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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孩童

天光熹微,一双利爪划破黑幕,踏过屋顶。

这是一只走投无路的狐妖,利爪上不仅沾着污泥,还沾着血渍。它的毛皮有着零零星星的秃斑——这是被剑削秃的。

“臭道士!”狐妖嘶鸣着,“天下之大,你缘何非要缠着我不放。”

道士一跃而起,踩着狐妖的背,用剑抵着它说:“你这可算是明知故问,下塘村一百三十户人口可因你而死?冒充狐仙山神,要人供奉心肝的难道不是你?这逃亡路上被吃得只剩尸骨的旅人,不还是因为你!”

一声怒吼响彻,狐妖猛然越下房屋,妄图逃脱桎梏,却仍被牢牢制住:“那又怎样,你只见我杀人,却不见人杀我。我在下塘山修炼了三百年,父母亲族皆死于人手,只有我蒙于天道庇佑,修得此身。你说,我这难道不算是大仇得报!”

“好一个大仇得报!你口口声声为了父母亲族,却不见山中游荡的孤魂悲泣!你敢说,你不曾为了修炼而向亲族挥刀?”

道士不欲多言,准备动手。

然事与愿违,恰值此刻,两道人声从深巷响起。

“哎,你说,他们几个真的会在这里赌钱吗?这儿也太偏了。”

“真的,这可是我找王麻子他们打听出来的位置,绝对没错,你就看着吧!”

剑入心脏,狐妖拼死奋起,甩开了身上的人,把巷子里的人踩至脚下:“老狗!现在你当如何!”

道士丝毫没有退让:“不如何。”

“不如这样,你放了我,我就放了他们。我们之间,也算是一笔勾销,你说呢?”狐妖喘着粗气,脚下也丝毫没有放轻力气。

“笑话!你只管动手,他们两个也算是全了大义!”

两人僵持着,被踩住的书生先吓破了胆,两人嚎啕大哭:“仙长!这位仙长!您行行好,救救我们吧!我们只是路过的,仙长!”

狐妖巧舌道:“今日你若冷眼旁观,那便和我没什么区别。我杀了他们便可瞑目,可这一半的孽障便落在了你的身上,你们修道之人不最讲求因果?”

道士抿唇不语。

“道士,你放我一马,也算是放你自己一马。今日之后,你自可再追杀我;可我若活不过今日,你说,这两个人会不会变成你道上的一劫?”

片刻沉默,道士收剑入鞘,冷声喝道:“滚。”

狐妖也默不作声,拖着重伤的身躯,夹着尾巴消失了。

见状,地上的两人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凑到了道士旁边:“仙长!仙长!多谢仙长大恩,小的们才能从这畜牲手下逃出来。”

“此处荒凉,你们来这里干什么。”道士问道。

两人支吾:“我们......我们......”

“罢了。”道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你们走吧。”

其中一个书生迎了上去:“仙长。小人经此一劫,幸得仙长庇佑,才拣回一命。仙长约莫是忙活了一夜,不如到小生家中休息一番?”

“不必。”

话毕,道士便转身离去。

“仙长,仙长!”另一个也迎了上去,急切地拉住道士的袖子,“实不相瞒,小的家中有一侄子,一年前溺水而亡,却又突然活来过来。按理说这本该是好事,可那小子却总让我感觉不对劲。”

同行者附和说:“是啊是啊,我们就是听说这儿有位大师才来的。这不是刚好遇上了仙长您,就劳烦您走这一趟,替我们去看看吧!”

“哦?当真是死而复生?”

“当真!当真!”

皇甫家位于西山大街附近,从街尾猪肉铺旁边的巷子里进去,走个百八十步,往右一拐就快到了。

“你家就住在这里?”

姓陈的书生抢先回答:“是了是了,前面往右一拐,到了他家在的清水巷。旁边有条不深的小沟,他侄子就是在那里被淹的。”

皇甫姓的书生点了点头,应声说:“没错,当时还是我把他捞上来的,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死人突然活过来了。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但我又没法跟我兄嫂开这个口。宋道长,您就帮我看看是怎么个事,要是这小子真不对劲,还要劳烦您收了它!”

宋乾跟着两人走进了巷子,远远看见皇甫家门口坐着一对母子,看样子就是皇甫隆(书生名)的嫂侄。

那女人恰好抬头,朝客人大方一笑,问道:“隆弟,这位是?”

又是陈真(书生名)抢答道:“嫂嫂,这位可是宋仙长,不久前刚刚救了我和隆兄一命!我们可是专门请他来家做客的!”

“那这可是贵客啊!快,道长!里面请!”

于是宋乾便被领进了皇甫宅。

他端坐在饭厅,桌上摆着的都是些普通的饭食——虽不精细,但也正式。饭厅的另外两个人,便是皇甫隆的侄子和嫂嫂。

至于领他来的两位书生,正在隔壁解释着前因后果。

宋乾吃了一会儿,先开了口:“小公子年岁几庚?”

“不大,才六岁。”女人摸摸了孩子的头。

话头刚开,另外几个人便从隔壁走了回来。领头的男人率先走了上来:“多谢道长!在下皇甫丰。实在是多谢道长出手,才使得胞弟从妖物手中捡回一命!”

宋乾挥了挥手,谦逊道:“举手之劳,不必多谢。”

“哪里哪里。我看道长如今尚无落脚之地,不如在我家先休整几天,也好让我们回报一二?”

妖狐逃亡在外,宋乾仍需要进行追捕。这畜生野性难驯,报复心强,说不准便会回来趁机报复,在这里待着总不会吃亏。宋乾撇了眼站在兄长身后偷偷拱手请求的皇甫隆,应了下来。

宋乾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便觉得饥饿无比。甫一打开房门,便看见一个孩童站在门口。他伸手把孩子抱起,问道:“你怎么呆在这里,家里大人呢?”

那孩子不理他,只是拽着宋乾的衣服,企图挣脱怀抱。

“仙长!”皇甫隆从走廊尽头慢慢溜了出来,将孩子从宋乾的怀中接过。“仙长莫急,等我把融儿(孩子名)送回去后再来找您。”

半刻后,皇甫隆如约而至。

他给宋乾倒了杯茶,开口问道:“仙长莫怪我心急,只是我心里实在不安,这才把那孩子抱过来了。不知方才道长看出什么来了吗?”

方才接触片刻,虽感到有些古怪,但宋乾并未看出什么,于是道:“莫急,你先把事情从头讲来。”

若追溯起来,时间便到了五年前。

彼时,皇甫融刚出生不久。皇甫夫妇恩爱许久,却子息单薄,对皇甫融的到来自然是又惊又喜。然而,一名游方道士跑来讲说此子与皇甫夫妇无缘,并赠予这孩子一枚长命锁。

“这道士来得稀奇古怪,话说的也云里雾里。按理说某作为读书人,自然是不该信那些怪力乱神的。可冥冥之中,某却觉得他说得是对的。”皇甫隆顿了顿,“不瞒仙长,在下于修仙一途也是有点慧根的。”

因此,尽管皇甫夫妇不喜这道士,皇甫隆还是私下向他问询了一番。

野道士仍含糊而语。

“我问他是何意,他却不肯回答。这道士走后,我兄嫂也很是担忧,于是一直精心呵护着融儿。直到一年前,他突然落入水中,长命锁也碎了。虽然被第一时间救了上来,但却失了呼吸。”

皇甫隆便不可避免地联想起这野道士说的话。

然而,第二天早上,原本毫无生机的皇甫融竟活了过来。

“我兄嫂当时还请来做法的僧人,超度结束后,我便眼睁睁看着这孩子活了过来,实在是奇也怪哉!”

说至此处,皇甫隆便格外激动,于是宋乾接过话来:“也就是说,你怀疑有妖鬼作祟,占了你侄子的身体。”

“便是如此!”

宋乾安慰道:“莫急,你且先回去,我这几日定会调查清楚。”

皇甫隆躬身谢过,扭身离开了。

下午用过餐后,宋乾解释说要布置捉妖的阵法,就离开皇甫家开始四处转悠。

他首先做的便是向周遭邻居打听皇甫家的事情,之后便来到了皇甫融淹死的那条河并跳了下去。

河水并不深,甚至只刚到宋乾的腰部,但却足够害死一个几岁的孩子。

很奇怪,河水很干净,看不出有妖鬼作祟的气息。

宋乾摸索半天,只能在水里找到半截水草,沟里连鱼虾都少见。

如此,皇甫隆说的长生锁怕是彻底丢了。

他刚想上岸,一抬头,却看见皇甫融在冲着他笑。

小孩曲着腿坐在岸上,双手托腮,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一阵冷气从宋乾的脚底往上漫,他憨笑:“融儿,你母亲呢?”

皇甫融答道:“父亲和母亲在吵架。”

两句话的功夫,沟里的水草像是生了灵智,要缠满他全身。宋乾不敢耽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岸。

“那你呢?怎么又来了这里,不害怕吗?”

皇甫融有些惊异地看着他,便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他的喉咙好似塞了两张铁皮,连笑声都是奇怪的摩擦声。

他拉过宋乾的手,说道:“不,我喜欢水。”说完还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宋乾湿透的衣裳。

宋乾发誓,如果一个善水的好手对他说喜欢水,他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但皇甫融并不是。

“你要离开了吗?就这样......湿漉漉地离开?”皇甫融扯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湿漉漉的。

有哪里不对吗?

宋乾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了。但他的脑子被水泡得懵懵的,连启动都费劲。眼前的皇甫融也开始模糊,他只好说:“是的,我要回去,现在。”

等宋乾再次清醒时,已至深夜。他知道皇甫隆曾来找他,可他却醒不来。

眼皮重得像座山,耳边传来诡异的吼叫声。他看到了他师父白玉真人,师父的嘴一直在动,宋乾却看不清他在说什么。白玉真人只好一拂尘敲在他头上。

之后他便醒了。

腰间某处好像烧着了,他低头一看,白玉真人送他保命的符纸变成了灰烬。

宋乾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嘴唇微动,从乾坤袋里摸出一面镜子。

镜子照出另一个人的影子,那是宋乾的同门。

那人说:“宋师兄,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一直联系不上你,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片刻,那人眉目间流露出的喜悦被宋乾苍白的脸掐灭了,他小声道:“怎么了,师兄。”

宋乾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本是砥剑派的弟子。前些日子,宗门辖下的城镇上报有异,宋乾便奉命来此处理。

栖息于此的女鬼号称是得了后土娘娘的眷顾,占了此地的娘娘庙。因她不曾害人,管辖此地的人就放任了她。

可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这庙周围的几户人家都在最近出了事,庙内也时常传来怪声。驻守的人压不下去,这才往上面递了折子。

进庙之前,驻守弟子提前跟宋乾说了情况。

他们并非完全不管,也派过弟子进去查看,说这女鬼在庙里搭了个幻境,许多鬼怪便慕名而来,和她一起在幻境过着和和美美的日子。唯一不足的是女鬼的儿子经常去世。

有人猜测这或许和女鬼的冤屈有关,便给那个婴鬼送了个长生锁,使这女鬼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思绪至此,宋乾终于开了口:“幻境变了。”

同门大惊失色,问宋乾何出此言。

“长生锁碎了,按理说这婴鬼又该没了。可这次没有。那个皇甫融,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你知道吗?他如今六岁了。”

镜那边的人也不禁慌乱起来,他轻拍手中的扇子,呢喃道:“六岁......怎么会六岁呢......”

多年以来,镜中的时间从未变化,这婴鬼换来换去,“皇甫融”一直保持着五岁的年龄。

宋乾继续说:“其他鬼魂也变了。除了这女鬼,不管是皇甫兄弟,还是周围的邻居,他们都很希望我能除了皇甫融。”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鬼魂们都在害怕皇甫融。

不提皇甫隆一直强调皇甫融是妖鬼,想要宋乾驱鬼的事;他先前去拜访周围的邻居,他们也表现了极为排斥的情绪。

同门听后苦笑道:“如此说来,近些时日的异样怕是群鬼闹出来的。鬼魂,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吗?”

宋乾不作妄言,而是要同门往砥剑派上报,并告知自己此行凶多吉少。

通讯结束,宋乾开始细数自己身上保命的物件。

“嘶......嘶......嘶......”

一阵挠门声慢慢响起。夜深人静,这声音便格外明显。

宋乾全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他把手放在剑柄上,缓步向门口移去。

他不敢开门,可外面的东西却不放过他:“仙人......仙人......”

是皇甫隆的声音。

宋乾抽出长剑,渐渐把剑刺入门缝。他的剑是由门内的大师打造而成,还让佛门的人为其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经书,因而薄如蝉翼,可斩邪祟。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剑刺中了某些东西,外面的声音也逐渐弱了许多。

宋乾长舒了一口气,正打算转过身去,却发现耳边不知为何垂了几缕头发,再一看,皇甫隆的头颅正倒挂在房梁上看着他,长长的头发紧贴着他的后背。

“仙人......”皇甫隆的眼睛几乎要从眼眶中脱出去,一滴滴黑血从头颅中渗出,甚至滴在了宋乾脸上,“你怎么......有人的味道......”

说着头颅便掉了下来,往宋乾身上咬去。

宋乾顿时意识到了不妙,他手腕一转,用剑挡住了皇甫隆的血盆大口。银光一闪,头颅便一分为二。

紧接着,宋乾便感受到一阵寒气,屋门大开,此地的阴气又重上许多。

他一路上斩了许多鬼怪,也吸引了更多的鬼怪,茫然无措之际,宋乾突然想到了皇甫融。

无论如何,此事必与那女鬼或皇甫融有关,倒不如先寻了他们两个。

他越上屋顶,借着月光搜寻了整个院子。

在哪里?

在哪里!

突然,宋乾看到一片粼粼的水光,那是淹死过皇甫融的河沟。

他咬了咬牙,猛地扎进水里。

慢慢的,嘈杂声不见了。

“月儿笑,上树梢,乡间小路遥又遥;微风吹,小河桥,阿娘让我慢慢跑......”

声音是皇甫融那古怪的摩擦声。

宋乾又开始头晕了。

很冷。

身上到处都是黏腻的感觉。

有人说:“哎呀!道长?道长!快醒醒,你怎么在水沟边上睡着了!”

于是宋乾再次睁开了双眼。

发现他的是来河沟洗衣服的邻居。那人被一个大活人吓了一跳,辨认出是谁后又赶快去寻了皇甫隆。

“道长,可有什么发现?”皇甫隆真诚发问。

宋乾此刻正躺在床上,他脸色苍白,轻轻摇了摇头。

皇甫隆心知是自己太过心急,便退了出去。

宋乾想:莫非是时间的原因?难道恶鬼晚上才会出来,到了白天又开始像人类一样生活?

但宋乾又不敢断定,这其中的变量太多了。比如,他昏迷了两次,每次醒来都看到不同的场景,或许是因为水么?不,不能这么想,他每次还都遇见了皇甫融。

总之,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被蜘蛛缠绕的小虫子,清醒又无助地迎接未知。

这太糟了。

说起来,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外出历练。在宗门里,许多人都称赞他一句少年天才,宋乾也为这称赞而骄傲。可如今出来一趟,他终于意识到了某些非常薄弱,却从没被注意到的地方。

还记得皇甫隆的头从房梁上探出来的时候,宋乾才发现自己没有那么相信自己手中的剑。

这本没什么。可对于一个剑修而言,如果连自己的剑都无法相信,又凭什么能在修为上更进一步呢?

如果白玉真人在的话,他会安慰宋乾,说年轻人心境不稳属实正常。

但事实是,宋乾一个人待在这偌大的环境,他清楚地意识到,茫茫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个活人。

宋乾不打算坐以待毙,他准备去找一找那女鬼——他们好像还没正式见过几次。这其中也掺杂了些许逃避心态,宋乾实在是怕了皇甫融。

可等他这么想完,一推开门,场景又变得不一样了。

宋乾警惕地朝着皇甫家的正厅走去。一路上佣人们来来往往,走廊上挂着红色的灯笼和绸缎,再往前走,会发现窗棂上张贴着大红的喜字。

宋乾尝试和他们交流,可大家都仿佛看不到他一样,于是他便猜测自己是进入了幻境的深处。

压下疑惑,宋乾慢慢走到了幻境的主场。新娘跨过火盆,走过红毯,三拜之后,礼成的声音嘹亮地响了起来,他看到新娘在微笑。

李裁春是个孤儿。

她的父亲因赌博欠钱被打死,母亲在生她的时候去世了。

接生婆拍着她的屁股,直到她放声哭了出来,才用带着口音的方言说:“啊呀,是个女娃子,还挺有劲!”

母亲为她微笑,尽管当时很虚弱。

第二天,同样伴随着哭声,母亲的尸体被人发现,李裁春被接生婆抱走了。

养母不算富裕,但也能供得上生活。李裁春跟着接生婆东奔西跑,学她立身的手艺。

十二岁那年,村子里来了一只吃人的狐妖。它强迫村民给它盖了间庙,每年还要送几个人给它吃。

李裁春就是被送出去的那个,养母也对此无可奈何。

可她并没有死。

李裁春跑到母亲的坟前哭泣:“母亲母亲,你怎么不带我一起走呀!”

有鬼怪回应她说:“孩子别怕,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离开,一个人就可以生活;我想要......我想要......我想要他们都去死!丁婶子说我是扫把星,大壮说我长得丑,村长诬陷我偷了他的鸡!还有养母,她也想把我丢给狐妖吃吧,她也害怕自己死了!”

二十岁那年,李裁春在下塘村附近的城镇开了家小医馆,生意还不错。也有人来找她麻烦,不过有“母亲”帮她。

事后,李裁春总会给“母亲”上贡,她把这称为交易。贡品可能是一只鸡,一条鱼,或是一个人。

两年后,她上山采药,意外救了一个男人。男人叫皇甫丰,是当地一家富商的儿子。李裁春和皇甫丰一见钟情,很快便喜结连理。

等到她怀孕七个月时,皇甫丰出门行商却意外被山匪俘虏。李裁春再次呼唤:“母亲,救救他,好不好,救救他吧!”

“母亲”拂去她脸上的泪珠,哑声说道:“给我你的孩子,我要你的孩子。”

犹豫片刻,李裁春无力道:“好。”

皇甫融出生时,全家都异常高兴。皇甫丰特意为他捐了一百两银子的香火来祈福。

可孩子总是熬不过五岁的。第一次被带走的是皇甫融,第二次被带走的是他们的皇甫惠,等到第三个......第四个......

李裁春从没想到自己还有如此麻木的时候。皇甫丰安慰说,许是他们命中无子,让她不必介怀。

于是她便从悲痛中抽出一个自己,能沉湎于皇甫丰的温柔。

直到那个坛子的出现。

李裁春是知道皇甫家的祠堂里摆着坛子的。她作为新妇来祭拜时,坛子只有两个,后来变成了四个。

一天夜里,李裁春朦胧中听到了嘤咛声。她的融儿在哭泣,在找娘。

再清醒时,她正独自一人坐在祠堂,抱着从坛子里取出来的尸骨。

李裁春嘴唇颤抖,她的嗓子好似被掐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挣扎着,喊出:“融儿......啊......融儿......”

宋乾如同一个幽灵,站在旁边看着她泪流满面。

他是见过下塘村遍布横尸的场景的。在宋乾初入幻境时,他还以为是那狐妖干的。

说起来,李裁春利用恶鬼害了人,恶鬼又反过来夺走了她孩子的血肉,而她爱的丈夫却无意中得到了孩子的尸骨,通过养小鬼来镇宅。

天色大亮,被李裁春放出来的婴鬼四处横行,皇甫宅死气沉沉。

这大概也算一种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

皮球滚落到宋乾脚边,他又一次望见了皇甫融,两人相对无言。

宋乾叹了口气,说:“这也算是你的执念吗?我听师父说,你们鬼怪以念为根本,执念散了,鬼也就散了。”

李裁春正在消散,因为皇甫融确实长大了,也因此,这个幻境才会如此杂乱无章。那皇甫融呢?他的执念是自己不能长大吗?那他长大是否是因为执念已散?

孩童慢慢走近,宋乾看见他的头微微扬起,鼻头处还沾了点灰尘。

可怜可爱,如果他还活着就更好了。

宋乾被皇甫融抓着手,还有闲心想这有点凉。他的手被放在皇甫融的胸口,然后......

嗵,

嗵,

嗵。

那是缓慢的心跳。

宋乾瞪大了眼睛,他逐渐俯下身,耳朵贴近孩童的胸腔。

生命在呐喊。

皇甫融说:“带我出去,我被困住了。”

于是这句话和心跳一起,变成了响亮的雷,震得宋乾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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