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丹阁出来，闻天特意在集市兜兜转转，一来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还要在这里待一晚，谨慎些为好；二是，他对集市上买的东西很感兴趣。在闻天看来，雁回城的集市特别像是小县城里的自由市场。既有门面柜台，也有小摊小贩，虽然有店面的高档些，在摊子上，更容易淘到奇奇怪怪的东西。
闻天扫过一件沾有暗沉血迹的玉佩，感觉不详，又转头去看其它的物件。
“老人家，这个怎么卖？”闻天指着一条剑穗，心生欢喜。
“一块上品灵石。”老人爱答不理的回应。
“这么贵？”闻天一听，心生纳闷，将剑穗放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怎么看都只觉得是一条寻常的剑穗。初级五品的聚气丹，好一点的也就能卖个一块上品灵石。这剑穗难道比我幸幸苦苦炼制的丹药更有价值？
闻天越想越不是滋味，挑眉说：“便宜点？”
老人嗤笑出声，不耐烦的挥手：“去去去，出不起钱，就别在这里挡光。”
“老杨头，你做买卖就好好说话。小心又把客人吓跑了”，隔壁摊主怼了老人一番，继而转头望向闻天，耐心解释：“公子莫怪，老杨头是心情不好，他往日里不这样的。他人老实，不会说话，也不会糊弄人。”
“老不死的，要你多管闲事！”老杨头回怼。心里领了情，嘴硬不承认，老杨头挠挠鸡窝般的头发，拾掇出几分耐心：“小子，老头子不会坑你的。这剑穗，编织用的是千年雷竹制成的丝，坠着的饰品是由帝王黑玉雕出的冰晶花。”
“帝王黑玉应是纯黑的。这上面的玉石分明是紫色的。”毕竟闻天曾在魔域待过，还被燕绥带着去了雪山，他见过黑玉和冰晶花，未曾想有一日，这两者竟然能联系起来。
“有点见识但不多。这紫色的黑玉自然是质地不纯的，再说了，纯粹的帝王黑玉蕴含魔息，根本做不成剑穗，更无人敢用。”老杨头冷哼，话里话外都在说闻天不识货。
[莫非这剑穗跟魔海冰晶一个效果？]闻天摸了摸剑穗，若有所思。
“该说的都说了，反正价格不能少，若是不想要，可以再看看别的。”老杨头这会儿，语气像是好了很多。
“我要！挺好看的。”闻天摸出一块灵石递过去，顺手把剑穗系在曲水剑上。
老杨头拿了灵石，收拾好摊子就离开了。
闻天一愣一愣的，有种被骗的感觉。莫不是剑穗有问题，老人才这般行色匆匆？
“哎，老杨头赚到灵石，着急回去给他孙子买灵药。”旁边摊主一声长叹，念念叨叨：“小姐身子丫鬟的命，凡人染上了仙人的病，谁有办法？”
“您跟老杨头很熟？这个多少钱？”闻天随手拿起摊子上的九连环，按摊主的价格，递出一小块碎银。
“老杨头的孙子也不知道是传了哪位老祖的灵根，有灵根却又杂的很。原本吧，攒灵石买点聚气丹，就算不能筑基，好歹能强身健体，一辈子无病。可那孩子心有不甘，非要去寻机缘。这机缘哪有那么好找？这不，机缘没寻到，倒是让魔息给污染了。”摊主忍不住摇头，长叹一声。
“这事儿我知道。前段时间有个散修路过，给支了招，说是要用灵气涤荡体内，就跟换血似的，把身体里的魔息给逼出去。要我说啊，老杨头算是没指望喽......”位于老杨头摊位另侧的摊主，扯着嗓子突然插话，举止吊儿郎当，言语间流露出的幸灾乐祸，令人忍不住皱眉。
“别搭理他，见天儿闲的。他就是嫉妒老杨头的孙子比他儿子有本事，毕竟他儿子可是半点灵根都没有。”卖出九连环的摊主直接嘲讽回去。
“呃。我突然想起来，刚刚我还看上了一样物件，可惜老杨头拿了灵石就收摊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遇上合眼缘的物件。”闻天惋惜叹道，起身准备离去。
“公子留步。我知道老杨头住哪里......”九连环的摊主出言挽留，用手指了个方向，详细描述，把老杨头的住址告诉了闻天。
天色将近傍晚，闻天的脚步显得有些迟疑。他呆愣在原地，看着茅草和泥土混合搭建的房屋，犹豫着该如何敲门，该如何开口。
[你大概可以救他。要是老杨头过后知道，竟是自己亲手卖掉能救孙子的宝贝，怕是难以接受。我明知你能救他，还把你带走，感觉确实有点不地道。可要是你不能救，我要不要救呢？有个万一，可能会暴露自己......]闻天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
“公子，您过来是？难道是买的物件有什么问题？”老杨头先是疑惑，一想可能是货品有问题，而灵石早已用掉了，顿时又急了。
闻天连连摆手，按向腰间：“没有，物件很好。”
“那您是？”心里一松，老杨头好奇的询问。
“我刚刚在集市听说了您孙子的事，找过来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恕我直言，灵气涤荡魔息的方法是对的，可前提是需要大量的灵气一次性注入。您......少量多次只能暂缓魔息对身体的伤害，并不能解决问题。”
“我也知道，可我能怎么办呢？”老杨头叹气，神色惆怅。他看着闻天，浑身一震，突然想到了什么，浑浊的眼底透露出精明，他试探着问：“公子可是另有办法？”
“可以一试。”闻天几经斟酌，点头。
老杨头不敢置信，骤然恍惚，他双手颤抖想要抓住闻天，又忍耐着收回手。良久，他嘴唇嗫嚅，只道：“可老朽已经无力支付公子酬劳了。”
闻天不忍，温声细语安慰：“若是法子有用，我挑两样物件儿当酬劳即可。若无用，倒是我白白浪费您的时间了。”
“来来来，公子请”，老杨头恭敬迎着闻天向屋内走去，完全看不出火爆脾气的影子，他生怕怠慢闻天，不好意思地说：“为了换灵石，祖宅早早卖掉了，这间茅草屋，还多亏了朋友接济。”
三言两语的工夫，两人进了内屋。房间很简陋，一进门就能看见床，几乎没有家具。床边有个小方桌，摆放着一套茶具，闻天走到方桌前，伸手捻起壶盖向里看。
[果真是灵茶，虽说没大用，但好歹能减轻身体的痛苦。啧，可惜对我没用。]闻天脸色平静，轻轻放下壶盖。
闻天摆手拒绝老杨头递过来的茶，看向侧躺着的少年，低声说：“你应该不想修魔吧！这魔息看着像是你自己引入体内的。说真的，人魔皆死，除非有大执念，应了天阶。我想想，你是不是想堕魔，又后悔了？”
“公子！你胡说些什么！你今日前来若只为嘲讽，现下目的达到了，可以离开了！”老杨头乍听闻天之言，气得五脏六腑剧痛。他恨自己病急乱投医，害得孙儿卧病在床还遭到一顿排喧。
“是，我恨自己天资不够，难成大道。是我懂了歪心思，连累爷爷至此......我杨淼不是东西，活该如此。”少年气若游丝，双手抓紧床褥，咬紧牙往外吐字。
“你果真？唉！”老杨头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瞪着眼睛：“是我没教好你！”
骤见爷爷如此，杨淼挣扎着、拼命往床下爬，闻天见状连忙阻拦，轻松将少年按回床上。
“我此番问你，并非是为了戳穿你。我只是想确定你往后不会再尝试入魔，你灵根驳杂，身体接近凡人。再沾染魔息，便毫无办法了。今日我去买此物，又碰巧听闻你的事儿，实在是缘分。这剑穗，便是为你涤荡魔息的关键。”闻天握着曲水展示剑穗，他喜欢极了，丝毫没有取下的意思。
“先说明，这东西我买下了，没打算还给你们。而且你的身体也只能用到一次。”闻天补充解释后，将曲水放在方桌上，他又问：“编织剑穗的雷竹丝可还有多的？别误会，越多，成功的概率越大。”
明明起作用的是黑玉，直觉之下，闻天选择了隐瞒。
老杨头满头问号，询问的看向杨淼。杨淼皱眉，迟疑地说：“有是有，但我以为无用，便没带回来。就这剑穗，还是一同寻找机缘的友人所赠。他喜欢编织，倒是取了些......”
“千年雷竹是炼器的珍贵材料，你俩竟都没要？”闻天不可思议的惊叹，拿出朱砂布置阵法，懒得取剑穗，索性将曲水扔进阵心。
杨淼扯了扯嘴角，轻笑，低声说：“我与那位道友俱不会炼器，又怎知千年雷竹的作用？何况，我们也找不到本体雷竹，取用的只是它的分株。”
[活的？莫不是天下竹子都成了精？除了竹实，竟还有别的竹子能跑？]闻天挑眉，手上动作不停。
一切准备就绪，闻天转头看着老杨头，笑着说：“阵法特殊，运行期间怕人打扰。您能帮忙在屋外看着吗？”
“这......哦，好。”有几分犹豫，老杨头看了眼孙子，还是出去了。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开始了。”闻天微笑注视着杨淼，温和询问。
“好......”杨淼刚吐出一个字，眼前就一片黑暗。
闻天低头看着被自己打晕的杨淼，呼出一口气：“你醒着，我怕自己会害羞。”
[放屁！ 我是怕出什么幺蛾子，再把自己给暴露了！]说一套，想一套，闻天发挥的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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