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冼夫人归位
这一日,又被赤霞殿的侍女们哄得晕晕乎乎的冼妬连忙下界,准备杀点妖兽清醒一下。
她如往常般来到地下室,准备看望冼夫人。
“妈妈——我来看你啦~”
冼妬语气愉悦,她带着沾着新鲜露水的鲜花推开门。
然而映入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愣在原地。
花瓣散落地上。
冼妬仓皇跨过台阶,扑到空空如也的棺前。
“……妈妈?!”
怎么会没有?去哪了?
墨玉呢?
它也不在……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陌生气息。
一瞬间,冼妬的脑海中闪过种种猜测。
最后,她的思绪定格在某个猜测上。
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冼妬迫不及待地重返天庭。
——
天庭
“诶——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仙官匆匆放下挡风的袖口,目瞪口呆指着远去的红影。
朝身边的仙友结结巴巴道:“这这……这不是那谁吧?”
一旁同样被冼妬飞行尾气挂了一脸残云的仙官沧桑地抹了把脸:“是吧,除了她还有谁这么嚣张。”
“那倒也是……”
仙官讪讪,很快,祂又好奇道:“不过她这是去干嘛,怎么急匆匆的?难道是……”
祂猜测:“寻仇?”
对方沉思片刻,认为非常有可能。
……
冼妬一路走来,惊动不少路过的仙官。
众仙望着她急匆匆赶往某地的背影,纷纷猜测是这么一回事。
马上,石女要去揍人的消息飞速流传至整个仙界。
这一消息也被今日晋升的仙人得知。
她好奇转身问一旁的仙娥:“他们口中的石女是何人?为何看起来如此害怕?”
那仙娥顺着她的目光瞧了瞧,瞧见有些仙官面上恐惧,她轻哼一声。
有些不屑。
她转身朝这位兼具庇佑女子生育的女战神道:
“大人你有所不知,石女大神向来嫉恶如仇,看不惯某些仙人行事,尤其厌恶某些沾染下界恶习的仙官,一旦被发现作恶就会受到严惩。这些害怕的人,恐怕都是心里有鬼!”
“原来如此……”
新仙人恍然大悟,旋即又有些好奇,她笑问仙娥:“那你这么说,难道不怕被报复?”
仙娥光明正大瞅了旁边一眼,翻了个白眼:“本来是这样,但是……”
她笑嘻嘻道:“自从石女大神来到天庭,为难我们的人都变少了。”
“只要朝石女大人告状,她就会帮我们的。”
仙娥凑到她耳边轻轻说。
“如果被欺负,就去找石女大神撑腰,她对女性仙人态度都很好哦~”
冼尘眨了眨眼,感受到她的好意,于是谢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这位石女大人的府邸在哪呢?”
“哦,你说这个……南方赤霞殿,你看到赤霞天与金莲池就到了。”
说完,仙娥好奇:“您现在就去找石女大人有什么事吗?”
冼尘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事,就是有个猜测想去看看。”
“哦……”
仙娥不明所以,但还是尽职尽责交代冼尘后续报道事宜后才放她离去。
——
去登仙台逛了一圈的冼妬一无所获。
她有些失落,同时焦急起来。
如果登仙台无人封仙,那冼尘去哪里了呢?
冼妬思虑再三,打算求助师傅。
就在她准备朝南海去时,突然被拦住去路。
“殿下殿下!赤霞殿门口来了一个新面孔的仙子想见您。”
冼妬抬眸一看,是赤霞殿的仙娥。
她本来想说今日有急事,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下一秒就听到仙娥说有人登门拜访。
还是……新面孔?
思及此,冼妬来不及回复仙娥,一个闪身又朝赤霞殿飞去。
原地的仙娥只见眼前红绫一闪,冼妬的身影就化作残影消失原地。
“……殿下……”
她望着天际冼妬已经消失的背影,缓缓睁大眼。
她虽然见到门外那仙子的面孔觉得有些晏殊,于是急急出来寻找冼妬,但冼妬这个反应,难道真有什么关系不成?
想到这,她连忙赶回赤霞殿。
——
等冼妬回到赤霞殿时,门口空无一人。
她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
“人呢?”
冼妬询问门口一脸惊色瞧着她的门童。
“什,什么?”
“来找我的女仙,她现在在哪?”
门童终于弄清楚冼妬说什么,他愣了一下,道:“大人,她刚走不久,本来在这等着,但是后来来了一个银发龙君,二人似乎有旧,那位女仙跟着他走了。”
银发龙君……是那只银龙……
冼夫人见过它,如果真的是冼夫人,见冼妬不在,银龙会邀请冼夫人移步也不奇怪……
所以……冼妬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眼睛发亮,急忙问道:“朝哪个方向去了?”
“那——”门童连忙指了一个方向。
就见眼前一花,冼妬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冼妬没走几步,忽然顿住脚步。
她的目光看向前方紫藤花树下背对自己的女仙背影,再也挪不开眼神。
女仙身旁的银发龙君率先注意到冼妬的目光,他抬头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紧接着朝身边人说了什么。
“……”
冼妬紧张地站在原地。
女仙闻言,顿时转过身,朝冼妬看去。
紫藤下掩映出与当年一般无二的眉眼。
她看见冼妬的身影,忽然露出一抹笑容,眉目间温柔一如记忆中那般。
冼妬看到她朱唇微启,道:“妬儿,好久不见。”
妬儿……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冼妬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一把扑上去抱住冼夫人:“妈妈……!”
终于再次见到冼夫人,冼妬内心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我好想你……都是我不好!”
冼妬哭诉着心中的思念。
“说什么傻话,好孩子,我最高兴的事,莫过于将你们培养成人。”
她说:“我已经知道我的妬儿受了这么多苦,娘从来没觉得妬儿错了。”
“有一句话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冼夫人用一种温柔又坚决的目光望着冼妬,轻声道:“做得好、杀得好……”
她缓缓告诉冼妬,用一种温和的声线,说着最不容置疑的声音:“你和嫖儿是我的骄傲。”
“…………”
冼夫人的话让冼妬内心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妈妈……”冼妬忍不住发出感叹:“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冼夫人失笑,她摸了摸冼妬散下来的头发:“恐怕只有妬儿这么认为了。”
“才不是。”
见到冼夫人,冼妬仿佛一瞬间变小了许多。
要不是今日情态,都让人险些忘记,她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至于千万岁的顽石……关冼妬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什么事!
——
冼尘自己是一个女儿,她也拥有两个女儿。
或许她曾有过不止两个女儿,但是只有两个长大成人。
冼尘前半生过得波澜壮阔,她从没想过以后的日子。
但是跌落神坛的那天来得如此之快。
那场关键战役,那场妖魔对人类的屠杀,冼尘从没后悔参与这场惨暴的战斗,也没后悔在妖兽掌下救下那个彼时还有些许稚嫩的朝中官员。
不管是谁,她都会救。
楚忠良,还是任何一个人,冼尘不会坐视不管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冼尘活了下来。
她很意外,全家近乎死在战场上,她本以为自己的结局也是如此。
但是没有,说不清内心是什么感受,是庆幸还是遗憾?
冼尘不知道。
带着莫名的失落,她退在幕后,静静看着演武场上叱咤的红缨,闪亮的刀锋。
这个时候,楚忠良出现了。
冼尘刚开始甚至没有认出他。
毕竟,打扮得人模人样的楚忠良跟战场上那个灰头土脸的朝中官员还是有一些差别的。
平心而论,楚忠良长得不错。
有着中原人独有的细皮嫩肉,他生的白,看起来俊秀,是读过书的样子。
跟当地的男子模样不同。
这种模样,冼尘确实是喜欢的。
她一眼就看穿面前这个红着脸的年轻官员的心思。
冼尘不知道自己什么想法。
那次战役带走了很多,似乎也带走了冼尘的意气风发,带走了她一往无前的锐气。
但她同样没做好嫁娶的打算。
可是他开始一日日找她,那年夕阳下的信笺被岁月模糊了字迹。
可是冼尘还记得那时的感受。
海风吹过鬓角,清扬发丝。
彼时的真心与热情叫冼尘重燃希望,她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踏入洞府。
漫天的红绸,遍地的喜。
等真正坐在床上从天亮等到天黑,等到冼尘晕头转向,才终于有人进来。
这个时候,冼尘有些不满。
但是在楚忠良的安抚下,她忍不住动摇。
……这是正常的流程与礼数。
他很好,大家都这样觉得。
自己也这样觉得……对吧?
他很好。
但是很多年后,冼尘才后知后觉想到:
可是他真的适合自己吗?
他的好又是谁评价的,难道自己不好吗?
不……
冼尘在心底默默反驳,我当然很好,我更好啊!
我明明是冼家这辈最出色的孩子,我是冼家女将……我是……我是将军夫人。
最后,留在人们口中的,只剩下这一个称呼与身份。
冼夫人。
只有提到楚忠良才会被顺便提起的……冼夫人。
到最后,似乎就连她自己也忘了。
她做冼夫人太久,差点想不起来甩动红缨的方向要朝哪方才不会溅上血迹。
直到……出海那日。
被真相气昏了头,冼尘再次提起那柄母亲交于她的红缨枪,站在船头,接她的女儿回家。
……她的女儿回来了。
好像也将当年的冼尘带回来一部分。
楚忠良说这不是她的女儿。
他在放屁!
冼尘怎么会认不出她。
她明明就是自己的女儿,自己无数次死去,又无数次挣扎求生的女儿!
天下的女儿,都是她的孩子。
冼尘想:楚忠良将自己的孩子扔掉,可是她又自己找回来了。
她被丢到弃婴塔,又被潮水送来,一次,两次……
冼尘不会再给他们伤害她的机会。
弘灵帝设下的瑶池宴上。
冼尘在目睹荒唐的一幕幕后,她毫不犹豫抽出长枪冲向那个位置。
不止为了冼妬,也为了自己,为了战死的父母亲人,为了天下无数受苦的百姓。
只是没有想到,中途被楚忠良阻止。
最后一丝情意,在这个懦弱,可耻的举动中彻底消磨殆尽。
冼尘望向他的最后一眼,是嘲讽。
嘲讽他如犬儒怯懦,讽刺他贪生怕死,贪图荣华富贵,不惜杀妻杀子。
她不愿再看楚忠良一眼,厌烦闭上双目。
冼尘只是担忧自己的孩子。
可怜的孩子,为什么从一出生就要经历这么多的痛苦?
高台上的身影被无边业火包裹,冼尘似乎在其中看到自己孩子的虚影。
冼尘想,如果自己死去还有魂魄尚存。
那么一定会见到许多孩子,许多女孩,也许尚未见面的孩子与潮妹也在那。
这么想着,她竟生出一丝期待。
“妈妈——妈妈——!”
黑暗中,冼尘被一声声迫切的呼喊唤醒。
她没有进入地府,在黑暗中,她听到一道尖锐的女声,充满恐惧叫妈妈。
那是一个正在生产的妇人。
妇人稚嫩的脸上充满恐惧,她娇小的身躯顶着大大的肚子。
她痛得快昏过去了。
她太小了,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她生不下来,再这样下去。
她们都得死。
冼尘在一旁看着,很着急。
她听着女孩不断的喊着“妈妈,妈妈救我……”
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看就要断气。
冼尘忍不住答应她:“在这!妈妈在这!用力啊,别放弃!”
“……妈妈?”
女孩本来已经快要涣散的瞳孔突然凝聚一点亮光,似乎是听到了冼尘的回答,她娇小的身躯不知从哪生出的力量,再次开始发力。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产婆用力一拽。
一个脚先出产道的孩子被拽了出来。
哭声微弱得像小猫一样。
众人的狂喜似乎与躺在床上妇人无关。
她透过人群,仅仅朝她刚出世的孩子投向一瞥后就晕了过去。
这简直不可思议。
她们活了下来。
……这也确实不可思议,与此同时,一位新神就这么诞生了。
一位保佑女子孕育又执掌杀伐的女神。
她有着长长的裙摆与锋利的长枪。
潮汐月轮化作女神的长裙,长枪下的战功为女神加冕。
那一天,女神再次见到自己的孩子。
她是位比自己更加热烈,更为强大的女神。
冼尘想,也许世上每一个女子都是母神的孩子。
她们终于一天会意识到,世界属于她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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