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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两茫茫

那一对首饰皆以温润青玉为主,簪身细长修雅,只在末端点缀一颗月白珍珠,坠子则缀以极细致的赤金络丝和一点翡翠叶饰,色泽淡雅,清贵素净,恰好极衬晚意今日这一身荷色罗裙。

晚意真想立刻逃得远远的,也不免有些恼绮寒不分青红皂白,便这样胡乱安排。可她终究舍不得走,心头一软,忍不住想:就当做一场梦吧,我与她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虽一再自我说服,却始终不敢抬头看人,生怕撞上那些不明就里的笑,显得自己更可悲。

心跳紊乱中,她呼吸都微微失了节奏,余光却分明看见祁韫走近,恰巧也是一身淡紫梅花纹的对襟袍。她只觉发间一轻,原先的簪子被悄然抽出,紧接着,那支青玉簪缓缓推入发中。

轮到耳坠了……她下意识伸手想先摘下原本所戴,祁韫却道:“不用。”语气平静,动作利落,将她耳上的坠子轻巧取下,连一丝牵扯都无。

戴上时,她只是用屈起的指关节轻托耳垂,晚意只觉耳上一重,坠子已然稳稳就位。

众人本盼热闹,哪知看来的却是一场君子守礼、毫不逾矩的场面,两人竟连指尖都未曾触碰,一时间反倒静得没人出声。

云栊这才放下手中瓜子,笑眯眯起身打圆场:“好了,哪有这样打趣东家的?仗着二爷好脾气,就这般放肆了不是?酒也喝了,礼也拆了,该选出今日头三名了,让他们两个回房慢慢儿试剩下那两件吧!”

诸位娘子都是交际场中玲珑人物,眼下这局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有人暗叹东家果然棋高一筹,斗不过她;也有人只觉热闹未足,怅然若失、无所适从。当然也有人恍觉是太没分寸了,竟当众调侃一馆的东家和管事娘子。

于是云栊话音一落,众人便纷纷附和起哄,草草决出前三,席也就散了。

祁韫越发意兴阑珊,送晚意回房的一路,不禁反思眼下局面是否还恰当得体。

她倒不在意自己会不会丢面子,只不想惹得晚意心中不快,观察晚意的神情态度,却无一丝愠色。她心知路上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便打算等二人单独相对时再论。

祁韫买下独幽馆,一是信不过整个祁家,童年的居无定所实在给她留下太深的隐痛,非得有个属于自己、谁也夺不走的落脚之处;二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去世的母亲,你所受的屈辱,我将替你一一反击,于我们有恩的人,我必护她们一世无虞。

定下楼中女子去留自由、返送嫁妆的惯例,纯是将心比心,她早已不去想自己如常嫁给什么良人,只想用这种方式告诉这些孤苦伶仃的女子,如果我可以凭一己之力走出那个悲惨的过去,你也能,至少我会尽全力帮你。

至于她与晚意合演的这场戏,确是她十五岁时深思良久才艰难启口的。一来替晚意挡去污秽,不必再委身于人,她若真有喜欢的郎君,一样可以自由离开。二来也为长远打算,做戏须趁早,方能润物无声,不引人疑。而晚意,是她唯一信得过的人。

祁韫并非完人,纵然处处谋算,也难面面俱到。那时她年纪太小,全然不明白这个提议对晚意意味着什么,只觉得彼此皆是女子,又未有实质损伤,理应无妨。

可不过一年半载,她便隐约察觉不妥。并无什么惊心动魄的转折,不过是日常相处、无言陪伴中,晚意那愈发沉重的目光,令她渐感不安。

直到那一刻,她才心惊:她是我毫无血缘的“姐姐”,亦是女子,竟也会生出那样的情愫?

或许,她对瑟若一见而起的那种念头生发得过于自然,也有晚意的原因在内,这便不得不让人感叹造化弄人了。

这次死后逃生回京,祁韫不愿再回独幽馆,不仅是祁元白病重需侍奉在侧的缘故,更是因既已倾心于瑟若,虽瑟若未必回报她的感情,但始终以君子之交待她。此时再与晚意同寝一室,既对晚意不公,也对不起瑟若。

自从晚意心意已明,祁韫一直在举止间刻意保持距离,虽然这样做伤了晚意,却是为避免两人越过界限,如今尽量不回独幽馆,只是把这个界限再推前一步罢了。

不过短短数十步路,祁韫心里已决定找个合适时机与晚意商量,是否能寻个妥当之法,让彼此都体面抽身。今天是她的生日,不宜因此事打扰,一会儿就今日事认真向她道歉,听听她的想法,再做决定。

二人进屋,祁韫刚欲开口,晚意却先笑道:“你平日太过温和,惯得她们无法无天。今番这一闹,她们也该明白规矩,往后自会安分些。二爷做得没错。”

祁韫不料她反替自己解围,心中更觉愧疚,温声道:“今日是你生辰,本该尽欢,却为这点事扫了兴,终归是我不好。”又笑着补了一句:“不知姐姐有何心愿?说不定我还能补救一二。”

晚意默默地想,我有什么心愿,你难道当真不知?不过是笃定了我不会说出口。我若认真要求你为我试戴镯子、坠子,你自会照办,可你更知道,强求来的东西,我向来不要。不禁暗自苦笑:有时真宁愿你不要这么聪明。

虽如此,她却仍如常笑道:“那便耽搁二爷片刻,陪我下棋可好?”

这却是出乎祁韫意料,因晚意在诗词、音律、绘画等诸种技艺上都兴致缺缺,下棋这等劳神消遣更是从来不喜,若问一句“你何时学了这个”,不免显得自己看轻她,也不够关心她,于是从容点头道:“好啊,那便是‘闲敲棋子落雪花’了。”

于是二人执盏对弈,很快便厮杀起来。商场如棋局,常以此试人心服口服,祁韫自是颇费了一番苦功磨练,晚意落子远慢于她,此刻一手探入棋匣,拈着黑子反复摩挲,眉头轻蹙,显然是在勉力推演。

就连祁韫给她倒茶,晚意也没察觉,看也不看就接过饮尽。

她这模样祁韫倒是从未见过,不禁默默一笑。旁人总怜惜晚意性子太软,易受欺负,怒其不争,哪知一局棋倒激出了几分争强好胜的劲头。

她显然是新手,落子急躁,攻势直白,路数一眼便被看穿,防守又漏洞百出,常顾此失彼。却不是笨,只要真有兴趣,花点功夫背几本棋谱,便能很快上手。

听见祁韫欲言又止,晚意抢先道:“不准教我,也不准让我!”

话音刚落,便听祁韫笑出声来。晚意抬眼,只见她一脸无辜,故作委屈道:“哪有,是想提醒你头发勾住了坠子,小心一会儿扯疼。”说着还抬手虚指右耳,示意位置。

晚意本就落子无门,心头焦躁,又遇尴尬,偏头胡乱去扯耳坠,反倒越扯越乱。

祁韫只得探身,用手背轻拂开她的手,细细替她解。果然是发丝嵌进了翡翠嵌的络丝里,即便祁韫手巧,也费了些功夫才理顺。

等祁韫解发丝时,晚意看着她那副正人君子的端庄模样就来气,想也不想,一口气吹在她脸上。

这一下却叫祁韫僵在原地,因伪装的缘故,她常年不与人亲近,对自己要求严苛到近乎古板,哪经得起这一吹,更想不到从来都温柔守礼的晚意竟然来这一招,瞬间也有些脸红。

晚意终于见她露出破绽、手足无措的模样,心里得意,哼笑道:“你不过是个小鬼,在外边儿兴许没人降得住你,在这儿,你还差得远呢!是姐姐我不取你,不是你不要我,可别弄错了!”

祁韫哭笑不得,只能说:“是,多谢姐姐不取之恩。”

晚意还不饶她,伸出一指就戳她额角:“当着别人面,不与你计较,在我面前还装这副样子给谁看?”

“谁没装了?”祁韫立刻还嘴,“就我们两个在,你又干什么天天喊我东家,一味伏低做小?连件衣裳都要替我解,我又不是没长手,不端出样子,怎么受你伺候?”

晚意知道她是故意歪理斜说,哄人把气撒出来,心里又气又甜,想打她又舍不得,只好继续装狠:“你个狼心狗肺的,得了好还卖乖?从今天起我不伺候你了!”却是没兜住,狠着狠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祁韫也觉“吵出来”松快许多,方真心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日后别忘了。”

拌了场嘴,晚意反倒灵光一闪,落下一招妙手。祁韫一时疏忽,加上本就有意让她,竟丢城弃地,虽说最后仍是稳赢,却白白多让出三十多目。

两人拾棋又下了一盘,祁韫自书房挑了几本棋谱,细细讲今天的几处关键,晚意听得入神,也有来有回地讨论了许久。

晚间宴席本就闹到亥时,此刻已近三更。祁韫原本没想好是睡书房还是回府,这一来倒真不好走了。

其实晚意并不爱下棋,她性子慵懒,平日连看账册都嫌累,何况这等步步算计的活计?只是见祁韫常为个她看不见摸不着的人魂不守舍,心里不甘,便想着学学,日后多一个能留她说话的理由,今日不就用上了?

这层心思,即使祁韫再聪明也堪不破,依她处处替人留面子的性格,自然也不会问一句“你为何忽然学下棋”。

晚意一边捡棋子,一边见祁韫挽了袖子,亲手倒水进面盆,连忙丢下棋要接手,祁韫却说:“我认真的,以后咱们不要摆东家、娘子的款。”

她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小时候,彼此最狼狈的模样都见了个遍,到如今却生出这诸般隔膜,总归是我的错。你不要再‘伺候’我,我……受不起。”

晚意的心顿时又疼了起来,只想着:那不是为了伺候你,你是注定要天高海阔的人,我也没别的本事帮到你、还你护我一辈子的情,只好尽我所能照顾你了。

虽如此,她嘴上仍故作轻松道:“真是不识好歹,若非想着蘅烟姐姐,就你这副六亲不认的德行,谁理你呢?行,那便你伺候我卸妆吧。”竟真的大大方方往镜前一坐,等祁韫为她端水净面、卸下钗环首饰。

其实从前祁韫常为母亲做这些,如今亲手做来,已是“十年生死两茫茫”,怎能不恍如隔世。

晚意从镜中望她,虽个子有这么高,仪态亦从容清朗,无一不是大人模样了,却在想起母亲时仍强忍着才能不落泪。

心头一片温软酸楚,难以言说,晚意只想:就这样缠下去吧,我又怎舍得真同她解开一切,从此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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