。
禁军们望着她的背影两股战战,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人敢靠近此时的冼妬。
“……呼。”
冼妬呼出一口气,活动活动手腕。瞥了眼一旁打着皇字旗号,一眼望不到头的大队马车,径直走了过去。
押送的守卫下意识退开。
“……”
走到第一家马车边,冼妬随手掀起帘子,朝里打量两眼。
金珠珍宝光华璀璨,红珊瑚碧翡翠样样俱全,明珠粒粒大如龙眼,彩云琉璃举国罕见。
第二辆——
第三辆——
……
接下来的十八辆车中所藏之物有过之无不及。
莫说举世奇珍,山珍野味,蓬莱仙草多如牛毛;华光宝气,琳琅满目繁光似鳞,真可谓富贵至极,穷奢极欲。
冼妬放下最后一片车帘。
“……”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与此同时一道声音恰到好处响起。
“楚小姐——!楚小姐!陛下听闻您当街除妖甚是欣慰,夸您年少有为,天生神力,如今要封您为护国大将军!还请小姐随老奴前往神明台赴宴!”
“……”
那人穿着宦官的服饰,骑在马上捧着一道黄帛像模像样地宣读。
冼妬转身,垂眸听他读着圣旨。
在听到某些词时稍微歪头,不知在想什么。
“……楚小姐?接旨吧。”
见冼妬只是抬着头看他,来人有些迟疑。
他咽了口口水,摸不准冼妬在想什么,呐呐道:
“……楚、楚小将军?”
冼妬伸手,接过黄帛。
“我姓冼。”
那人一愣,从善如流:“冼将军。”
冼妬垂眸看了看这道来的恰到好处的“圣旨”。
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我爹娘也在。”
虽然是疑问,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来人微顿,腰板又弯下去几分:“……正是,瑶池宴早早备下,正是为了给您与楚将军夫妇接风洗尘。”
呵,瑶池?
冼妬随手将黄帛黑字的圣旨折了折,擦了把脸上溅到的血迹。
“……”
宦官注意到她的动作,脸色微变,但是未发一言。
冼妬擦了几遍,确定擦干净了,又上下打量一番衣物是否洁净。
末了,还有些不放心,叫了眼前传圣旨的那人监察一番。
冼妬转了一圈:“如何?看不出异常罢?”
“……”
宦官上下打量,最终目光定格在她裸露的臂膀内侧。
经过他的目光提醒,冼妬看向那处。
几点已经干涸的梅花般的血点子印在那,还真不容易发现。
“呀!”
冼妬连忙擦去,暗自庆幸自己谨慎。
她暗道:
“险些叫这血点坏了大事!”
以往冼妬将飞仙引缠在双臂上,飞仙引不染血迹,不需要清理,如今竟忽略了。
如今去见母亲,只能如此不小心?
若是被冼夫人看到,定是要担忧!
整理好一切,冼妬总算满意点头。
“走吧!”
来人没有丝毫不耐,闻言恭恭敬敬将冼妬请上马车,道:“冼将军,这边请。”
“……”
冼妬看了马车一眼,又朝远方夕阳下的高楼望了一眼,犹豫一下,终还是进了马车。
一掀开车帘,她便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
这香气无毒,却过分浓郁,熏得人心神不宁,焦躁不安。
冼妬坐在马车中,闭目凝神,默默屏住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色越发黑沉下来。
冼妬终于听到那宦官说:“到了。”
“冼将军,请下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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