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去的日历在墙角堆积如山，晨光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侵染黑暗，与月色共舞。
距离校园艺术节还有段时间，但那件事的落幕让他们二人谁都没主动找对方。
记不清事情怎么解决的，只听见班里人放肆的欢呼，活像刚出山林的野猴。
总之是秦慕南打圆场解决的。
陈蓁昳倒是觉得无所谓，她不觉得在一堆人面前夸下海口后放弃是一件值得尴尬的事情，因为她上网搜过，尴尬不是什么好的情绪。
她是知道自己舞蹈实力的。
小时候外公想送她去跳舞，刚进教室舞蹈老师就被她走路同手同脚的姿势吓到，只是拉伸，小孩就能自己左脚绊右脚，摔个大跟头，那声音听着动荡极大，但是小孩没哭没闹就那样呆呆的愣在那，舞蹈老师有些惶恐，联系家长说有些人肢体不协调是天赋，刻在DNA里的。
话语说的委婉，但任谁听都是拒绝。
陈蓁昳想了一下自己跳圆舞曲的画面……
让自己无地自容的事情，陈蓁昳做不到。
可秦慕南不行，她最是在意别人的目光。
小学在农村就体验过被嘲笑霸凌，如今上了高中进了城不会再有人因为家事嘲笑，她更不要因为这种小事情遭到诋毁，将她精心编排的人设功亏一篑。
在发生那件事的一个月里，秦慕南想了无数方法想去找陈蓁昳，开口太过尴尬，左思右想，都过了十几天了，还没想带开口要说什么。
“诶？陈蓁昳。”是秦慕南那个总是最先阿谀奉承的朋友。
叫什么来着……？陈蓁昳不记得了，说到底，她好像也只知道秦慕南的名字。
开学的时间不算短，但这和她记不住除了秦慕南以外的人名有什么关系？
贝晓溪笑嘻嘻的开口，语气虽然收敛，但讨好模样无处遁形：“你和南宝有什么矛盾吗？”她是带着目的来找秦蓁昳的。
上次的情景她在现场，那些愚蠢只贪恋美色的男生可能没看出来，但像她这样善于观察别人情绪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现场的剑拔弩张。
风停了，连树叶都悬在半空，鸟儿缓缓噤声，世界上只剩下陈蓁昳盯着秦慕南的视线，仿佛下一秒就要在空气中搓出火星。
等她们转过去，不管是秦慕南说话时，还是自己回应时，陈蓁昳的目光始终粘在秦慕雨身上没有变过。
只记得当时秦慕南慌张着将恼怒的表情迅速转化成微笑，抽出被抓着的手急忙向自己走来，贝晓溪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只在半空要落不落的手不像排练华尔滋，更像……美人嗔怒时准备扇出的巴掌。
这个想法出现就迅速掌握贝晓溪整个脑神经，看着陈蓁昳左手不经意漏出的昂贵运动手表，她不知道那是场面尴尬的元凶，只觉得，这个人好像也挺有钱的。
“怎么？”陈蓁昳回答。
“你也讨厌她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贝晓溪扬起眉毛毫不掩饰言喻里的轻蔑。
陈蓁昳花了两秒钟理解这句话里的意思。
明明刚才还是“南宝”现在就是敌人了？这人情绪变化也好快，高中生都是这样么？
敌人么？好像也不错…？讨厌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陈蓁昳抬眸。
彼时陈蓁昳坐在座位，贝晓溪趁着下课坐到她前面，就那样直勾勾的对着陈蓁昳期待着她的答案，她对陈蓁昳太过好奇，刚才自己语气那样恶劣，将自己的坏暴露出来，是要看到对方要么是嘲笑，要么是惊讶，要么是烦躁的情绪，这样她才知道该怎么做，可对方没有任何情绪，眼里像是一滩清澈平静的湖水，波澜不惊。
抬眸的第一眼视线不由得被贝晓溪更前面的那人所吸引。
秦慕南坐在陈蓁昳前面，此时正也转过身子看向她这边，眼神带着狐疑，不自觉的挑了下眉毛。
贝晓溪察觉到陈蓁昳的视线并不是看向她的，于是随着她的视线转身看去。
三人的对视像道惊雷要将空气劈成两半。
刚才还坐在秦慕南旁边和她聊天卢露察觉到秦慕南的沉默，也跟着秦慕南的目光望去。
“诶？贝晓溪！你怎么在那呢？”
原来叫贝晓溪？陈蓁昳思考。
卢露说完还为对方回答“在问陈蓁昳艺术节的事情吧？”
刚说完这句话耳边就传来上课的铃声，没等到任何人的回答，卢露询问的话语就这样坠进地底，大家跑的比风还快，本来锋芒毕露的场景顿时荡然无存。
下课了。
贝晓溪没再找陈蓁昳，但陈蓁昳等来了秦慕南，这是她这个无人问津的小角落第一次这么热闹。
看着眼前人脸上透着不自然的绯红，什么话像一百度的烫水，在嘴巴里滚了两圈，死活也说不出来。
秦慕南又像上次那样凑近她的耳朵，结结巴巴轻语：“那个……和我一起@&$?。”后面几个字陈蓁昳是真的没听清，话语太过黏糊，语气又快，能听到前面几个字都算自己耳朵好。
像是下定什么决心，秦慕南将话嚼了一遍，舒缓出轻轻的气息，“求你。”
陈蓁昳听见这两个字，瞳孔暂时性失焦，心口像是被那一百度热水浇灌，将她的平静消散，只剩下说不出口的舒爽。
这种感觉太过奇妙，愉悦的情绪在心尖舞蹈。
陈蓁昳突然笑了，这是秦慕南第一次看见对方发自内心的情绪。
少女的眼下投出弯弯的阴影，眼睛里浮光掠影，像盛满星河的银河。
窗外的风适时的吹动窗帘，将陈蓁昳的碎发吹上面颊，秦慕南这才明白那句话的含义：你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这也是陈蓁昳第一次开心的发自肺腑的笑。过往的她只会因为想装作正常人会附和着假笑，现在的自己是真正的因为开心因子在体内弥漫而笑。
右脸颊的那颗浓痣随着笑意一同上扬。
秦慕南一下忘记了被嘲笑时因有的愤怒，被这声轻笑僵硬的阻止了她下一步的动作。
晃神许久才幽幽开口“笑什么…”明明是正常指责，秦慕南居然觉得自己语气里带着娇嗔撒娇。
她被自己吓了一大跳，紧急咳了几声，拿着笔写下一段手机号“这是我微信，记得加。”说罢就慌慌回到座位，再没来过。
房间里，只有挂钟的秒针在“滴答”走动，滨宁的夏末夜晚最爱出现的虫鸣现在莫名没了动静，只剩下窗外的几声车响。
在这样静谧的空间，秦慕南却一点也睡不着，她时不时把手机带出来，辗转反侧。
【EMONAC.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手机终于出现她想要的讯息，几乎没有反应立刻同意。
陈蓁昳微信的所有都太像她，黑色的头像，白色的朋友圈背景图，以及一条没有发的朋友圈。
【你已添加了EMONAC.，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EMONAC.：【不想跳。】
刚开始的第一句话就让秦慕南头疼，她耐着性子，打字。
Q：【你想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陈蓁昳不缺钱是秦慕南知道的，知道她走进高端酒店像常客，知道她佩戴的昂贵手表是日常，知道她像被温室保养的小花。
但秦慕南实在没办法，她和陈蓁昳是两个世界的人，要不是中考失利，她就换个学霸人设在一中重新做人，可是那件事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这是无法泯灭的事实。
EMONAC.；【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情。】
秦慕南自然知道她说的事情。
Q.【可以。但别想拿这件事和别人说。】
EMONAC.：【发誓。】
看见对面人的肯定，秦慕南长叹一口气，沉沉睡下去。
时间过得匆忙。
趁着午休的间隙，周末的闲散，陈蓁昳租了个舞蹈教室练习。
等秦慕南有时间她们就趁着短暂的时间练习，好在双方学东西都很快。
没想到搭伙训练第一件让两人争吵起来的事情就是争男位。
“谁高谁当男位咯”秦慕雨说。
虽然两人平时站在一起看不清谁高一点谁矮一点，但要真站在一起，还是秦慕南高上几分。
陈蓁昳也是第一次在身高上落了下分，自己168，在整个女高中生群体里也算高挑。
看着面前那人得意的模样，内心没有波澜，平缓“哦。”
两人手长腿长跳起舞来如果不细扒舞姿，倒也算有些专业舞蹈演员那味，美，像道靓丽的风景线。
前提是能忽略秦慕南老是被踩的脚。
这当然忽略不了！终于在秦慕南被踩了第十七次脚的之后，她难掩怒意的发声：“你故意的是吧？”
陈蓁昳面上很无辜，耳朵耷拉在那里，像委屈的小猫。秦慕南看着面前人这副模样，不怒反笑。
倒也懒的惩治。
练习了十几天之后，踩脚的频率逐渐减少，秦慕南也意识到，这人是真的没有舞蹈天赋，便没了责怪。
学校组织的文艺节也就那样，为了让新生破冰打好关系，上来的节目一个比一个尴尬，让人止不住的犯困，想睡觉。
伴随着活动的结束，终于迎来了最后一个节目，主持人站在礼堂上拿着手稿：“圆舞曲是传递感情的桥梁，一切微妙的情绪从中绽放，下面请欣赏，高一七班秦慕南，陈蓁昳带来的表演《春之声》。”
“噔噔噔。”开场让会场众人醒了一半，有的是被吓醒的，有的则是被身旁人拍醒。
“诶诶！秦慕南的节目，别睡了！”
睁眼便看到了无法让自己永生难忘的一幕。
两个少女站在舞台上摆好即将要做出的动作准备起跳。
秦慕南身穿黑色西装扎着低垂马尾，脚上踩着皮鞋，但气势一点不差，在乌黑的帽子下依然能看出其出挑的长相，陈蓁昳则穿着一席亮红的长裙，长长的红裙却不挨地，脚踩着同样亮红的高跟鞋，披着头发，将面颊的清冷都消散几分。
一个带着冷艳与疏离，一个带着幼态与冷感。
还未起跳现场的人就已经开始屏息凝神。
随着音乐正式开始，属于两个少女的舞台莅临。
旋转。
左走。
右翩。
秦慕南的一只手贴近陈蓁昳的腰间，体温透着薄料传进陈蓁昳酥麻的后背，五指张开的弧度恰好吻合她脊椎的弯曲，秦慕南另一只手则与陈蓁昳十指相扣。
比亲嘴眷恋，比拥抱柔情。
随着两个少女的一撇一捺，让人想起柳条蘸墨挥洒的国画，明明是西方文化，却也带着东方韵味，每一帧都值得裱进画框。
要说跳的有多好，那倒也真不是，主要是画面够美。
陈蓁昳期间踩了秦慕南两次脚，第一次是不小心的触碰，第二次则是陈蓁昳故意的，她下了点力气，为的是看着秦慕南漏出失态的表情，在人声鼎沸的舞台上在享受一次愉悦。
果不其然，秦慕南微微蹙眉，带着妩媚的绢丝缠绕在她身侧，让人看不出端倪，以为是舞台设计，陈蓁昳却敏锐察觉，笑得更开心。
演出结束已久，但让人还是走不出来，画面太美好，让人不愿意从里面脱离。
过了半晌，会场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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