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其他事情的耽搁,他们几乎是最早上来的一批。
靖聆觉得上来以后,耳朵里的嗡鸣声减弱了不少,整片天地都安静了不少。
周围响起的杂乱脚步声让另外几个人都戒备起来。
靖聆虽然听不见,但却很会观察别人的神色,几乎是马上就嗅到了异样的气息。
高大的草丛摇晃了几下,一个满身血迹衣衫褴褛的人从里面踉跄着跑了出来,往前扑棱了几下就跌倒在靖聆面前。
靖聆第一反应就是弯腰要去扶,当那人的手猛地抓上他的手臂时,第二反应就是:我靠,碰瓷?
靖聆的眼睛刚对上那人的,不由得瞳孔一缩。
这孩子,长得未免也太像任观了。
尤其是这双深邃的眼睛。
紧接着草丛里又追出了几个人,对着靖聆的方向就是几箭。
靖聆猝然抬头,一掌将射到面前来的箭挥落在地。
那几个人身着红衣,胸前绣着一个金丝图腾。
很莫名的感觉,总觉得这个图腾有那么一瞬间闪过脑海,但靖聆实在记不起来是在哪儿见到过了。
那几个红衣人和靖聆过了几招,发觉敌不过,很麻利地撤了。
任观要追上去,被靖聆抬手拦下了。
任观看他,他便给任观使了眼神,示意不要冲动。
这些草足有一人高,贸然冲进去,很容易遭埋伏。
靖聆重新低头打量起这个一直扒着他手臂不放的少年。
像是缩小版的任观,时光仿佛一下子倒流回了三四年前。
那张脸在很多地方,都生得和任观很神似。
就连某些时刻的神态都那么相似。
此刻正定定望着他,眼底有倔强,也有一丝祈求。
靖聆没忍住扭过头看了看一旁的任观。
这俩真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吗?
刚好任观还一直在寻找双亲的下落,这个人和任观长得如此相似,说不定会是个很关键的人物。
但任观看向那人的目光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了。
计景呈和星朗在看到那张脸后,也忍不住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总之,靖聆不知道出于何种缘故,并不忍心将这个少年独自一人落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而且,方才那些红衣人,很明显是冲着这名少年来的。
靖聆说不出话,只能蹲下来往他经脉内输送灵力,为他疗伤。
那名少年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靖聆被看得有点不自在。
他和16岁的任观长得实在太像了。
靖聆仔细检查了一遍他体内经脉的运转是否通畅无阻,便匆匆忙忙地起身了。
虽然他的师尊听不见,但计景呈还是没忍住对靖聆道:“不是,师尊,你真打算带着他啊?”
怪诡异的。
但计景呈没有说出后面那句话。
靖聆看着计景呈又是瞟向那个少年,又是愁眉苦脸的,也能猜到他大概想表达什么。
靖聆点点头,那名少年见状立马用自己脏兮兮的手牵上了靖聆的手。
靖聆一愣,低头看向他,那张脸也扬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个小面瘫。
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的任观见此情此景,脸色瞬间比吃了屎还难看。
靖聆也不好意思甩开,他怕从这张脸上看见受伤的神情。
“啪”的一下,那少年牵着靖聆的手被从旁边伸过来的一只大手打开了。
任观眼神死沉,警告地盯着那个人。
靖聆见那个少年立马捂着被打手,面上吃痛地往后踉跄了几步,眼见又要往后摔去,靖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肩背。
靖聆发誓他绝对没有任何偏向外人或者袒护小孩的意思。
但回头看见任观一脸快碎掉的表情,靖聆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伸手用拇指捏了一下任观掌心。
靖聆的意思很明显:别和小孩子计较。
“走了。”他轻飘飘说了一句,便领着这支逐渐庞大的队伍往另一条稍微宽敞的道路走去。
一路上只有星朗愿意和那孩子说几句话,但那少年还是不愿意多说什么。
在星朗的不懈努力之下,总算问出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姓甚名谁。
靖聆在任观的转述中知道了他叫“唐旗”,为了躲避追杀逃进来的。
再多的怎么也问不出来了。
靖聆觉得奇怪。
追杀?唐旗年纪看着也不大,为何沦落到被追杀的境地?
而且看那些红衣人,都是有组织的,他们就这么追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追到了这里?
靖聆又扫了唐旗一眼,确实是手无寸铁。
衣服破烂得兜不住什么能夺命的武器,和自己身上的衣服有的一拼。
那究竟是为何?
靖聆连什么“家族没落,世家之子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戏码都想出来了。
但他毕竟不是料事如神的大仙,相反他平时不是一般的倒霉,所以现实中和料想的往往反着来。
所以想了一会儿干脆放弃纠结了,反正能将唐旗活着带出去就好。
但唐旗走了一会儿竟是停下来不走了。
计景呈看着他没好气道:“喂!老老实实的,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
唐旗没管他,径直走到靖聆旁边,扯了扯靖聆衣袖:“累了。”
“靠,你别不识好歹啊!你还想让我师尊背着你走不成?”
计景呈那张嘴炮弹似的噼里啪啦,靖聆自然是读不懂的,只能看出他的义愤填膺。
但他能读懂唐旗是什么,于是也停下来静静地和他对视。
唐旗又张口道:“想休息。”
靖聆看了一下天色,头顶筛落下来的光线确实少了很多,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了。
他想起计景呈在下面那一层时也和他提过要不要休息,仔细一算,从外面进入到浮屠内,已经过去三天了。
一行人甚至都没有坐下来歇息过。
虽然没人说出来,但想来也是精疲力尽了。
况且相比下面那几层,这四周的环境还算是看得过去。
靖聆轻点了下头,算是同意了。
几个人想找一块地势平坦视野开阔的地方,兜了半天却发现许多地方都已经被其他人占领了。
有的人还特别眼熟,似是在第二层见过,看到他们却是一脸的提防。
有些凶悍的甚至一脸“要是敢过来我就和你拼了”的架势。
虽然他们也并没有要和其他人争夺一块地的想法,但这架势当真让人高兴不起来。
靖聆毕竟是个好让不争的,要是计景呈一个人恐怕就已经上去和他们干上了。
几个人又在这树林中绕了许久,翻过了几座小山丘,终于找到一处地势低平的空地。
这块地夹在两处山体之间,倒是安全,易守难攻,只是山间距离较为狭窄,峡谷风刮过时威力异常猛烈。
他们就在这里简单地过一晚,自然是懒得搭什么遮风避雨的掩体,这里风速如此高,更是连火都懒得烧了。
否则夜里引起山火,恰好他们都睡过去了,逃都逃不快。
而且这里保不准还会有好心的犀牛先生,半夜里过来将火堆一脚踏灭。
一句话,这火起了也是白起。
靖聆看着计景呈手脚麻利地跃上了一棵树上躺下,心里一阵佩服。
并不是他爬不上去,只是他总觉得树上有许多吊死鬼一类的爬虫。
他曾经闭着眼在树上乱抓,一手抓上过一条五彩斑斓的软体虫。
自此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于是他精心挑选了一棵看起来不会掉下爬虫的树,在树底下靠着树干战战兢兢闭上了眼。
在这里是没有月亮的,连那一点月光都是从外面偷来的,更别奢望睁着眼睛看星空了,除了闭目养神也没什么可做了。
黑暗中他感觉有人坐到了他旁边,胳膊和他挨在一起。
靖聆感觉得到,这熟悉的气息的主人是谁。
他睁开眼看了一眼任观,任观对着他弯了弯眸子,眼睛在夜里亮亮的:“师尊,冷。”
见靖聆没什么反应,任观又张了张口:“风声很大。”
靖聆刚要回应他,任观却突然抓起他的手,举至空中。
风像湍急的流水一样从他手上冲刷而过,又从手指的间隙中流走。
靖聆怔怔地感受了一下,又回头看着任观。
于是风又从任观的发丝淌过,那墨发便在水中轻轻晃荡了一下。
任观笑笑:“师尊听见了吗?”
靖聆盯着那一抹在夜色中隐约迷离的笑容,半晌点点头。
听见了。
举着的手被放了下来,却仍是没有松开。
靖聆手背的皮肤贴着任观的手心,感觉热乎乎的。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有点贪婪地不想将手抽出来了。
可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奇怪?
靖聆再三思考,还是决定将手从任观掌心抽回来。
只是他一动,任观便主动松开了他。
靖聆心里有点失落落的,同时又松了口气:奇怪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任观嘴角含着笑意,又对他道:“师尊,快睡吧。”
两个人就这样肩膀靠着肩膀,上半身紧挨在一起,在萧瑟的风中闭上了眼睛。
靖聆以为任观已经开起了静音模式,就是做个口型,却没想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地荡漾在风中,被不远处闭目的唐旗全数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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