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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看诊

这回春堂原是锦州城中最负盛名的医馆,医术最精、口碑最好的是一位吴大夫。正值午后,人头攒动,前厅座中坐满了候诊之人,皆是在等他出诊。

高福一见情形,就要掏银子请伙计通融插队,晚意却拦住他,转向伙计客气道:“不必惊动吴大夫,烦请哪位弟子有空,出来看看我家小侄儿,不劳大驾。”

伙计应声进去,不多时果然领出一位年轻大夫来,面白无须,神色清朗,拎着药箱蹲下身来给牛宝看诊。

他动作利落,先把了脉,又问了饮食、便溏之事,复而掀起小儿衣襟,细细按了腹,末了轻笑一声,顺手摸了摸牛宝头顶:“无甚大碍,是近来吃了太多油腻之物,一时积食不化,回去清淡几日便好。”

说着便要起身离去,晚意略一拦他,温声道:“劳烦大夫,也替我嫂嫂看看。”

嫂嫂一听,脸色立时发白,显然没料到这趟城里之行竟是为她诊病,忙低声推拒:“我不看,身子没事,不劳大夫。”

她出身村户,自小谨守规矩,婆婆咳得要命也不舍得喝药,哪轮得到她一个儿媳妇养身子?如今这通身富贵的小姑竟带她来看病,回去让人知道了还不指着她脊梁骨骂?故下意识缩手推拒,被晚意强硬按住,叫大夫给她把脉。

大夫替嫂嫂诊了一番,摸脉细听,又看了面色舌苔,末了道:“并无大病,不过是久食无肉、劳顿过度,气血两亏,兼之腹中有虫,才致形瘦乏力、腹胀易泻。好生调养几月,自会好转。”

晚意点头,便又略说了母亲近来久咳、夜间盗汗之事。大夫听罢沉吟道:“人不在面前,难作确诊。听夫人所言,大体应是肺气虚损、痰湿未清。这次我先开一方,喝上几帖调调,下回若真要细治,还是请老人家亲自来一趟。”

几人不过寻常看诊交谈,李钧宁坐在那茶棚下却看得眼也不眨,好像怕将晚意的任何一个瞬间错过似的。

忽然间馆中人声微乱,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突然从人群中慌慌张张奔出,像是要抢门冲出去。她小小身子在人堆里一头扎出来,经过晚意身侧时不慎绊了脚,一下子扑跌在地,顺势扯住晚意裙角。

晚意身子一晃,几乎摔倒,好在被高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那一瞬,李钧宁心头骤然一紧,一股近乎本能的冲动直涌上来,几乎要立刻冲过去护她,却死死忍住了,只面色沉沉地捏了捏手中马鞭,强迫自己移开眼,却做不到。

那头,晚意反倒先一步将小姑娘扶起,柔声问她有没有摔疼。小姑娘眼眶红红地摇摇头,转身就要再跑,却被几人怒气冲冲地拨开人群拦下。

晚意本能地将小姑娘护在身后,高福也站到她身前,先笑着拱手给对方去去火气:“几位爷消消气,怎么了这是?万事好商量不是?”

为首一看就是个豪富之子,拧眉斜眼,不耐烦地指那小姑娘道:“这丫头偷我的药,叫她赶紧还来。”

不料那小姑娘含泪大吼一句:“你胡说!分明是你抢我娘的药!”

晚意见那公子跋扈,就哄小姑娘先说实话。她抽抽搭搭说了半天,众人这才明白,她才是先得吴大夫看诊抓药的,只是方中有味“紫参露”,属南地要药,近日告罄,大夫言须七日后方能补齐,剩的最后几两都给她开了去。

眼下要打仗,南来的商人都跑了个精光,这七日的承诺能不能兑现也难说。那公子也缺紫参露,眼见小姑娘取药在手,便要强行夺去,还将她的药包撕开,拣出那一味所需的药材,剩下的尽数洒了一地。小姑娘哭着去抢,护紧那点残药就跑,才有了先前一幕。

晚意听罢,边拍她背轻哄边问:“你娘得的是什么病?”小姑娘答了,竟是肺痨。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那她这药根本不是寻常调养,而是吊命的。

四周指责声大起,那公子却全然不当回事,仍是手一伸要抢药包,被高福明着笑嘻嘻暗里分寸不让地挡了回去。

晚意心中已有计较,从容理了理衣裙,款款上前,在那公子面前笑着蹲了个万福,缓声道:“瞧公子衣冠楚楚,必是心存仁孝之人。谁家无父母?这孩子也是为救母亲,一片孝心。公子若肯高抬贵手,让她一让,实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公子原本极不耐烦,见她模样极美,衣着得体,说的是一口温软清正的京城官话,举止更透着名门女眷才有的风致,心下不由一滞。

他轻慢的念头换作几分色心,装模作样皱眉道:“她娘得病就是命,我爹得病就不算?我拿她药,自会多给银子。娘子何必多管?”

晚意仍是一笑,竟说:“若我有法子替公子寻来这紫参露呢?公子缓个几日,也等不得么?”

那人一愣,眼神闪了闪,不知她是虚言还是真有门路,一时狐疑难断,又拉不下脸,便故作轻佻地道:“倒也不是不成。若是娘子亲自上门送来,我家老父怕是病也能好一半。”

这话说得轻浮,连高福都微微蹙眉,眼里已有不悦。

晚意却仿佛未闻,只垂眸抚了抚那小姑娘哭花的脸,语气依旧温柔,抬头看向那公子,淡淡道:“既然公子应下,自会送药上门表谢。公子宽仁,我代这孩子谢过。”

那人有台阶下,又自觉是场风流韵事,郑重留下他家地址后倒摆出几分儒雅姿态,咧嘴笑着和晚意拱手作别,就出门而去。

高福冷哼一声,接过伙计给向家婆媳包好的药,牵住牛宝准备打道回府。

晚意与那公子周旋的片刻里,嫂嫂和牛宝早看得呆了,从未见过谁能对着权贵不怵不怯、不卑不亢,说话温软却句句在理,甚至带着点游刃有余的掌控意味。

晚意却只蹲下身,从袖中取出帕子给那小姑娘擦泪,轻声细语地哄她别哭,还说药若洒了,除那味紫参露,余下的请店里重新配,若是没钱,她来出。

那孩子与母亲相依为命,年纪小小便撑起一家,哪曾遇过这般温声细语的体贴?一时情绪崩了,扑进她怀里哭得更凶,揪住她衣襟不放。她也不恼,只把孩子抱得更紧,语气更轻,连拍带哄。

李钧宁愣愣地看着她照料那小姑娘。

夕光正从斜街上落下来,把她整个人笼在一层淡金的光里。她身子微微弯着,一手护着那孩子,眼神柔和得像风吹过暖水,叫人一看便觉得,这世上总还有一点好。

原来她不是柔弱,她是仁心,是那种见不得人受苦的好。

李钧宁胸口闷闷的,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却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觉她浑身发着光,叫人不敢眨眼。

天晚了,高福便说他带人送嫂夫人和牛宝回村就成,叫晚意快回宅中去,当即拨两个家丁护送她。

这期间,李钧宁手下军士在茶棚歇息谈天。她待人向来不端架子,请大伙儿喝酒喝茶都是寻常。一群粗汉也没细想她盯着这医馆在看啥,反正宁将军行事都是正事。

眼见晚意就要离开,李钧宁垂下眼睫,不动声色地用马鞭拨了拨空茶盏,淡淡吩咐道:“你们去北门一带看看哨岗换防,顺便查那处角楼的箭窗修得怎么样。我办件事就回营。”

众人得令,呼啦啦而去。待他们走远,李钧宁连忙几步追上,唤住晚意。

晚意回过头来。

暮色正浓,她立在薄金残光中,身形纤柔,神色清宁,仿佛一枝春末山桃,被风轻轻拂过,明媚里藏着的全是沉静温柔。

李钧宁只觉喉中发紧,却仍压住心绪,镇定道:“方才馆中一事,我都看在眼里。那公子是兵备道王都司的儿子,素来心高气盛,不肯吃半点亏。我怕他不肯罢休,或会派人尾随娘子,不若由我亲送一程。”

说罢,她举步当先领路,看似强硬粗直,其实是怕极了晚意会拒绝。

其实晚意也许多年没和军中人打交道,上次应付武人,还是独幽馆尚叫疏影楼的时候。她本就柔弱怯懦,一听男子粗声大气就发怵害怕,妈妈也知她撑不起场面,故而后来从不给她硬塞这样的客人。说来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前几日那场宴席,李钧宁是晚意唯一不认识的,又是仅次于戚宴之的尊贵客人,自然得她有意无意的关注,这也是身为花魁娘子的修养。

只不过,李钧宁觉得自己心浮气躁得莫名其妙,嘴又笨,见识也远不及这群行遍天下的官员与商人,定是在她眼里极没本事。那份自恼浮现在脸上,又整晚连个正眼都没给过,晚意瞧着就像是在对她生气,只当她不喜欢自己,瞧不起自己这种下贱女子,当然不会自讨没趣。

今日李钧宁突然冒出来护送于她,倒叫晚意大大惊讶,自无理由拒绝。却顾虑她不喜欢自己,便一路垂头安静,不主动讨人嫌。

于是李钧宁心里乱糟糟地胡走了一阵,突觉后方脚步声没了,连忙转头看,才惊觉自己步速太快,她哪里跟得上?停下脚步等她上前时,越发尴尬得无地自容,赶紧把脸别回去怕她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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