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啦!”
一道银蛇般的电光撕开泼墨似的天幕,刹那间将层层叠叠的乌云照得如同鬼魅的骨骼。
“我就算死外边也不回去!”谢渡狠狠按下关机键,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便挟着冷风砸落,噼啪作响,很快就连成一片雨幕,将他浑身浇透,他也是烦透了,将摩托车的把手拧到底,想要同那闪电较量一番,在雨幕里横冲直撞。
刺眼的远光灯陡然穿透雨帘,一辆大运货车不知从何处冲出。电光与车灯惨白的光束交织,瞬间剥夺了谢渡的视觉。他只觉身子一轻,天旋地转——人与机车一同被抛入冰冷的空中。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模糊地看见雨水冲刷着身下漫开的血色,再将那抹暗夜里的红色打碎,一点点渗入冰冷漆黑的柏油路面。耳畔左转向灯规律的滴答声与一种爆炸般的轰鸣相互撕扯,最终归于沉寂……
谢渡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意识始终困于静默的深渊。等他勉强撑起身,揉着发痛的额角,映入眼帘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这是……死了吗?死了……?”声音干涩沙哑,荡出清晰孤寂的回音,只是回荡许久,不见有人回复,只得无奈耸肩“我就知道今年要避谶。”
一道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划破寂静:“恭喜宿主成功穿书。您的身份是……灭国昏君谢漠,字安宁,出自小说《烬雪双谋》。检测到宿主已阅读过小说内容,不再赘述。祝您穿书愉快。”
“谢漠……?”谢渡一时愣住了,穿书?这么草率?“等等……谢安宁!?”
他虽然不常看无脑爽文,可《烬雪双谋》这种被骂出圈的也是略有耳闻——一部以复仇为主线的作品。男主是北疆国君,女主则是被谢安宁强娶的皇后杜凝温,堪称古代玛丽苏小说。
槽点在于,配角强行降智,主角极度双标,塞满工业糖精,剧情拖沓注水,逻辑失衡。
「本书任务:扭转凉国覆灭之结局。」
机械的电子音在脑中回荡。漫长的死寂后,谢渡忍不住冷笑:“我?拯救国家?当救世主……?你该去找英雄,而非我这种废物。”
“宿主!”系统不为所动,“您的匹配度高达90%。”
不等他接着反驳,一股撕裂五脏六腑的剧痛猛地袭来,无形的巨力几乎要将他碾碎。下一刻,他再度坠入黑暗……
“陛下!此皆构陷!老臣辅佐三朝,忠心耿耿,定是有人见臣树大招风,欲除之而后快!若无实据,老臣今日必治你诽谤重臣、扰乱朝纲之罪!”苍老而激动的声音,中气十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哎——”谢漠挣扎着睁开眼。晨曦透过高窗洒在瓦亮的墨色砖石上,反射着刺目的光华,晃得他眼前发白,不由弯下腰,以袖掩目。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恭喜宿主安全穿书,谢漠,祝您愉快~”系统音再次响起,夹杂着细微的电流声。
“肃静!”一个威仪的女声压下嘈杂。
谢漠缓缓定神。只见百官垂首,一位老臣正匍匐在光洁如镜的石砖上,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
“我觉得……朕认为……”谢漠试图开口,声音沙哑,不大适应。
“陛下,”一位身着绛紫朝服的官员应声出列,是当朝左相师听竹,“微臣以为,以陛下之圣明,必能明察……”
师听竹后续之言,谢漠已无暇细听。他的神思迅速沉入对原著的回忆,急切在记忆里翻寻着关于这位左相的只言片语。
左相师听竹,容色极盛,原文中不惜笔墨描绘过他的容貌。他不仅是昏君少时挚友伴读,更是被强娶的皇后杜凝温所爱慕的人。昏君知悉后,竟在洞房花烛夜,命左相侍立于龙凤喜榻之侧,后更是屡加折辱,最终将其凌虐至死,师氏满门抄斩。
“陛下!”老臣猛地打断师听竹,声音凄厉,这一声几乎要破了音,“臣在位多年,从未起过二心!辅佐陛下登基,更是呕心沥血,何来不忠!微臣的忠心,陛下是看在眼里啊!”
“王大人,”师听竹目光如淬寒冰“恕晚辈直言,若非证据确凿,微臣断不敢贸然弹劾。近日民间税务上涨,百姓怨声载道,臣彻查户部,账目出入惊人。王大人既然自称忠臣,想来对账务残缺有些头绪?”
话音刚落,几名吏员便抬着几大箱账册踉跄入殿,竹简纸张堆积如山,近乎半人高,重重落在殿心,殿内静的可怕,唯有来往脚步声和那木箱落地的沉重声显得格外清晰。
“王大人的忠心,朕记在心里。”谢漠强自挺直脊背,指尖轻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可朝廷律法,非为一二人而设,且天下并非朕一人之天下,江山社稷是天下人的,在其位,谋其职,王大人莫要忘了本心,忠于民众,才是忠心于朕,贪墨非小,即刻依律严办,税衣总局涉案人员,一一彻查。御史大夫!”
“臣在。”一位面容清癯的老臣出列。
“朕命你即刻牵头,给朕彻底清查!上至堂官,下至胥吏,凡有贪墨,无论涉及何人、官阶高低,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谢漠起身,一步步踏下丹陛,走过垂首的群臣。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陛下,不要啊!陛下!!!”
王大人被两名殿前侍卫拖了下去,官袍在光滑的地面上擦出窸窣声响,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凄厉的叫喊声渐行渐远。穿堂风自殿外涌入,裹挟着初春刺骨的寒意,谢漠这才惊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忙以袖拭额:“退朝!”
他独立殿前,久久望着殿外逐渐升高的日头。方才群臣的窃窃私语他听得分明——依《凉律》,王大人所犯之罪,当处以极刑——扒皮填草。
待殿内人群散尽,谢漠才疲惫地坐回龙椅,低声问道:“系统……现在到哪段剧情了?”
〔回宿主,当前处于您刚登基阶段。原文中,因王大人曾助原主登基,所以此次虽证据确凿,原主并未严惩,反而因此与左相心生芥蒂,认为……左相有意削弱皇权抬高外戚。〕
谢漠正待细问,一名身着淡绿宫装的侍女已悄步近前,敛衽下拜:“陛下,太后娘娘有旨,请您移驾寿康宫。”
寿康宫距前朝不远,穿过御花园蜿蜒的石桥,便可见一片耀目的琉璃金顶,在澄澈的阳光下流淌着炫目的光晕。微风拂过鹅黄新绿的柳梢,在初融的太液池面上点出无数涟漪,惊得几尾锦鲤倏然散入碧波深处。
“这位太后,究竟是什么来历?”谢漠蹙眉苦思,却难以从混乱的记忆中提取出关于这位太后的详尽情节。
〔当朝太后宋灯岚,乃先帝继后,育有一子,即当今镇宁侯。目前垂帘听政,权柄颇重,后原主以结党私营之罪,将其全族灭门。〕
朱红的宫门上方悬着金丝楠木匾额,上书“寿康宫”三个雍容大字。太后并未在正殿,而是坐于庭院中的汉白玉石凳上,手中闲闲提着一只极精致的金丝鸟笼,笼中一只百灵鸟正蹦跳鸣叫,声音清脆却略显急促。
“儿臣参见母后。”谢漠入内,依礼躬身,目光悄悄掠过太后。
女人并未立刻回头,仍凝视着笼中不安跳跃的鸟儿,“今日早朝,哀家见你精神不济。殿前失仪虽非大过,可天子一举一动皆为天下表率,若哪日被人捉了把柄,会落个怠政轻忽的名声。”
她终于将鸟笼置于石桌,转身示意谢漠坐在对面。石桌冰凉,触之生寒。
“母后教训的是。”谢漠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桌边缘冰冷的棱角。
“王大人一事,左相年轻气盛,意气用事,你竟也如此处置?如此重办一位三世老臣,天下人岂不寒心?后世史笔如刀,你怕是要落个刻薄寡恩、忘恩负义的评价……依哀家看,你六弟年纪虽轻,处事反倒更知人情世故,轻重缓急……”宋灯岚轻叹一声,语调温和,字句间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母后,王大人贪墨渎职,证据确凿,绝非左相意气用事。若今日儿臣因私废公,放任如此,莫不是在告诉众官员随意贪墨?至于后世评说,儿臣既居此位,自当承担,不劳母后过度忧心。”
宋灯岚似乎极为意外于谢漠的态度,侧目细细打量他,眉头微蹙,欲言又止间,却只是抬手命旁静的宫女重新沏上来一盏热茶。她纤指拈起温热的定窑白瓷杯,才缓缓续道:“哀家与你生母同日入宫,情同姐妹,往日宫里旧人都知晓。难道哀家还会害你不成?诫训你,扶保你稳坐这江山,既是为了大凉国运,也是顾念与你母亲的手足情谊!”
庭院中一时寂然,唯有那只百灵在笼中焦躁地扑腾,发出簌簌的声响和断续的鸣叫。
宋灯岚侧过头,目光落在谢漠略显苍白的脸上,右手轻轻揉按着太阳穴:“哀家养的这只百灵,鸣声本也算清脆,原想解闷,可终日这般叽喳躁动,反倒听得人头昏脑胀,适得其反。”
谢漠将杯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清苦之味漫过舌根,“百灵天性如此,热爱鸣唱,亦需舒展空间。母后何不换只更为宽敞的笼子?这金丝笼虽精美绝伦,于它而言,却未免过于逼仄了。”
“哦?”太后眉梢轻挑,唇角升起一丝浅淡的笑意,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阴鸷,“原是哀家……不懂这些了。”
“若其鸣叫真能为母后分忧解闷,想必亦是它的福分。”谢漠起身,恭敬一揖,“今日早朝刚发落王大人,想来政务积压甚多,奏章如山。若母后无其他教诲,儿臣便先行告退了。”
宋灯岚亦站起身,略一颔首,转身朝向宫内深处,裙裾曳地,无声无息:“若实在喧闹,哀家不如还是换回从前那只画眉罢,至少安静些,哀家也乏了,你且去忙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