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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西崖禅院

“别过来。”阮舒窈面颊潮热,纤纤玉臂扯了件薄衫挡在身上。

她无力地支起身子:“你就站在那儿,不要过来。”

青年喉结滚动,望着她点尘不染,未绾乌发的模样,一寸寸将堆积沸腾的邪热压下,他僵硬的立在原地,像是怕吓到她,音量极轻:“我不过去。”

只差一弦,礼教禁忌须臾崩解。

“该回去了。”

她在水中泡了太久,这会子夜风寒露,再待下去怕她扛不住。

“好。”阮舒窈眨了眨眼,拖着一身倦意,轻踮脚尖向前迈了一步,温声道:“我随在后头。”

青年未多言,背过身与她保持着两三步疏离。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月色往营地行去。

阮舒窈拢紧薄衫,望着他冷冽桀骜的背影,目光里渗入一丝复杂。

回想方才之事,暗自神游,她沐浴时听到沈毅之轻唤,本欲答言,一息间体内莫名躁动,无端兴起意趣。

湿漉漉的娇躯自己量一眼亦是面红耳赤,不知哥哥见了会怎样?

她匐在岸石上,细致观察。

青年倒是好耐性,沉寂良久方才回头。

见他神情微漾,眸海泛起涟漪,阮舒窈晓得那意味着什么,也感觉得到他的悸动,可仅仅只是一丝悸动,他慌张别过脸去,好似难以启齿的问了句。

‘身体可有不适?’

一缕凉风袭来清寒,阮舒窈心头一怔,饶是失落。敏锐如沈毅之,怎会不晓得她到底怎么了?瞧他犹豫挣扎,不情不愿,好似施舍般骤然转身。

“别过来。”

她才不要这种可怜的施舍,慌乱扯了件薄衫挡在身上,噙着些许难堪,甚至觉得自己骨子里就不是什么正经姑娘。

先前李修臣说,男人都受不住意趣轻佻,太过娴静便是无趣,如今看来,此言太过以偏概全。那时李修臣费力调.教,她只觉得恶心。可为何在沈毅之面前,她却如此按耐不住,偏要自轻自贱,讨个没趣。无力地支起身子,也不过是强撑体面。

沈毅之持重沉稳,事事皆能把握分寸,从不多言,他走在前头,相隔两三步疏离。

阮舒窈敛起内心纷乱,尽量表现得淡然从容,望着他的背影,复杂目光里回旋起一抹悲凉,仿是风云中被放逐的孤星,冷傲又寂落。

回到马车,燕宁吩咐暗卫今夜不必守着。

他本意是有话要与阮舒窈说。

单是说话,其实不必屏退暗卫,还因着阮舒窈时常梦魇,那些呓语,男人听着煎熬。

阮舒窈浑不知此事,秋水盈盈的目光掠过青年遒丽轮廓,还未褪红的小脸又泛起一抹潮晕,她纤腰陷下去,身子匍在案几上,粉面桃腮,极惹人爱。

青年喉结动了动,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撩拨了一下,空气变得闷热,他伸手推开车窗,醉人暖风吹散芳香,那香味便侵入了他的脑海,叫他忍不住看她,眼底暗流涌动。

马车外燃着篝火,暖光照亮这一方天地。暗卫们正欲道别,便撞见车里场景,柔弱女郎像是躺在他们主上怀里,那画面,满是缱绻。暗卫们纷纷别过脸,悄然骑马离去。

马车中,女子锦缎罗裙与青年玄色衣摆相衔。

“和我在一起,也许不是什么好的选择,等你到了北国,便会明白。”

青年掩下视线,恰好遮住眼底复杂的情绪。

阮舒窈并未急着表态,离开天厥时,青年就与她说过,先送她回北国沈府,之后他会前往瀛洲。十洲记记载,瀛洲远在东海,方圆四千里,是他人生征途里的必夺之地。

“那你的选择是什么?”她问得有些拘谨,拘谨中蕴着一丝期待,视线始终未曾离开过青年。

青年微怔。

纵然也想过与她在一起,可不得不承认,此刻的他,毫无顾虑地接受她。

“……”他没说话。

阮舒窈茫然无措地软下身子。

见她欲言又止备受折磨,青年心生不忍,开口道:“在北国,我忘记过你。”

这句话仿是从他喉咙缝隙里逼出来的,一派冷沉的声音带着些许微颤:“我在北国醒来,把天厥的人和事,忘了个干净。”

他的记忆回到四岁那年,母后从城楼一跃而下,他再去城楼时,早已物是人非,原来那件令他无法释怀的事,已过去了十五年。

两人眼波相触,阮舒窈眸中掠过骇异,后面的话听不太清,只是心尖猛然刺入的那句,‘我忘记过你。’令她心头剧痛,说不出的难受,好似在梦中已发生过类似的场景。

他不记得自己,彻彻底底变成另一个人,他坐高台手压利剑,杀气腾腾,寒眸睨来,冰冷摄人,阮舒窈吓得浑身一颤。

“阮舒窈。”

“舒窈。”

眼前人的声音与梦中重合。

她下意识往后退去。

惊恐的目光,分明是在怕他,青年心底掠过寒意,她不该怕自己他才是,除非她神情混沌时,把自己当作了旁人。继续留在马车,怕是会给她造成困扰,青年没再多言,下马车后,自寻了一处歇脚。

***

“主上,主上。”

强烈而炽热的日光,刺得燕宁眼皮生疼,模糊视线里,隐约瞧见董鹤年为他运气。

燕宁晃了晃眩晕的脑袋,周围一切声音变得嘈杂。

“主上,阮姑娘不见了。”

“地上有**香的痕迹,她定是被人虏走的。”

“此处已是菩提城境内,在和尚的地盘出了事,浮屠寺脱不了干系。”

“出家人虏一个姑娘做什么?他们不敢吧!”

青年强忍头疾,踉跄起身走向空荡荡的马车。

阮舒窈真的不见了。

他胸口蓦地紧了一下,呼吸急促:“去找。”

***

破晓的悬崖上,天边泛起鱼肚白,一道暗影遮天蔽日般笼罩着阮舒窈,她惊恐万分,本能地往后退去。

面前男人庞大的躯体如一尊石像,他**的胳膊肌肉虬结,轻轻一挥手,阮舒窈整个人飞了出去。

“啊~”惊魂动魄的尖叫声响彻崖谷,飞鸟四散。

阮舒窈跌入深潭,清晨的潭水,寒凉刺骨,她拼命扑腾着,好不容易浮出水面。

“你们出家人常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来,你也不能眼睁睁看她溺亡潭底,但你若救她,必生肌肤之亲,那你便是破了戒。”

山崖上,大块头男人音色粗钝。

阮舒窈伸出手背擦拭面颊水珠,目光慌乱地环视四周。只见卧弧崖壁陡峭险峻,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爬得上去。

岸边,身着袈裟的和尚正禅坐冥想,他一半曝于山崖洒下的光里,一半隐于暗处。

见和尚不为所动,身长十余尺的大块头,朝深潭里丢起石子。

扑通扑通水花四溅。

一口凉水猛地灌入阮舒窈腮喉,她费力躲避着不断砸来的石子,拼命朝岸边游去。

大块头男人未料到她竟悉熟水性,急声污蔑:“你们孤男寡女在崖低苟合,就算有支童老和尚维护,佛门也容不下你。”

“咳咳咳……”阮舒窈耳廓呛得通红,本以为无端被俘已经够倒霉,没想到红口白牙的,怎会说出这般不实之言?

她满心冤屈,定睛觎向身着袈裟的小和尚,脑海空了一霎。

那小和尚生了一副颠倒众生的好皮囊,他阖着双眼,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线,透着别样的清冷绝尘。

小和尚手持念珠,仿若置身云端,看起来虔诚又慈悲。

一息缄默,阮舒窈深深吸气,尽力平复自己慌乱的情绪,目光坚定。

“你是何人?”山谷回音悠扬,“何人,人,人……”

她清醒时正趴在大块头肩上,拔出发簪刺伤了他的后背,大块头痛不过,拎着她的手臂丢到悬崖边,听大块头话里的意思,抓她是为污蔑小和尚破戒。

这种怀人修为之事她可不干,强逼也不行。

她长到十八岁,受过不少屈辱。

起初,她不以为然,甚至不屑与内心贫瘠者辩口舌是非。

那些人便润滋滋的觉得,她是个顶好拿捏的软柿子。永邑三年,她逐渐明白,一再忍让只会予施恶者以刀刃,终将刺向自己。

现在的她只想用尽全部力气行于光下,哪怕鱼死网破。

她毅然立得笔直,朝山崖上的大块头喊道:“举头明日高悬,你我素昧平生,你何故害我?”

崖顶,大块头男人愣了一下,露出凶狠表情,试图威慑住她,龇牙咧嘴朝深潭咆哮:“啊……”

“你闭嘴!”大块头男人燥怒,举起巨石丢入深潭,掀起一波潮浪。

阮舒窈像一只掀翻了的蚂蚁,吓得手脚并用。

大块头十分得意:“不肖半个时辰,各门各派叫得出名号的好汉,都会聚集此处,谁晓得你们二人在崖底苟合了多久。”

浮屠寺讲经,四海取经人汇聚于此,大块头想趁此机会害他?

阮舒窈心道,好生阴险。

“天鹏。”空灵的声音像四面八方扩散的水纹,小和尚指腹捻住佛珠,“口不择言,罚你山崖跪思己过。”

闻言,大块头眉眼拧成一团,龇牙咧嘴放出狠话:“只要你肯还俗,血踏映月神宫,我天鹏愿跪山崖十年。”

于是,阮舒窈看着丘山一样的男人跪了下来,她不明所以,暗自起了警惕。

小和尚缓缓睁开双眼,入目那抹倩影若皎月般朦胧,他未再理会大块头,一袭袈裟长身立起,双手合十注视阮舒窈良久,静谧不言。

阮舒窈纤臂挡住胸口,在还滴水的衣裳勾勒出玲珑身段,联想到大块头张口闭口男女苟合的污言,耳廓蓦然泛起红晕:“你看我作甚?”

小和尚剑眉下压着一对细长的丹凤眼,双耳垂珠,薄唇微启:“在小僧眼中,倾城容貌与白骨无异。”

“女施主不必多思,请随我来。”见阮舒窈迟疑,小和尚微微一笑,“绝壁深潭四面环山,有一处岩洞可通西崖。”

***

月白色的夜明珠在阮舒窈手中散发盈盈光晕,岩洞内气息沉闷。

小和尚猝然立在形状奇特的石笋前,弯弯绕绕又回到了相同地点,此刻阮舒窈双腿酸胀,颇感疲惫,忍不住问他:“小师傅,已经一个时辰了,离洞口还有多远?”

和尚环顾四周,眸低微澜:“原先的路,不见了。”

一缕沁凉缠上她的手腕,和尚好像发现了什么,拉她往石笋凑近,夜明珠映照出翡色铭文,两人细细查看,脚底猛然晃动,轰轰隆隆的巨响声在岩洞回荡,石笋周遭出现裂缝,二人身子腾空下坠。

和尚修长的手指紧紧擒着她,落地时并未摔倒。

“这是什么地方?”阮舒窈仰起头,神色变得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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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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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西崖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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