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铭齐背着画板出了站,路过一片片反光的玻璃门,条件反射地停步自恋了会儿,而后扯下挂短袖领口的墨镜戴上,一边快步跨下阶梯,一边拨了个电话出去。
对面道:“放。”
蒋铭齐:“我回来了,快点来接驾。”
“自己爬回家。”林甚想直接撂电话。
“哎哎哎——”蒋铭齐预判了他这个寡情行径,赶紧打断施法,“菲姐上个月不是给了你辆新车开?拉出来遛遛风啊。天天关车库,零件估计都要失灵了。”
“....”
站里空调吹着还不觉热,出来外面没待几分钟,蒋铭齐就热得口干,逾城一旦热起来连风都是燥闷的。他走去了马路对面的糖水铺,手机用脸夹在肩膀上,从钱包里摸了张五十递出去,对着女店员绽放出一个标志性的迷人微笑,“漂亮姐姐,要份椰奶,冰的。”
店员被他弄得红了脸,补回零钱道:“稍等。”
蒋铭齐吊儿郎当地收起笑容,准备继续对电话里的人动之以情时,侧后方忽有一道疾风掠过他,蒋铭齐茫然不解地回头,手上一空,还没反应过来,那道风已卷至五米开外。
“.....”
“....???”
“操!”
回过神的蒋铭齐撒腿直追,朝那个瘦不拉几的崽子怒吼:“给老子站住!”
清越刚过马路就被人撞了一下,不要命似的跑法,擦过的力道险些撞倒她。她拧眉揉了揉肩膀,见另一个人骂骂咧咧地追着那人跑了过来。
清越不欲多管闲事,可平白无故受这一下很影响心情,不轻的疼痛感让她拦住了后面这个穿得跟花蝴蝶一样,看起来就不咋能跑的男生,丢下一句“帮我看着行李箱”,便独自追了过去。
被拦下的蒋铭齐脑子又懵了,不过他确实不想再跑了,这个天气跑步,头发会湿哒哒地黏在脑门上,被牛舔过般难看,简直有违他风度翩翩的形象。
他心安理得地返回了糖水铺,躲进店门口的遮阳伞下,往椅子上一坐,这里可以望见大马路,那妹妹回来也容易找到他。在微信上轰炸了林甚一番,接着跟前来送椰奶的店员小姐姐闲侃,几句话逗得人花枝乱颤。
林甚半小时后赶来就见到了这一幕,他翻了个白眼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用脚踢了踢那过分逍遥的狗东西,“你钱包不是被抢了?没去追?”
蒋铭齐抖着跷起的二郎腿,笑嘻嘻地说:“有一小天使替我揽下了这活。”
小天使清越紧追着那小偷跑了至少有一公里,她虽来逾城几趟了,但每次都是在云升小区附近行动,其他地方完全不熟悉,陌生的地形多少阻碍了她的速度,那人能干小偷这行当,脚力也比一般人快。庆幸的是一个卖煎饼果子的摊车突然从转角拐出来,挡了点路,也给了她机会一鼓作气跑上前抓住人。
.....
林甚看了眼手机,“你钱包被抢挂电话的时候是十一点二十,现在十二点八分。”
“嗯?”蒋铭齐不明就里抬头,跟他对视了几秒,嘴边的弧度缓缓消失,腿也没心情抖了,“....你的意思该不会是那俩人一伙的?”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蒋铭齐瞬间坐不住了,那个钱包里的两千块钱倒是次要的,没了就没了,可包贵,他才到手没半个月,而且里面的银行卡和身份证没了他还得花时间去补办,光想想就麻烦死。
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余光一瞥,他又燃起一丝希望,“可那女生的行李箱还在我这呢。”
林甚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过去,表情变得古怪,“橘色的行李箱,那人是女生?”
蒋铭齐没觉哪里不对,呆滞地点点头,“嗯啊。”
“.....”林甚简直服了,“你出门一趟把脑子丢外面了?你放心一个女生去追?且不说能不能追上,追上了小偷就会束手就擒归还钱包?”
蒋铭齐低骂一声,林甚说的在理,他想起那姑娘细胳膊细腿的模样,追上了也打不过人家,小偷都不会把她放眼里。
他真是脑子秀逗了。这一琢磨,那俩是一伙的可能性更大了,那道充满正义感的背影此时在他眼里都变了味,莫不是为了切断他追击的退路。
真行,比他这个学表演的还会演。
自己跟个冤大头一样在这傻等,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正午的太阳把他炙烤得心浮气躁,发泄地一踢,那刺眼的行李箱受力倒地。
林甚:“只是猜测,你发什么脾气?”
蒋铭齐两手叉腰,“那现在该怎么办?继续在这晒太阳?”
“再等等吧。”林甚说,“行李箱里有东西,那女孩可能真是见义勇为。”
蒋铭齐一股气憋在心头,当下只想验证自己有没有被人当傻子耍,“说不定装的垃圾石头来唬人,打开箱子看看。”
说着他便蹲下身去找拉链头。
林甚并不赞同,“你先别——”
怒气值爆表的蒋铭齐哪还听得进去,行李箱是基础款,没密码锁,简单两下拉链就拉开了。
颜色清新的夏装叠得齐整,轻薄柔软的吊带露出边角。
女孩子的私人物品暴露在烈日强光下。
.....
蒋铭齐恍惚感觉脑袋被晒得更晕了。
林甚提醒:“愣着干嘛?快给人封好。”
“哦哦。”蒋铭齐回神。
可老天像是在故意整他,把时间计算得分秒不差,还不待他有动作,一个影子遮了少许阳光,平静到反常的声调落在他头顶,“为什么开我行李箱?”
“.....”
娘啊。
蒋铭齐被眼前这个状况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还不如真被骗了,他讪讪起身,视线扫向清越,她的脸因急速跑步而出汗泛红,手上还攥着他失而复得的钱包。
心里越发惭愧。
他瞥瞥林甚,眼神求救。
林甚抄起手臂,看戏的姿态,朝他扬扬下巴,意思明显。
你自个儿要开的,自个儿解决。
真不愧是他的好兄弟。
蒋铭齐咬牙。
面对清越,他没给自己找借口,诚恳道歉:“对不起啊妹妹。”如实说了情况又再次道歉,“是我误会你了。”
清越瞧了眼行李箱上的脚印,箱子里没贵重物品,就一些衣裳和零碎用品,没什么好检查的,她径自拉上拉链。
灰扑扑的脚印成了扇在脸上的巴掌。向来走到哪儿都被人捧着的蒋铭齐低着颈,怂怂又十分有耐心地等待发落。
花孔雀难见一次的低眉顺眼。
真是不怎么好意思,林甚心道,他嘴角有点压不住了。
蒋铭齐余光注意到,手伸后背对他竖了个中指,从穿开裆裤就交好的兄弟,他能不知道他在想啥?
清越提正行李箱,把钱包丢给蒋铭齐,“疑心病别那么重。那人我已经送警局了,你看看钱包里东西有没有少。”
蒋铭齐确认了银行卡和身份证,“没少没少。”
清越:“嗯行,结一下车费,我找不到路,打车回来花了十五块。”
蒋铭齐二话没说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票子递给清越,“好妹妹,谢谢你帮我找回钱包。”
“不要一口一个妹妹,我没那么多哥哥。”
“....”
清越不想在这耗时间,她嗓子干得快冒烟,只重申:“十五块钱。”
蒋铭齐愣愣地拿了十五给她。
清越把钱一卷,塞入牛仔裤后兜,推着行李箱走向不远处的便利店。
“这妹妹真有意思。”蒋铭齐看着清越的背影说。
“人家都说了没你这个哥哥。”林甚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走了。”
林甚的车停在附近。
五分钟后两人坐上车,空调冷气一吹,蒋铭齐身子发软,瘫死在座椅上。
明明啥事没干,人却累得慌。
车子开出去,驶入大路。
蒋铭齐看着窗外,冷不丁开口:“停。”
林甚踩刹车。
蒋铭齐按下车窗,抻出半个脑袋,“妹——咳,你去哪儿?我们送你。”
“不麻烦。”
语气疏淡得像几分钟前的事没发生过。
蒋铭齐无奈笑笑,“多的钱你不要,送你一程也不行,你这样弄得我半夜想起来心里都会过意不去耶。我想你也很热,早点回家不好吗?”
清越犹豫着没吭声。
蒋铭齐见状,立即按下后备箱的按钮,下了车,把她的行李箱安放好,拉开车门,冲清越友好一笑,“车里可凉快了。”
“那....麻烦了。”
蒋铭齐笑意扩大,“不麻烦。”
坐回副驾驶,扣上安全带,一侧眸,手肘抵方向盘上支着脑袋的林甚不咸不淡地看着他。
林甚没出声,但蒋铭齐脑子里自动翻译了:你挺好心啊。
他凑过去,压低嗓音说:“人姑娘帮了我,送送她怎么了?”
林甚斜觑他一眼,没多说什么。
清越安静坐后面,又喝了两口水。
“去哪?”
偏低的音色,不会让人腻味难受的那种好听。
清越拧紧瓶盖的手一顿,往驾驶座撇了一眼,想他是在问自己,“云升小区。”
“云升?”蒋铭齐蓦地大笑,“你住那儿啊。”
“....有什么问题吗?”
蒋铭齐回头看她,“我俩真有缘呐,他也住那儿。”边说边抬手指了一下林甚。
林甚无语地动了动唇,想怼他——我住云升又不是你住,你扯什么有缘没缘。
但他没说话,免得蒋铭齐纠正回他的脑袋上。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又不让我喊你妹妹,总不好喂喂喂地叫吧。”蒋铭齐率先摊底,“我叫蒋铭齐,他林甚。”
“许清越。”
“清越。”蒋铭齐摸摸下巴,“清秀拔俗,这名字配你。”
“谢谢。”
很平淡地受了这句夸赞,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蒋铭齐想,大美女不愧是大美女,估计跟林甚一样从小被夸到大的。
学校里不乏美人,尤其他们系,外形几乎是敲门砖,可以说演技不行,脸蛋来凑,但像许清越这种性格的确实蛮少见。
“刚我就想问了,你一个人是怎么抢回钱包的?”
“以前有过专门的训练。他打不过我。”
“啥?”蒋铭齐瞪大眼,“看不出你这么厉害。”
“只是一些基础练习。”
“那小趴菜得亏没落我手里,不然有他好看,我的东西都敢抢。”蒋铭齐臭骂一句,又乐呵呵地跟清越说,“多亏有你。”
清越没接话,他也不觉落面子,自顾自问:“听你说话不像逾城人,你哪儿的?”
“西岚。”
“听人说西岚妹子大多水灵,今天一见,名不虚传啊。”
“蒋铭齐。”
“作甚?”他转头。
“闭嘴,你话很多。”
“随便唠唠嘛。”
前面出现御江别墅区的总大门,林甚停了车,“到了,下去吧。”
“行,我走了,明儿学校见。”蒋铭齐朝后座说,“清越,你把那块画板递给我。”
清越把腿旁的画板递出去。
“拜拜哦。”
“拜拜。”
蒋铭齐一走,车内的安静保持了一路。
清越又觉着蒋铭齐聒噪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刚才不会有这种和陌生人处同一空间的别扭感。
或者车子换成出租车也行。
.....
自己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她虽不懂车,但也能感受到这车不是便宜货。
驾驶座的人像是也察觉到了这种不太正常的静,用车载音响放起了歌。
车窗外的景色渐渐熟悉,那把好听的嗓音问她:“你住哪栋?”
“D栋。”
话落又各自无言了。
直到车子停靠在D栋进出门外,清越下车,走去后面,手还未伸出,拉杆被另一人提了起来。
愣了一下,她道谢。
“没事。”
林甚把箱子放地上,关上了后备箱。
他手臂高抬又下落,腕上系着的东西随动作划出黑色的模糊的影。
清越目光被吸引,落到那里。
骨感白皙的手,青色筋脉从手背延伸至小臂,腕上是一根微粗的银链和手工编织绳,黑曜石在阳光下透出自然流动的彩色晕圈。
手机在裤袋里响了声,林甚摸出,解锁。
他的手因此离她近了些。使她更能看清他腕骨旁边的一颗小痣,藏在两根手链缝隙里若隐若现。
对于美的东西人们为之驻足,从来不吝啬眼光,清越也一样,大大方方看够了。收回的视线不经心向上扫过林甚的脸,他的长相随即在脑内粗粗构画。
一粒粒小石子投入平静湖水,涟漪下是她陷入泥沼拔不出的双腿。清越难以自控地转回了脑袋。
林甚正垂着眼看消息,蒋铭齐发来的。
好苦恼今天又帅了一点:[把清越安全送到家没?]
S:[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兄弟有没有安全到?]
摁灭手机,他侧转了下身子,想问她怎么还不走,漫不经心一抬眸,不承想撞进了对方直直看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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