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刺耳的推门声响起。
有人进来了。
林知瑜来不及多说，张望着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可是书房太小，也没有柜子可以藏起来，唯一堆在地上的箱子又不适合藏人。
看着垂在地上的桌布，将书桌下的空间都遮掩其来，林知瑜想也没想就推着褚玖躲了进去。
褚玖被拉了个猝不及防，跌坐在桌书桌底下。林知瑜随后也钻了进去，将衣裙都收了进来，放了下桌布，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书桌底下的空间很小，褚玖一个人本就占了大半，林知瑜跪趴着进来，跪坐在褚玖岔开支起的腿间。
空间狭小，视线昏暗，唯一能感知的不断交织的呼吸，喷洒在脸上的热气让人痒痒的，却腾不出手去挠。
林知瑜尽量缩着身子，不挨着褚玖。不知是太拥挤了还是空气不流通，林知瑜觉得有些闷热。
不仅是热，蜷缩着太久，她的腿和脖子都有些酸痛，她想抬头活动一下酸涩的脖子，却不小心撞上了头顶的书桌。
她疼得想往后退，下一瞬，一个大掌就托着她的后脑往前拥，撞进一个宽厚的胸膛，脸贴进微凉的衣襟，漾着少年清淡好闻的皂角香。
褚玖将林知瑜往自己怀里压，耳朵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近了，那人走进书房，来到了书桌前。
褚玖屏住呼吸，一手护着林知瑜的脑袋，将她抱在怀里，另一手握拳放在身侧，一旦被发现，随时准备唤出弯刀。
林知瑜的心怦怦直跳，或许是太安静了，她似乎也听见了褚玖的心脏，同她一起剧烈跳动着。
要被发现了吗？
那人在书桌旁停留了一会儿，半天没有动作。
林知瑜想起，刚刚躲得匆忙，书桌上的凌乱还没有收拾，也不知道这人发现了没有。
不过，林知瑜撇了眼地上还是昏暗一片，这人也没有电灯，应该也看不出来。
书桌底下的两人也不会以为他离开了，只能保持不动，期待他的离开。
随后，这人动了，脚步往旁边离去，似乎是去书架那边了。
接着一顿翻找书架的声音。
林知瑜刚想松一口气，有什么东西应声落地，轱辘朝桌底滚来，被桌布格挡了一下，停了下来，就这样掉进了桌底。
褚玖的手一下子收紧，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副卷轴，心跳得更快了。
那人脚步匆忙跑来，伸出手在桌底下来回摸索。
太近了，卷轴就在他的腿边。
褚玖的身体变得紧绷，那人摸索的声音也静止了。
林知瑜暗道不妙，恐惧由心脏传遍四肢，心脏似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砰！”
褚玖直接掀翻了书桌，一脚踹向抓住他大腿的人。那人一时没有料到褚玖会这么做，被踹得连连后退。褚玖趁机带着林知瑜站起来，右手唤出弯刀，左手紧紧地环住林知瑜的腰。
“走！”褚玖当机立断，他刚刚那一脚使不出力气，也只是对方掉以轻心才被他喝退，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褚玖抱着林知瑜就要往外跑。
夜色沉沉，情形不对，褚玖也顾不上看清对方是谁，抱着林知瑜匆匆逃出房门。
刚踏出屋子，身后就传来木头碎裂的巨响。
林知瑜循声回头，那右侧房间的窗户被人一拳砸开，一个身影跳了出来。
月光洒下，他的样子也逐渐明晰。
是一个衣着破烂的孩子，光着脚没有穿鞋，披头散发，脸上却带着一个狐狸面具。
“小孩？”褚玖也回过头去，看清了他的样子，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你们，是谁？”
他开口了，声音粗哑难听，如同破了的风箱，发出的每一个音节仿佛被砂纸打磨过般干涩、粗粝，而且似乎并不经常说话，说起话来并不连贯。
“你是谁？”褚玖本不想理会，可是林知瑜却顿住脚步，转身望着他，另一只手握住不知何时从胸口里掏出的“心想事成棒”。
林知瑜倒是没想到他会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而且奇怪地是，看到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追过来，而是站在窗边发出询问。虽然一拳打破了窗户，但不排除是窗户老旧破损的缘故，并且，她也没有感受到这个孩子身上对他们有实质的杀意。
明明被面具遮盖着，林知瑜却借着月光从他脸上看出了困惑的神情。
不是我问的你们吗？
他一定在这么想。
“如果你想知道别人的名字，要先说出自己的名字，这样才是礼貌的。”
林知瑜握住褚玖的手，却带着他悄悄往后退。
先稳住这个不明的小孩，能从他嘴里套一点是一点。
褚玖却反手拉过林知瑜，往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名字？”小孩又不明白了，好像刚刚那句话只是他在那样的情形下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狸，狸。”小孩似乎陷入了沉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认真地回想。
在林知瑜他们后退到大门，即将打开门闩跑出去时，屋檐下，那孩子低声慢慢说了出来。
声音不大，但是四周太过于安静了，以至于他的话一字不落地清晰传入到他们的耳中。
林知瑜震惊地望过去，却见那孩子也抬头看了过来。
只是见他们有出门的意头，他的瞳孔骤缩，大声喊着“不可以出门”，声音是如此洪亮清晰，随后一个闪现直接冲到面前。
褚玖咬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打开，把林知瑜推了出去，自己提起弯刀将小孩拦下。
“去找唐梓娴他们！”留下这么一句话，褚玖就和小孩打了起来。
那小孩似是被出了门的林知瑜刺激到，嘴里不停念叨着“为什么要出门”，同时招招接住褚玖的攻势。
大地震动着，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不断蔓延扩散。
是粗壮的树枝，现下它们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如一条条粗壮的巨蟒在地上空中游走，狠厉地扑向褚玖。
褚玖眼都不眨地将它们果断砍断，手起刀落，干脆利落。
“你是妖？还是……”褚玖说不出来，催动树木，身上怪力，可身上却没有妖气，即使是半妖，也不会没有一丝妖气。
“为什么要逃走，为什么？我不是说了要好好待在家里吗？！”狐狸面具小孩没有回答褚玖，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在意褚玖，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门外的林知瑜身上。
下一秒，断裂的树木有重新生长，只是他们攻击的对象不再是褚玖，而是越过他，奔向林知瑜。
原本还犹豫要不要上去帮忙的林知瑜见状拔腿就跑，同时心里默念将手中的树枝幻化成了轻巧的匕首。
她疯狂奔跑着，感受到大地在震动，却一刻也不敢停下，不知什么时候脚下就会蹿出一根树枝将她穿刺。
“可恶！”
褚玖飞身上去想要打断小孩，只是那些树木似乎也有似是，保护着主人不被攻击。
褚玖只能不断挥刀抽砍着，但是这树木的生长速度有点太快了，砍断一截，下一瞬就会有更多的树木扑上来。
“呼呼呼——”
风声和自己的呼吸声混杂在一起，林知瑜只感觉肺部火辣辣的，仿佛回到了体测八百米的时候。
她刚刚用匕首斩断了几根凑过来的树枝，被砍断后，没有立即生长，似乎害怕她手中的匕首，畏缩着不敢向前，倒给了她一些逃跑的时间。
不过，周围是不是太安静了些，除了月光和各个房屋前的灯笼，其他的一点灯光也见不到。而且，他们这么大的动静，仿佛地震了一般，村民也没有出来，大街上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就像人间蒸发了般。
树枝似乎克服了恐惧，又卷土重来朝林知瑜袭来。林知瑜不敢分神，只能一边朝村尾跑，一边举着匕首时刻逼退凑近的树木。
太多了，太多了。
褚玖有些不耐烦地想，他咬牙，心忧着林知瑜那边的状况，嗜血的眼神狠狠刺着他，他却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不可以出门，为什么要出门？会死的，大家都会死的！”
“闭嘴！”褚玖实在受不了他的碎碎念，大喝一声，果然把在崩溃中的他吼懵了。
褚玖也不废话，举起弯刀注入法力，挥出排山倒海般磅礴的刀气，一下子将院内的树木树枝斩灭殆尽，同时将小孩掀个人仰马翻，倒在地上。
“呼。”褚玖呼出一口气，大口喘息着，胡乱擦了下额头的汗，看都不看躺在地上的人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这时一个东西掉在地上，褚玖匆匆瞥了一眼，是一小块青玉，是林知瑜递给他的。
他抬脚踩上去，大步流星地离开。
他刚踏出屋门，刚刚还躺在地上没有动静地人慢慢爬了起来，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不是说了不可以离开吗？”
褚玖惊愕地回头，刚刚他用了十成的力，怎么这么快就爬起来恢复了？
下一秒，迈出去的步伐顿住，一根树枝从地里冒出，缠上了他的脚腕，另一根又迅速缠上了他的手。
褚玖皱眉，抬手想要将它斩断，一阵风掠过，一双冰凉刺骨的手猛然掐住他的脖子，瞬间掠夺了他的呼吸。
“不能走，咳咳，会死的，咳咳。”
还不及他胸的小孩却贴在他的耳边，声音又变得沙哑阴冷，时不时咳嗽。
双手猛然收紧，空气被粗暴地截断，褚玖长大嘴巴，却得不到一点回应。舌尖尝到一点腥甜，眼前已经蔓延黑色的遮幕。
“啊——”
意识溃散之际，熟悉的尖叫声传入耳中，即使相隔甚远，即使微弱不可闻，但是褚玖捕捉到了，清晰地显现出那个人的身影。
知瑜。
褚玖咬了下舌尖，勉强唤醒涣散的精神，五指成爪，狠狠抓向脸侧的脑袋。
那人偏头躲过，手上的力道更加用力。
“咳。”更多的鲜血涌上喉间，他已经快窒息了。
褚玖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刀刺向身后，这回刺中了，他痛呼着松开了手。
只是褚玖也没好到哪里去，跌倒在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刚刚的那一刀刺中了他的手臂，此时他捂着手，冷眼看着地上的褚玖，眼神多了一些清明。他转身回到院中，同时褚玖脚上的树木不断往上蔓延，将他束缚住，刀轻易地掉落在一旁，把他拖回里面去。
不可以，知瑜，有危险。
褚玖浑浑噩噩，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赶到林知瑜身边，她有危险。他答应过的，明明在刚刚之前，他都把她护的好好的。不，还是他太没用了，是他，是他太弱了。
褚玖半阖着眼，挣脱不开束缚，被人随意拖进院中，思绪如乱麻一片混乱，心中却陷入了极其悔恨和无力的漩涡中。
“对啊，你太没用了。”
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褚玖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是谁？
“我是另一个你，强大的你。”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似乎就回荡在自己的脑海里。
是吗？那就请你，去到她的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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