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禹暗中活动了下酸麻的手腕,心中暗骂这具身体的不中用。
说好的九尾狐妖呢?怎么连个普通人都拦得这么费劲?
直到脚腕上的锁妖链硌得生疼,他才恍然想起——妖力被封了大半,难怪束手束脚的。
“听你声音年纪不大,小子,这是我家事,不要多管闲事!”络腮胡见他沉默,冷笑一声,抬脚就要绕过他去拽那妇人。
“且慢。”
南禹双臂一展拦住去路,眼角余光瞥见神算子正偷偷收拾摊子准备开溜。
他心念电转,忽地展颜一笑。
“我要纠正你一点。”南禹刻意拖长声调,看着络腮胡被唬住的模样,“生儿生女这事儿吧,关键在你这当爹的身上,要怪就怪你的Y染色体不中用。”
络腮胡一脸茫然,显然听不懂什么“Y染色体”之类的说辞。
见这神神叨叨的小子越说越离谱,他更加恼火:“什么偏门邪道都敢出来说三道四了!给老子滚!”
“消消气、消消气。”
南禹嘴上安抚着,心里却已有了主意——既然被说是歪门邪道,那不如就拉个“正道”的来撑撑场面。
“师兄!神算子师兄!您可让师弟好找啊!”
神算子刚收拾好东西,正脚底抹油打算隐身于人海,后颈忽得一紧,整个人就被那个粽子精硬生生从人群中拽了出来。
这怪人还假惺惺地一把握住自己的手,声情并茂道:“师兄,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您师弟啊!”
神算子心里咯噔了一下。
哪位?!
他师弟?
他连门派都是瞎编的,特娘的哪来的师弟!
呵呵,敢在自己面前碰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位施主慎言!”神算子一把甩开他,提高音量:“贫道乃师父关门弟子,何来师弟?”
本以为就此能拆穿对方把戏,谁知眼前的小子忽然歪头,露出天真无害的表情,“可是,师兄您袖兜中的火……”
短短几个字,却让神算子浑身一颤,差点跳起来。
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他袖中的确藏了火折子,那是他“仙术”的关键道具,平日里用袖袍遮掩,趁人不备时点燃符纸,营造“凭空生火”的假象。江湖把戏,全靠手法利落,从未被人识破过。
可这小子……竟一眼看穿?
电光火石间,神算子心思急转:同行砸场?仇家找茬?还是官府派来查骗子的?
但他毕竟是老江湖,惊惶不过一瞬,立刻仰头哈哈大笑,声如洪钟,硬生生盖过了南禹的后半句话。
“哎呀呀!我想起来了!”他猛地握住南禹的手,满脸“恍然”,“这不是师叔家的小师弟吗?师叔他老人家可安好?”
装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仿佛方才的否认从未发生过。
装。你就继续装吧。
南禹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容更盛,“他老人家好着呢,这不派我下山来找师兄你历练来了吗!”
围观众人瞠目结舌,看着这对“师兄弟”突然亲热起来,满头雾水。
什么意思?这还斗不斗法了?
南禹见气氛到位,一把勾住神算子的肩膀,朝络腮胡挑衅般扬了扬下巴:“老哥,神算子是我师兄,我们名门正派,可不是什么歪门邪道!”
络腮胡一时语塞,不知道这小子突然搞这一出是何意,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抱拳道:“既然是同门叙旧,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就向妇人走去。
妇人瘫坐在地,见丈夫逼近,绝望地向后缩去。
“救救我……求你们……”
她颤抖着向四周伸手求救,可围观众人竟纷纷后退,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声相助。
按照世俗纲常,这终究是那络腮胡的家务事。即便再残忍,也没人愿意多管闲事。
见人心冷漠,妇人的心彻底凉了,放弃了挣扎。
她的手指缓缓摸向发间的银簪。
腹中胎儿微动,她闭眼泪落:“娘对不住你……”
说着,猛然举起银簪!
银光一闪,簪尖直刺咽喉!
“铛——”
一柄折扇却横空扫来,精准击飞手中银簪。
那怪人不知何时挡在她身前,低声道:“姑娘,莫怕。你怀的未必是女胎。”
妇人怔住。
莫怕?
她怎能不怕?
神算子分明断言她怀的是女胎,而这小子自称同门,若是说出截然相反的话来,岂不是自相矛盾、自打嘴巴吗?
她正欲开口,却见那裹得严严实实的青年突然朗声道:“诸位听我一言!”
南禹广袖一挥,声如清泉:“我与师兄虽同出一门,但占卜之道,各有千秋!结果不同,实属常理!”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忍不住质疑:“既是同门,怎会结果不同?”
南禹等的就是这句。
“各位可曾听闻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百姓一片哗然。这玄之又玄的道理虽然听不懂,却莫名让人觉得高深莫测,人群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南禹见火候已到,“唰”地展开折扇,脑海中闪过老顽童当年逼他背诵的那些玄门典籍。论起八卦因果这些玄妙之说,他这个“科班出身”应付今日这场面绰绰有余。
“万物皆变!昨日之果非今日之因,今日之象非明日之局……”
这些话听得神算子眼皮狂跳。
这小子在胡诌什么?!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围观的百姓已经被唬住,人群中开始出现附和之声。南禹突然折扇一指神算子,字字铿锵:
“我师兄承袭古法,循规蹈矩;而我这一脉,推陈出新!我等革新派才是顺应天时之道!”
两人方才的“同门之谊”,加上这番新奇说辞,竟让南禹的话平添了几分可信度。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叹。
“你你你……”神算子气得手指发抖,一口老血闷在胸口。
他终于看穿了这小子的把戏——好一招借势欺人!先是借着他的名头给自己撑场面,转眼就要把人往沟里带。这手过河拆桥,玩得可真够溜的!
神算子神色渐渐阴冷。现在他只盼着那络腮胡大汉千万别被这粽子精带到沟里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络腮胡这次居然听懂了。
“小道长的意思,莫不是说神算子道长的占卜结果未必准确?”
“聪明!”南禹抚掌而笑,“还不快扶尊夫人起身,让我这革新派为你重新算上一卦。”
“这…好……”
络腮胡犹豫着扶起妻子,动作竟轻柔几分。既然妻子怀的有可能是男胎,那就还有希望。
妇人却如惊弓之鸟,被他触碰时浑身僵硬,却不敢反抗,只能护着肚子颤巍巍站起。
待她站定,南禹仔细打量起妇人的面相和孕肚形状。
只消几眼,他心里就有了答案,不由暗骂一声。
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那老神棍居然蒙对了!
这妇人腹中怀的,分明是个已八个月大的女胎。
看来还得继续忽悠……
装模作样地又端详了两分钟,南禹突然面露喜色:“恭喜恭喜!尊夫人左眉偏长,唇色偏白,下巴宽厚,肚型尖凸,这分明是贵子之相啊!”
络腮胡先是一喜,随即又觉蹊跷。胎儿性别无非男女两种,同门师兄弟竟能算出不同结果?
他心中愈发困惑。
到底是守旧派料事如神,还是革新派更胜一筹?
南禹还在卖力造势:“让我们恭喜这位大哥喜得贵子,皇位……咳咳,家业后继有人了!”
围观百姓的热情被彻底点燃,喧嚣声此起彼伏。
这也难怪,寻常百姓哪有机会接触真正的占卜之术?那些高门大户的相师们,动辄收取数十两银子的卦金,说的又尽是些云山雾罩的玄虚话。
可眼前这青年郎君却大不相同,分文不取不说,嘴里蹦出的新鲜词儿更是闻所未闻,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市井里磨出来的鲜活劲儿。
“小道长!给我家媳妇也瞧瞧!”一个扎着头巾的汉子突然从人堆里挤出来,指着身后腼腆的妇人,“她都怀了七个月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有举着菜篮求问姻缘的少女,有抱着狸奴来问吉凶的老丈,还有个精瘦汉子扯着嗓子喊:“俺家老黄牛怀崽两个月了,小神仙给算算公母呗!”
南禹眼角抽搐,若非场合不对,他真想立刻掏出签筒开张营业。
“够了!!!”
却在此时,一声雷霆般的怒喝骤然炸响,硬生生截断了满场喧哗。
南禹眉梢轻挑,循声望去。但见神算子须发皆张,怒目圆睁。
这老登终于装不下去了。
神算子气得浑身发抖。
他行走江湖多年,何曾受过这等羞辱?竟被一个毛头小子当猴耍!
好在他早有准备,方才趁人不备,已将袖中的火镰和打火石偷偷丢弃。这回看这小子还能拿什么威胁他!
既然没了把柄,那便该轮到他夺回主场了!
什么守旧派,什么革新派!
狗屁不通!
争强好胜的神算子全然未觉,身后的人群不知何时已悄然分开,一队巡街捕快正静悄悄凑近,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臭小子!我忍你很久了!”神算子厉声喝道,“什么革新派,分明是你离经叛道!想必是师门不容,才被逐下山来招摇撞骗的吧!”
嘴上骂着仍不解气,他几步上前,一把揪住南禹的衣领,作势要以长辈之名教训这孽徒。
“今日我便替师门清理门户!”
说罢,他抡起拳头便要砸下。可拳头还未挨到对方的脸,这小骗子忽然身子一软,跟条滑溜的面条似的,“哎呦”一声瘫倒在地。
神算子:?
倒地还不算完,小骗子一手抓着纱笠,一手捂着胸口,在地上滚来滚去,哀嚎连连:“哎呦喂,好疼啊!有没有好心人管管啊!老登当街打人了!”
神算子:??
小骗子演戏还没演过瘾,又扯着嗓子喊:“哎呦,我的胯骨轴啊!我的波棱盖啊!全碎啦!”
神算子:???
何为胯骨轴?何为波棱盖?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到底在干什么?!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喝,神算子才猛然惊觉,自己又被这小骗子坑了!
“当街行凶?跟我们回衙门走一趟!”捕快厉声道。
神算子瞬间老泪纵横。
这臭小子特娘的说得全是他的词儿啊!
若真进了衙门,他这些年坑蒙拐骗的老底岂不是全要抖搂出来?
后半辈子怕是要在牢里度过了!
惊惧交加之下,神算子眼底蓦地闪过一丝狠厉。既然横竖都要进衙门,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他暗中攥紧袖中毒囊,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南禹的背影。
另一边,趁着场面混乱,南禹已扶着妇人退到一旁。
“你怎么样,姑娘?”
虽说嫁为人妇,但南禹一摸骨相便知,这分明是个未满二十的姑娘。
在他原来的世界里,这个年纪的女孩还在校园里无忧无虑,但她偏偏活在这荒诞的书中世界,年纪轻轻,便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委屈自己。
“一切安好。”不曾想还有人顾及自己感受,妇人鼻尖一酸,泪水再度涌出来,说着便想行礼,“感谢恩公……”
“别!”南禹连忙拦住,神色凝重道:“有一事要如实告诉你。”
瞥了络腮胡一眼,南禹低声道:“你怀的确实是个女儿。”
妇人浑身一颤,瞳孔骤缩。家暴的阴影如潮水般涌来,她仿佛已经看到女儿将来要承受的命运。
“你别怕。”南禹从怀中摸出一支簪子,正是妇人方才想要自尽用的那把。
方才情况紧急,南禹无暇细看。此刻才发现,这支簪子有人后期改造过——本是一把素银簪,却被人用细线和珠子精心改造成了一支精美的花簪。
南禹逛遍市集都未曾见过这般精巧的手艺,所以想来,这花簪是出自这妇人之手。
“这是你做的吧?”南禹将花簪递还,“很好看啊,有这样的手艺,何必依附于他人?”
妇人木然的瞳仁颤了颤,死水般的眼眸泛起微光。
这番话为她打开了一扇从未设想过的门。
或许……她可以尝试独立生活?
出嫁前,她的女红可是全村闻名的。
怎能因为嫁人,就埋没了这份天赋?
见妇人似有所悟,南禹眉眼弯弯,柔声鼓励道:“女儿是你的,你可要好好努力抚养长大啊。”
妇人泪如雨下。就在这朦胧泪眼中,她突然瞥见一道灰影正朝他们扑来!
“恩公小心!”妇人惊呼着推开南禹。
可她身怀六甲,行动不便,这一推反倒让自己踉跄欲倒。
推攘间,头顶纱笠落地,南禹却顾不上身份暴露。身后袭来的危机让他本能地展开大氅,将妇人牢牢护在怀中。
“保护玖大人!”
人群中两名乔装的侍卫拔刀冲来,却终究晚了一步。
漫天红雾当头洒下,南禹猝不及防吸入一大口,顿时咳得撕心裂肺。
“哈哈哈!”被侍卫制住的神算子状若疯魔,脖颈抵着刀刃还在狞笑:“臭小子,老夫就算死也要拉你垫背!”
侍卫厉声喝问解药,神算子那双赤红的眼睛仍死死盯着南禹,身子却猛地往前一送。
“呲——!”
鲜血四溅。
他自尽了。
视线渐渐模糊,南禹踉跄跪地,耳畔传来人群的惊呼声。
——是了,他妖族的特征暴露了……
视野渐渐被黑暗吞噬,他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捕快正与侍卫交涉些什么,以及妇人面色苍白地瘫坐在地上,捂着腹部,似乎喊着“要生了”……
占卜内容都是作者编造的哈[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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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的胯骨轴啊!我的波棱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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