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外的风逐渐呼呼簌簌,山雀立在枝头鸣叫,声调清脆悦耳且短促,看着软糯娇小玲珑,格外灵动。这时飞来一只黑鸦同山雀打了起来,山雀羽翼扑通,羽毛乱飞,好一顿折腾。
大厅内。
霍泽已离开,留下心神不宁的沈安宁。
沈安宁眼底低沉,她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望着那张被某人坐过的地方,空旷的屋子里,只有她的呼吸声在回荡,此时她心想着。
他居然威胁我!那个狗男人!
她心思繁乱的闭上眼,默念十遍静心咒。
等退了婚,便两不相见,杀不了霍泽,自己还跑不了吗?
日照日晷,已是午时一刻,月书来时便见大厅内唯有沈安宁一人,她即刻踩着小碎步来到自家姑娘身旁,对她开口。
“姑娘,老爷唤你去书房。”
沈安宁这才睁开眼,眼底下是因昨夜留下的青黑,现在即便用脂粉厚盖也难遮掩,她有些厌烦的坐了一小会,最后终是去了书房。
“阿宁,今日与霍世子相处的怎么样?”
沈安宁来时,就见到沈明德在笑着拿枝条逗鹦鹉,当他看到沈安宁后便询问了今日之事。
沈安宁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敬意。
“禀父亲,我与世子相处如往常一般。”
在她印象里,父亲面上总是带着一抹慈笑,身材微微发福,喜欢穿着带有吉祥福纹的衣袍,看着圆滑又喜庆。
沈明德听后,转过身面向沈安宁,有些欣慰的用手搭在她肩膀上,轻声安抚:
“宁宁啊,有时候莫要冲动做事,过分任性会带来祸端,知道吗。”
沈安宁拉着个脑袋,垂眉乖巧的回道:
“是,父亲。”
心里突然有些感慨。
多久没好好和父亲说话了?有三年了。
沈安宁看着眼前父亲的身影突然恍惚起来,前世父亲就是在这里被士兵斩首,至死也不瞑目,回忆到这里,她的手指开始微微发颤。
“宁宁,宁宁?”
沈明德在交代几句体己话时,忽然发现女儿心不在焉,于是重复唤了几次沈安宁的名字,却久久不得回应,心中有些纳闷。
这丫头怎么了?难道还想着退婚?
沈安宁听到呼唤,瞳孔开始对焦,心中一惊。
不能被他们发现自己不对劲,所有的祸端,就让她独自结束吧。
于是有些支吾敷衍的回沈明德的话:
“哦,没事,许是昨日落水落下的病根还未痊愈,父亲,,我先去休息了。”
话落,沈安宁向沈明德行了个礼便离开了,也没敢去看他的表情,胸口那里有些伤感,但很快被她强行从内心抹去。
愁啊,怎么样才能让父亲同意退婚,她不想再嫁给这个屠夫了。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要不我给他戴绿帽吧?
———
霍泽今日穿的服饰依旧素净简单,一身淡紫色的圆领袍,衣上绣的竹纹精细别致,腰间则挂着一枚深绿色翡翠圆状玉佩,他此时步履安详的出了府。
府外的小厮见到世子殿下从府中出来,随即就搬出板凳请他上马车。
在马车内,香炉弥漫着白雾的烟,紫檀甘甜且悠长的香味蔓延至车内。
霍泽摸着玉手板,回想方才的沈安宁,她那张如玉脂白嫩的脸上,浓密的睫毛湿润同时留有细碎泪珠,眼里倔强且闪着熠熠微光。
当她做出那荒诞的行为时,举止间更是从容不迫,大胆机灵,倒是自己小看她了。
忽然,一枚暗器插着一张纸条飞入车内,嵌在霍泽对面脚下,而外面的车夫并未发觉丝毫动静。
这是霍泽的影卫发出的消息,他拿起飞镖,打开纸条,上面写着。
皇后想召见沈安宁。
霍泽不语,面上表情依旧淡然,接着就把纸条点燃,白色纸卷化为灰烬,黑沫点点落入地毯上。
他的嘴角上扬微抿,露出一抹嘲弄。
这女人动作倒挺快,阿宁阿宁,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霍泽身旁是一台变化诡异的棋局,琉璃棋子晶莹剔透,照着日光泛起莹莹辉光,他望着眼前棋局的局面,嘴里呢喃一句。
“该添一枚白子了。”
————
以前好胃口的沈安宁,此时在用饭的时候,竟有食不甘味的时候。
月书看着自家姑娘心中有忧虑的样子,不由有些疑惑,平日里,姑娘不总是一幅无忧无虑的模样吗?
有句口头禅便是,内耗自己不如内耗别人。
今日是怎么了?
“姑娘,是吃食不合胃口吗?”月书问。
沈安宁回神,看向月书,嘴唇蠕动片刻,终是开口。
“最近父亲可有见过何人?”
找个跟霍泽不对付的人结盟,让他气急败坏,名声大噪。
月书不知道自家姑娘心里那阴恻恻的想法,竟真的认真回想一番。
她捏着下巴,絮絮叨叨说了好几个人名。
“刘大人,王大人……还有宫唤潮宫将军。”
当沈安宁听到月书最后念得那个人的名字,心中忍不住一颤,瞳孔震动的紧缩一瞬。
宫将军……我的妈呀,我爹怎么还认识这个煞神。
虽然知道自己父亲为人和善,不拉帮结派,与任何人都有来往,但是万万没想到,他是真的虎啊?!
原本沈安宁是不认识宫唤潮的,但霍泽认识,她之所以记住了这个人,是因为霍泽与他不对付,更是因为她见到宫唤潮第一面的时候,那一幕的画面使自己印象深刻,胆战心惊。
那日,皇宫初春晚宴时,那人虽鼻梁高挺,眉眼如星但周身有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感。
一身黑色虎纹便服,身旁手握一棍银枪,腰板挺直耸立在那,就如水墨画般清俊飘逸的俊秀公子。
骇人的是,他满脸和衣领胸口都是斑斑血迹,脚下是埋伏在暗处企图行刺的刺客尸体。
好好的宴会,官员的家眷纷纷被吓得尖叫干呕,沈安宁永远也忘不了宫唤潮那下颚线滴血,眼中嗜血冷冽的神情。
不能再回忆了,一回忆她就起了一片鸡皮。
不过,沈安宁脑回路一转,他与霍泽不对付,势力不低于霍泽,何不为是一个契机。
就在她思索事情的时候,月书又道:
“对了!今日宫将军约老爷见面来着。”
沈安宁眼睛一亮,拉着月书询问:
“父亲和宫将军什么时候见面?”
虽然宫将军很骇人,但有被霍泽那个笑面虎灭门骇人吗?
她只知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自己知道未来三年很多事情,只盼将军能为此与她结盟。
沈安宁记得未来三个月后,宫家军副将被诬陷吞没粮草,粮草的缺失导致军营差点断粮一年,还是宫唤潮掏空私库才填补上的。
她想,她别的没有,但她有的是钱啊!
沈安宁即刻起身,拉着月书向着沈明德的书房那边奔去。
沈明德书房内,沈明德双手放在腰后,一脸笑呵呵的看着宫唤潮。
“将军,你莫要劝老夫了,老夫老了,唯一的女儿也将嫁人,折腾不动了。”
宫唤潮眼眸寒意不断,看着甚是吓人。
他今日来是为圣上来的,自圣上继位以来,就想着新政之事,沈明德德高望重,门生众多,官家的意思,含糊中为他指了个方向。
可是沈明德涉政多年,早已是个狡猾的老狐狸,新政利弊,很难动摇他的坚守。
所以只能从长计议,宫唤潮在心里叹气一瞬,面上向他抱拳辞别。
他出门后,来到前院花园,他眼眸望着眼前一片繁华,眼底微沉。
“宫将军留步。”
一道娇柔的声音在宫唤潮耳边响起,心中觉得熟悉,他向着声调的源头转身看去。
沈安宁。
沈安宁此时满眼星辰,眼睛弯成一挽月,她默声一瞬,在宫唤潮不明所以的眼神下,终是鼓起勇气用自己必生学识言语引导,到最后提出了结盟一事。
“将军,可信小女能帮你?”
宫唤潮望着眼前还没有自己胸口高的女子,说能帮自己,不由觉得好笑,于是他似笑非笑的回应。
“哦?说说看。”
“将军……现在为新政奔波,肯定需要各方面打点一二,可如今国库空缺,定是口袋拮据,小女虽没有富可敌国之能,但私库不弱于有名富商,小女愿以己微薄之力助将军成事,只求将军帮小女一件事。”
如今世道,权利为上,现在在位的皇帝根基不稳,想实行新政寸步难行,当前国库又薄弱,各官员个个哭穷,实际上每个人都富得流油,这是私底下各自心知肚明的事情,包括皇帝,但他却无可奈何。
因为一个貌似茂盛耸立的大树,实际上从内里空壳到根部都是坏的,这就是现下大梁的现状。
不过于他们于自己,又有何干呢?
现在心知肚明的东西,有人愿意拿出贡献,对将军应该算个诱惑吧。
宫唤潮见到沈安宁,她嘴里叽叽喳喳,孜孜不倦的说了一大堆,最后他听完眼前这个千金贵女的一番言论后,沉默一瞬,开口回一句。
“好。”
好好好,真是好极了,做老子的各种推脱不想当风口,女儿却凑过来捣乱。
沈安宁绞尽脑汁后有些胆怯,她见眼前的男人沉默了,当即有些失落的低头,谁知,谁知他说了一句。
好……
她瞬间抬眸微愣,反倒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说,好。
沈安宁迟疑一小会,又道:
“假装情人也可以吗?”
宫唤潮一愣,但他抓住了字眼,情人。
“好。”
一瞬间,俩人都沉默了,沈安宁不说话,宫唤潮也不搭话,月书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好像冷场的样子,不明所以。
“诶,姑娘他们在聊什么呀?”
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沈安宁再次肯定这句话。
她向着宫唤潮行了个礼,后退一步,向他辞别,临走前留下一句话。
“既然将军愿意帮小女,小女愿以己之力帮助将军,我现在先退下了。”
宫唤潮看着她离开,嘴唇微抿,眼中波光粼粼,他记起一段往事。
“将军,你说这世界上,怎么骗人的妖怪那么多……”
女人哭的凄惨,嘴角溢出血珠,额前的碎发随风漂浮。
她靠坐在阁楼的栏杆旁,玉白色的衣裙沾着血迹,整个人看着摇摇欲坠,片刻后,她又带着哭腔说:
“我的家人,走了已经有整整一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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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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