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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入边

祁韫自年后筹措北上,交付辽东边镇军粮,以换取盐引、回长芦兑盐出售,需打通中央户部、兵部、都察院,以及辽抚、盐运使司、地方军镇在内诸多关节。

以她这一派的办事效率,这一办,竟也直拖到了四月底。

五月初,众人在途中马上喝了雄黄酒。祁韫念及明日是瑟若生辰,却不能陪她度过,去岁在梁述“梅鹤作寿”局中暗暗发狠许下的誓言,竟也成空。

虽两人书信不断,瑟若对她也报喜不报忧起来,刻意调笑、故作放达。她的真实身体情况,其实祁韫是不得而知。

春旱果然酿成大灾,北地赤地千里,饿殍已现,好在朝廷自年初早有预备,上下齐心,赈务调度得当,未致动摇根本。

此时林璠和瑟若正在瑶光殿侧的承筠堂,与诸官议事。

近几月已成惯例,非赈灾事务多在允中殿由他主持,瑟若绝少露面,仅于事前事后交代指示。惟有赈灾奏报,皆由监国殿下在瑶光殿亲裁。

午饭照常用了,林璠却惊觉皇姐竟又吃回了粥食汤羹,连最软、最易克化的红枣小米也咽不下。这是她在嘉祐六年前病体最弱时的旧态,自那年端午后从未复发。

他这几月为百般事务忙得头昏,竟一时想不起皇姐是从何时起又回了当年光景。心头一阵绞痛,又恼又悔。

瑟若饭后回内室小憩,留下诸人收尾上午所议要案。她醒来后,还有几桩奏章待发。

此时夏热初起,林璠本就烦躁,加之心事重重,议事间竟下意识一脚踹翻了一个侍立的新进太监,因他端茶失手,打湿了案几。

他素日行事早学得瑟若风度,从不轻易怒骂,只因她最厌粗鄙暴躁、动辄呵斥之人。那一脚踹出,火气未消,心底却已先凉了半截,懊恼自己失态,怕皇姐知晓后生厌。

偏偏那一脚下去,满屋顿时噤若寒蝉,大臣们默不作声,纷纷作揖请罪,自李庆起,内侍太监跪倒一地。

他心中怦怦直跳,竟生出一丝说不出的异样滋味,面上却已镇定下来,冷冷训道:“章程未清,细节反复,三日三议仍无定稿,是想坐观人命、误我大政不成?李庆,收拾干净,勿扰皇姐休息。”

京城五月蝉声已响,辽东却尚未炎热,山风清劲,草木新凉。一路北行,入眼尽是苍翠叠嶂,山重水复,时有林泉相接,深林如海,静谧幽深。

辽东边镇地势广袤,层峦起伏之间设有大小屯堡,皆依山形水势而筑。旷野中隐现堡墙与烽台,沿线军堡以百计散布,如同棋布,远望肃穆森严。

城塞之外,间有屯田村寨,农垦兵居,民兵杂处,既是驻军供粮之地,亦为屏障前锋。地广人稀,马蹄一路所及,唯有鹰声犬吠,天地寥廓。

祁韫一行押运头批粮食共三千石,先至广宁卫。此为辽东边镇体系中联络往来最便捷之城,亦是平时无大战事时,各营军官就近停驻之地。

未入城门,便见城道旁一间小小茶棚,有人拎壶独坐,神情不动如山。

那人四十出头,方脸浓眉,衣着不显贵,却精神利落、眼光警醒,一见便知是久走边地的老油条、市井与军政交界间惯于游走的掮客模样。

他起身拱手,先笑后言:“诸位爷一路辛苦,小的刘大兴,奉命来接。”

这正是此行联络边镇各方、打点一应琐务的本地掮客刘大兴。边地民风彪悍、官匪杂糅,更兼军政纠缠不清,若无这等老成精干的掮客从中打点,外人别说做生意,连办点小事都难寸进。

祁韫等人见状纷纷下马,整衣而揖,神色郑重,自是对这位刘爷刻意笼络。

承淙更笑道:“您老人家这等大买卖,东一笔西一桩,米谷金银都要过手,忙得脚不沾地,哪还用得着亲自迎人?这不是咱们辽东话说的,‘铜板掉地懒得弯腰’的主儿嘛。”

刘大兴也笑:“哟,淙爷还没进城,连咱这句老话都顺口带出来了,果真是通人。哪敢当‘主儿’,您这一趟是贵客临门,我这做小本生意的,不先来赔个笑脸,晚上都睡不踏实。”

商场上只要你抛我接,那俏皮话就如车轱辘转不完。祁韫三人当然瞧出这刘大兴嘴上凑趣,眼中却始终沉静,知此人便不简单,是否可堪信任不好说。

刘大兴亲自将众人送至下榻处,言自明日起由他亲带人入营交粮、兑取盐引,祁家只需派相应管事配合,他自包妥一应细节。几位爷只需四处走走看看,寻些乐子,一切不碍。

说话间,他目光却在此行唯一女子流昭身上略一停留。虽从衣饰可看出是掌权的管事娘子,但花魁之身艳色实在太盛,尤其是在这边地民风粗野、礼俗简陋,最不拿女子当回事。

京城江南讲风雅,边镇却讲实用,他心中不免鄙夷几分:领头的祁二爷不过是个粉头面儿的小白脸,且这等女人都能上位,祁家不过如此。

祁韫眼里哪有这等小事,早举步自去房中安顿。首日暂歇,晚间承淙和流昭出去逛,她和承涟刚好一处说话。

此行入局,策略大体与除汪贵近似,还多了十分谨慎小心。邵氏家大业广,晋中霍家也早在各行各业深布人手,他们当然只能徐图缓进,伏低做小、以利换利,不可轻启锋芒。

去年谈及此事,乔煜文说北地不做粮就翻不起浪花,自是一针见血。但此番真正目标是扳倒李桓山,表面目标是扩展谦豫堂,前期铺垫却在于渗透边地粮道、预作军备,以备将来局势生变时可借势而起。

如此一来,手段便不必局限于在粮事上硬碰。祁家回归金融主业,放贷让利,缓步渗透军需、商贾、仓运诸环节,既不激怒邵氏,也便于试水布局,实为成势谋势之计。

二人先说一会儿正事,不觉天已黑透。听得楼下院中承淙和流昭说笑声涌进,都知一会儿他俩就带着新鲜玩意上来叽叽喳喳了,祁韫和承涟相视一笑。

就听承涟淡道:“此番开局艰难,却也无外乎做人脉、拜码头。辽东江湖气重,路数或许还简单些。起初一两月少不了你出面,后续却也无需事事亲盯。回京陪伴殿下亦要紧。”

他的意思当然是说局面打开后细处他坐镇,她安心回京照料殿下养病也无碍。说得祁韫简直不知该如何谢他好,他也正是不要她谢。

果然话音刚落,那俩不知愁滋味的就推开门,一人举着木刻兵俑,一人握着布面武士,高声呼喝跳将进来,喊打喊杀。

次日一早,刘大兴一身齐整,带着几个手下来接。原以为祁家不过随便派个管事走一趟,不料三位爷竟都亲自现身,连那女掌柜和几位心腹也一道出来。

祁二爷与涟爷要去军需营交粮,淙爷则领着女掌柜出门探市面,还笑着请刘大兴拨个人引路。

刘大兴面上堆笑,心中却已老大不快。他早说一应打点由他操持,这几位却仍亲自动身,摆明是没把他当回事。

这也是辽东风俗,爷们儿架子大,小事不沾手,一呼百应才是派头。

哪知那位年轻的祁二爷一眼看出他的心思,一笑:“刘爷别多心。不是不信你,是咱们几个实在对边上的门路不熟,想趁着这回也开开眼。日后指不定还有别的买卖,还得多仰仗你,折腾点儿也望你担待。”

刘大兴听了这话,心里才舒坦几分。这话的意思摆明了,祁家不是打一枪换个地方,而是打算在北地扎根立脚。

他是边地掮客,靠消息吃饭,接这单活儿前早把祁家的底细翻了个遍。听说这位祁爷放出话来,三年内要在北地做出一番大事业,如今又亲口说“还得仰仗”,那就是奔着细水长流来的,利好可期。

倒是他自己没察觉,昨日听祁韫说话虽不多,心里却总觉别扭,说到底就是嫌她太斯文客气、不够“爷们儿”。

祁韫哪会看不出?今儿一开口便没了昨日那文士习气,语气行事都添了分不拘不羁,就连用词也不再那般绵软,自然而然透出些“自己人”的味道,刘大兴一听就顺耳。

这也多亏祁韫曾在漕帮纪家混过一阵,浸过那口缸,路数都熟,再加上连玦在旁帮腔,刘大兴不由得刮目相看。

见她身边三四个随从个个精悍,都是江湖好手,他暗里还起了疑心,琢磨祁家到底和哪路道上的有牵连。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程,众人骑马到了地方,刘大兴对这“领头的小白脸”的轻视已打消大半。

再看祁韫进军营应对有度,说话办事驾轻就熟,刀兵呼喝、尘土飞扬间走得泰然无惧。

常人见着伤兵血肉模糊都皱眉躲闪,连高她半头的涟爷也面露不忍,她却神色淡静、目光沉定,分明是心里早就过了那一道坎,司空见惯。

刘大兴不禁在心里嘀咕:这位祁爷,用他们辽东话来讲,原来是个“笑面虎剃刀肚儿”——外头一脸和气,里头全是刀子。昨日还真是自己眼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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